《雨巷》和《再别康桥》他居然背着背着混到一块去了,圆和圆的相切以及弧和弧的连接他讲了四五个小时,到最后小舅子还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那眼神懵懂又清澈,还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求知欲。
但凡换做他手下的兵,程缙绝对二话不说就踹过去,他这辈子就没遇到过这么……算了,程缙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无数次地反复强调。
这是他的小舅子!
是双双的亲弟弟!
是许妈的亲儿子!
不能打不能骂,得好好教!
人家又不是不愿意学?不还是老老实实坐在那两个小时?只要他好好教小舅子好好学,总有学会的那一天嘛!
“你这表情还真可怕。”小付公安抖了抖身子,算是明白胡东贵为什么要提醒自己了,他顾不上扯些闲话直接说明来意,“你认识程一辰吧?”
程缙看向他,“对,我堂弟。”
“那就好。”小付公安把汽车站发生的那些事都详细解释了一下,并道:“你这个堂弟还挺热心肠,他以为马老太和姜清是分别许久的母女,便想着做做好事让她们早点相聚,结果她们一打起来,周边的民众还当他和马老太是一家的,扯着他不让离开……”
他刚刚赶到火车站时,这位程同志被几个婆子拉着都不敢动,见到他就连呼冤枉冤枉,瞅着还挺不聪明的。
后来回来的路上一问,才知道他是专门来找程缙。
也算是被他找着了吧,好巧不巧程缙就在公安局,他现在一块被送到公安局不就是找对路了?
他道:“人还关在拘留室,你等会过去签个名就能把人给领出来了,毕竟他也确实没犯事。”
就是多事了一点,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倒霉被带到公安局来。
“不急。”程缙算了算时间,“快到下班的时间点,我得先去接双双回家。”
小付公安一言难尽,“哥啊,离下班还有一两个小时呢,你这会不去接难不成让你堂弟在拘留室过一宿?”
“……”程缙还真没注意到这点。
虽然不知道程一辰来是干什么,但肯定是奔着他来的,真把人搁在拘留室待一宿,被他婶婶知道了怕是得心疼地对他念好久。
带着些不情愿,“行,我这就去。”
小付公安点了点头,“那行,我也得去趟电机厂,不得不说马季安这个人可真倒霉,你说他好端端的怎么就招惹上这些事了?”
可再倒霉,一个是他亲妈一个是钟情他的人,他就算是不想来也得来一趟。
没说几句两人分头行动。
一个去了拘留室一个去了电机厂。
程缙倒是很顺利把人接了出来,看着还有些恍恍惚惚的堂弟,心里多少还是浮现出了一丢丢兄弟情谊,毕竟对比起家里的两个哥哥来说这个堂弟算是能入眼的了。
尤其是小时候他老是跟在自己屁股后头,豆丁点大迈着两条小短腿,没见着他就哭喊着“哥哥哥哥”,从小就是一个哭包,长大了好像也没好到哪去。
这会眼眶都通红一片,也不知道是不是躲在哪哭过,便耐着性子安慰两声,“没事了,跟我走吧。”
“哥……”程一辰那叫一个委屈。
他发誓自己真的是好心,哪里想到会闹这么一出事,就刚刚他和那个老婆婆关在一个地方,可把他吓得够呛,感觉自己要被揍了似的。
他可是亲眼看到这个老婆婆把另外一个女同志打得是口喷鲜血,起初看着是清清秀秀,等被公安局的人抬走时鼻青脸肿,都看不出人样了。
他觉得自己要是和这个老婆婆对上,怕是打不过……先前待在拘留室可把他吓得够呛。
“把眼泪给我收回去。”程缙眯了眯眼,他要是真敢在自己面前掉眼泪,那他绝对不客气了。
小时候哭哭闹闹还挺可爱,这么大个人了还流眼泪也不嫌丢人,“你来这干嘛?”
