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孟东而言,加个代码实在不算啥,他很快就做出了弹窗,只要版本更新,用户登录后,随着“咳咳”两声,弹窗就出来了。
用户浏览后点×,弹窗就会关闭。
点进去就能看到广告页面。
孟东不是傻子,他在广告页面做了个链接,可通过广告页面,点击进门户里头,而门户里有新闻、故事、博客、聊天室的链接。
如此一来,广告位就不止弹窗一个了。
孟东顿时热血沸腾,他让市场部的员工去拉顾客,务必拉到更多的广告来。
熊猫号的用户都相对优质,在网上做活动,也是广告商没尝试过的。
可孟东说了可免费试用,任东西公司可提供每日的点击报表。
顾客们一听说免费试用,立刻就同意了。
就这样,孟东在短短一个月内,拉到了百万广告费,算是甄臻的一百万,足足有两百万!
再加上孟南的五千万注资,孟东就有更多的钱用来做研发了。
孟东打算按照奶奶的建议,研发支付软件和网络游戏,这两个研发团队,需要花费大量资金,好在有了熊猫号做依托,任东西的名声渐渐响亮起来,拉广告没有最初那么艰难了。
苏秀已经好些年没有回家了,张翠花偶尔提起苏秀,总觉得苏秀跟甄臻不亲。
“虽说你把她送人了,没养过她,可后来你也尽力弥补,还送她出国读书。可她出国这么多年,却一次也没回来过,这丫头是不是还在怨恨你当年扔了她?”
甄臻挺淡定的,“我还真无所谓。”
张翠花一愣,“无所谓?苏秀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钱,那么多心思,她不回来给你养老,你竟然说无所谓?我瞧着她还不如程素孝顺呢。”
苟子娘帮着甄臻摘韭菜,边摘边笑道:
“苏秀跟程素不一样,桂芝没养过程素,对程素有一点好,人家程素就记在心上。同样的,桂芝也没养过苏秀,可苏秀是她生的,苏秀虽然不说,可心里这个坎没真正跨过去。”
张翠花摘着芹菜,“听说国外不流行咱们父母之恩这一套,人家讲究的是自己过得好,苏秀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早就成了外国人,她思想也被外国同化了,不觉得父母对她有恩情。”
甄臻笑了笑,“父母对孩子本来就没有恩。”
张翠花一愣,明显不赞成:“怎么没恩?父母把孩子生下来抚养成人,孩子成家立业,有本事了,就应该铭记父母的恩情。这是天经地义的!”
甄臻不同意道:
“你生孩子前,经过孩子同意了吗?”
张翠花被她问住了,“这怎么经过孩子同意?”
“那不就成了,你没经过孩子同意,养育孩子过程中,也没给孩子很好的生活,还希望孩子感恩戴德,这不现实。”
甄臻把摘好的菜放到盆里洗。
“照你这么说,孩子没有义务给父母养老?”
“那你生孩子就是为了养老?”
张翠花说不出话来,“那你说是为了什么?”
“那我问你,你要是生不出孩子来,求神拜佛,求老天爷给你个孩子。好了,最后孩子来了,孩子满足了你做母亲的心愿,孩子给你带来了欢笑,那你觉得,你对孩子有恩,还是孩子对你有恩?”
张翠花被她绕进去了,张翠花从小是听着父母的唠叨长大的。
她父母是典型的农村人,给她花一分钱都要记在本子上,要她长大后偿还。
去年,张翠花弟弟来家里借钱,张翠花不想借,她父母就骂她不讲亲情,说她狠心冷血,说她花了父母那么多钱,不知道偿还父母的恩情。
农村大环境也是这样,张翠花在这种环境中待久了,自然认同“父母有恩论”,可好朋友却告诉她另一种截然相反的说法。
张翠花和苟子娘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甄臻,似乎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甄臻把洗菜的水倒掉,又道:“你的孩子投身在你家,当个农村人,人家孩子投身在有钱有势的家庭,你给孩子吃不完的苦,你孩子也未见得长得漂亮,就这样,你还叫孩子感恩你?感恩什么?感恩从小下地干活,感恩挑粪浇菜,感恩冬天连件棉衣都没有?”
“可父母省吃俭用的。”
“谁叫你省吃俭用了?你有本事赚钱,你和孩子都能吃饱,还用得着省?”
张翠花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听起来又如此有道理。
“那我给了他生命啊!”
“是你给的,可你不过是跟你男人同房时,不小心造出个孩子,这到底有什么值得吹嘘的?咱们别觉得自己对孩子有多少恩,把‘恩’换成‘爱’,尽可能爱孩子,让孩子在父母的包容下,呵护下长大,成为一个良善幸福的人。这样的孩子,才愿意来世界上走一遭,才会真正感恩父母。”
张翠花明白了,把“父母有恩”挂在嘴上,反而让孩子觉得沉重。
她对孩子算不错的,可也免不了要求孩子感恩自己,张翠花心里知道原因,只有孩子感恩自己,孝顺自己,她老了以后,才有人赡养。
这对她是有利的。
张翠花也开始反思自己与父母的关系。
在六十多岁的年纪,反思自己与父母,自己与子女的关系,听起来有些太迟了。
可张翠花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她这一生受过的众多委屈,附加在她身上的各种枷锁,都是不必要的。
是父母为了一己之私,为了让她赡养弟弟,减轻父母的负担,而制造出来的。
而这些都是不对的。
别人说这些话,张翠花不一定听,可二十多年下来,张翠花潜移默化地被甄桂芝影响,她相信甄桂芝,愿意跟甄桂芝一起进步,她仔细反思这些话,准备回家后就跟孩子说,父母对孩子是没有恩的。
“学到老,活到老,六十岁,还不晚!”张翠花豪情万丈道。
甄臻以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谁曾想,当天夜里,家里的大门忽然被人敲响。
甄臻披着衣服出来一看,就见张翠花带着苟子娘来找她。
苟子娘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鼻子也有点歪,眼睛也是肿的。
甄臻吓了一跳,“被打了?”