程一辰抬起手就疯狂擦脸,“大伯娘让我来的。”
他对面前的堂哥是又喜欢又害怕。
小时候最爱跟着他生活玩,只可惜没几年堂哥就入了伍,一年到头难得见一次面。
时不时就从爸妈嘴里知道一些关于堂哥的事,心中的钦佩是一直没减少反而越来越深厚。
不过钦佩归钦佩,他还挺怕堂哥的。
因为原先堂哥在揍大堂哥和二堂哥的时候他就在现场,那是真敢把鞋底踩在两位堂哥脸上使劲摩擦的狠主,真凶起来连哥哥都打,更别说他这个当弟弟的了。
“我妈让你来的?”程缙皱了皱眉。
算算程一辰来的日子,应该就是他打电话告诉家里他有对象的那段时间,这是有什么话要托程一辰带给他?
“呐。”程一辰在自己的挎包里掏了掏,掏出了两个小包,“这是大伯娘让我带给你的。”
程缙揭开其中一个小包,里面露出来的物件他并不陌生,这是他奶奶珍藏的老物件,一只浓颜清透的翡翠手镯。
“啊!居然是这只镯子!”程一辰惊呼,“可千万不能让我妈知道我把这只镯子带过来,不然她肯定会骂我。”
这只镯子可是程家的传家宝之一。
早些年就传给了大伯娘,他妈只能眼睁睁看着羡慕得不得了,他妈还想着要是他比堂哥先结婚生个孙子,就让大伯娘把这只镯子给程家的重孙子。
不过他觉得他妈是异想天开。
先不说他连个对象都没,更不可能生个儿子出来给她,就是说他可不敢跟堂哥抢东西。
还是抢未来堂嫂的东西,那堂哥一气之下岂不得拿鞋垫子踩他的脸?
虽然他觉得冷飕飕的堂哥也不一定能有个对象,但这种抢东西的事还是不敢想。
“你就没拆开来看看?”程缙对这玩意其实不太上心,但想想这只镯子是他妈和婶婶一直在争抢的玩意,既然这么多人抢着要那一定是好东西,他怎么都得给双双带回去。
将镯子要塞进小包中,跟着打开另外一个小包。
程一辰也好奇看着,“大伯娘说了不准我拆开,说我要是敢拆开就拿竹条抽我屁股。”
所以他忍了一路,哪怕再好奇也硬是没敢拆。
第二个小包一打开,里面放着的居然是厚厚一沓大团圆,十块钱一张瞅着有几十张了。
他瞪大眼惊呼着,“哥啊,大伯娘怎么给你这么多钱?”
程缙倒不意外,扫了一眼就能猜出这里面装了大概五百块钱左右,当初上头两个哥哥结婚时也是这样,其他东西有没有给他不知道,但也是每人给了五百块钱由他们自己分配。
按着爸妈的意思,这里面包括了彩礼以及准备酒席的费用,但后来两家都大闹一场,才知道这五百块钱被挪用了好大一部分。
至于那两个傻子用在什么地方,这还用猜吗?
也难怪两个嫂嫂大闹一场。
不过这种丑事他懒得再提,只是明白爹妈寄钱过来的意思,拿在手里掂量了下,他想着今天又能给双双送两份礼物,相信她一定会喜欢。
“哥啊,你有这么多钱能不能给我买个东西。”程一辰眼巴巴看着他,厚着脸皮伸手:“我同学买了一个收音机,它居然还能收音到外国语,我也想买一个听听……”
程缙对于他这种恬不知耻的行为直接就是一巴掌打在了他的手掌心,“自己挣钱自己买,我这钱可是要上交给你嫂子的。”
“嫂子?”程一辰猛地睁大眼,“哥啊,你、你居然有对象了?!”
惊呆了,惊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他还以为堂哥这辈子都得打光棍,毕竟就没看过他对哪个女同志好脸色过,连他都知道面对女同志要柔和一些才更讨欢喜。
“不可能吧,我居然要有嫂子了?是谁那么不长……哥啊哥啊!你干嘛去!”程一辰还没说完,就见堂哥朝前走去,他迈腿就跟上前,小嘴巴拉不停地说,“你是要带我去见未来堂嫂吗?我是不是得准备些见面礼?我需要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吗,还是说……”
说下来就没完没了,程缙冷着脸打断他的话,“送你去车站,你赶紧回去吧。”
别在这碍人碍事,整天就知道叭叭叭,吵得他头疼。
“我不想回去。”程一辰是真不想回去,接到大伯娘的请求后他欢欢喜喜收拾东西就踏上了火车,一路奔向堂哥这边来,“回去我妈又得念叨我,她让我接班去医院当护工,可我只想读书……”
拉耸着肩膀,显得有些生无可恋,小声嘀咕着:“早知道我就不提前毕业了。”
话音落下,前方的程缙猛地停一下步子,转过头就问:“你提前毕业了?”
程一辰点了点头,“高中学业实在是太简单了,我一不小心就把高中课题都学完,原先是想着去弄个工农兵的指标去读大学,但我爸说以我现在的情况还不够格,让我再沉淀沉淀两年。”
话刚刚说完,就感觉堂哥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还当是堂哥在安慰,便打起精神道:“哥啊,你不用安慰我,我都明白……”
“不,我是想带你去见见你未来嫂子。”程缙将手搭在他的肩膀,稍稍用力转了个方向朝着右边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雀跃的道:“对了,你嫂子还有个弟弟,和你年纪差不多,我想着你们两个一定聊得来。”
与此同时,小付公安来到了电机厂。
先前离开公安局时,就有守在卫生院的同事找来,说是姜清待在卫生院一直不配合治疗,嚷嚷着让马季安同志过去。
小付公安对此十分不理解。
自己都被揍成那个样子,居然还要让心仪的对象去见她,这不是摆明着要把人给吓跑吗?
不过这和他没关系,他只是负责来通知马季安。
至于马季安愿不愿意见,那是他自己的事。
不过小付公安想着马季安应该还是得见,毕竟是他亲妈将人揍到卫生院去,于情于理怎么都得和受害者见见面。
道个歉再谈一谈赔偿的事,如果对方愿意谅解,马老太或许还不会受什么罪。
可对方执意不谅解,那可就不是再送去农场改造那么简单的了。
但不管是哪一种,这次马老太也不可能直接回家了,她的去处要么是农场要么是监狱,只能二选一。
“马同志要是去医院请求她的谅解,她应该还是会同意。”随行的同志提起了这个话题,小付公安也是这么想的,估计马老太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要不然她都在农场遭了大半个月的罪,又怎么可能明知是犯错还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姜清打成那样?
还不是知道看在自己儿子的份上,姜清一定不会追究,打就打了还能出出气,她又怎么可能忍得下来?
“到了。”小付公安看着前方的电机厂,直接走到厂门处的保卫处,说清自己的身份后,便道:“我们想找你们厂的马季安同志。”
“好好好,我这就让人去叫人。”保卫处的大爷连连点头,眼里还闪着一股八卦的光芒,“公安同志,你们来找马工是有什么事吗?难不成他犯了什么罪?不会吧,我瞧着他老老实实不像是个坏人。”
“行了行了,老爷子您可别乱猜了。”小付公安赶紧打断他的猜想,再让他这么猜下去怕是连杀人碎尸都能脑补出来,“他妈出了点事,我们找他过去看看。”
“这样啊……”大爷说了一句,话里透露着淡淡的遗憾,“那你们等等,用不了多久就能过来了。”
说这话时他忍不住想了一下,今天有看到马工上班吗?
想了一会儿还是没啥印象,想着有可能是自己看漏或者没注意到,也就没当回事继续和公安同志唠嗑是其他的事。
三人站在门口大概聊了十来分钟,就看到一个人从厂房的方向走了过来。
来的是电机厂的主任,他见到厂门口的两名公安后,一路小跑过来,跑上前第一句话和守门的大爷一样,还显得特别慌,“公安同志,马工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吧?”
小付公安有些无奈,只能再解释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