苟子娘哭了起来,张翠花把人扶到屋里去,程素被吵醒,起床一看,也被吓了一跳。
她拿着碘伏和棉球,来给苟子娘消毒。
甄臻叹了口气,“你跟他不是很多年没住一起吗?怎么忽然打起来了?”
苟子娘跟他男人一辈子没同房几次,常年冷战,说冷战也不准确,应该说,这么多年以来,苟子娘跟男人一直不说话,像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苟子娘想着,她年纪大了,能凑活就凑活吧,总不能离婚吧?
农村这种事,说出去多丢人啊,也影响孩子的姻缘。
她想忍一忍的,忍到死的那一天为止。
可她从甄臻这回去后,恰好碰到男人喝了几杯酒,心里不痛快,往常这种时候,苟子娘被骂几句,不回嘴也就过去了。
邻居们也都说,别跟他一般见识,不搭理他就行。
可苟子娘莫名就不想忍了。
谁的一辈子不是一辈子?桂芝说得对,每个人不能只为别人活,也应该为自己活。
离婚后她继续做辣椒酱,孩子还是她的孩子,孙子还是她的孙子,只是把这个男人从生活中踢出去,她没有一点损失!
她没忍住回了嘴。
她男人觉得她不给他面子,伸手就打了她,这不,苟子娘就去找张翠花,说要跟男人离婚!
苟子娘的孩子先后骑车过来了。
这些年过去,苟子也成了一个稳重的中年男人,这几年家里做羊毛衫,他赚得不错,穿着也算体面。
他对甄臻格外客气,“婶子,我娘怎样了?”
甄臻摇头,把苟子娘的几个孩子拉到一边,说了苟子娘要离婚的事。
苟子和他哥都吓了一跳,俩人在农村生活一辈子,就没听说谁家离婚的。
这种事,一旦发生,就是村里的头号新闻。
苟子他哥急道:“婶子,你劝劝我娘,她都六十多岁的人了,她忍了我爹一辈子,怎么就不能再忍两年?再忍忍,这辈子就过去了,等我爹老了,打不动了,就会收手的。”
甄臻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你爹打你娘的时候,你在哪?你娘养了你们兄弟俩人,你们就眼睁睁看着她被打?”
苟子大哥被问得不服气,他不是不想管,可他爹喝起酒来,连他都打。
好好的一家子人,忍忍就过去了。
再说农村男人,哪有不打女人的?
那种不打女人的男人,实在太少,苟子大哥性格跟他爹一样,平常闷不吭声的,一喝酒就暴躁,他也打过他媳妇好几次,根本没立场说他爹。
苟子大哥吞吞吐吐道:“婶子……我不是那意思!你说农村人哪有离婚的?说出去丢人不是?我爹是不好,可他再不好也是我爹!我娘都忍这么多年了,她要是跟我爹离婚,我家孩子谁带?家里活儿谁干?还有这辣椒酱生意,也没人接班不是?咱们不能因小失大,要为家族利益考虑!”
甄臻冷眼瞅着他,一点没惯着:
“是为家族利益考虑,还是为你的利益考虑?”
“我……”苟子大哥被怼的说不出话,“嗨,我不是那意思,再说农村人不都一辈盼着一辈吗?我奶我爷为我爹娘活,我爹娘为我和我弟活,我为我儿子活!农村人都这样的!”
中国男人是这世界上最聪明的一群人。
可别认为他们傻,他们什么都知道,可他们要是承认自己知道,承认这父权社会有问题,承认家族中的女性是被男性吸血的,那他们还怎么做既得利益者?
苟子大哥住在农村,苟子娘要是离婚,肯定不会住坝头村。
苟子娘走后,就没人给苟子大哥带孩子、做辣椒酱、做羊毛衫!
苟子娘这些年赚钱,大部分被儿子儿媳掏走了。
她自己手里根本没多少钱,可就是这样,苟子大哥还不想放她走。
甄臻觉得养这种儿子还不如养个叉烧呢。
她瞥了眼苟子,冷声问:“你呢?你也跟你大哥一样?”
苟子在大哥威胁的目光下,摇了摇头。
他又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娘这辈子活得有多苦!有一次,他媳妇问他娘,跟他爹为啥不睡在一起,他才知道,他娘这辈子只跟他爹同房过几次,生完孩子后,他爹再也没碰过他娘!
苟子从前觉得夫妻不同房,也没啥,毕竟农村人很多都是分房睡。
可他成家立业后,跟媳妇关系不错,夫妻生活也和谐,想到父母这种关系,才知道,有多不正常。
娘这辈子怎么熬过来的?有一天,苟子忽然有了这种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