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子眼里飞快闪过一抹惊讶,没回答拓跋骁,反而冷冷地哼了一声,将头偏向一侧,大有要杀就杀的意思。
叱干拔列暴怒,骑到他背上狠狠掐住他的后颈按在地上,“王在问你话,还不快交代,乌达鞮侯派你来干什么?”
他手劲巨大无比,探子半张脸被砂石硌得血肉模糊,几乎嵌进地里。
探子深知自己只有死路一条,龇着牙叫嚣,“既然落到你们手上,要杀要刮随便,我要是求饶一句,就不是胡天神英勇的儿郎。”
叱干拔列越发恼怒。
拓跋骁唇角扯起一抹冷漠嗜血的弧度,气势完全释放出来,仿佛从沉睡中被惊醒的雄狮,“不肯交代,那就杀了吧。”
语气却平淡得仿佛在杀一只鸡。
叱干拔列兴奋地应下,那双野蛮的眼睛里同样闪着嗜血的光。
他拔出腰间的长刀,正要动手,瞥见拓跋骁身边娇美得跟花一样的姜从珚,想到什么,问拓跋骁,“王,我要是杀人的话,这个汉人公主不会被吓晕过去吧?”
拓跋骁露出一个自信的笑,用欣赏的目光看了眼姜从珚,告诉叱干拔列,“本王选的女人,当然不会这么软弱,她不怕!”
他亲眼见过她临危不乱将长剑刺进刺客心脏的场景,知道这副美丽娇柔的外表下她是多么有胆量。
叱干拔列动了动牙,也看了她一眼,嘴角扯出一抹恶意的笑。
他举起闪着冷光的长刀,利落地朝那匈奴探子的脖子砍下。
雪亮银光一闪,头颈分离,鲜血狂飙。
赤红的血溅了姜从珚一身。
胸前、衣袖、裙摆上全被染成猩红。
洁白的菱纱裙被黏腻的鲜血污染,她甚至能感受到眼尾处温热的液滴正在顺着脸颊往下淌,像一只滑腻的虫子爬过肌肤,恶心战栗。
场面一时血腥无比,姜从珚瞳仁一缩,忍不住变了脸色,却不是害怕,也不是紧张,而是愤怒!
完全的愤怒!
她分明看到叱干拔列眼里的恶意。
他杀人时根本就是故意对着自己所在的方向下刀的。
探子被抓过来,他们一直说的是胡语,姜从珚不能完全听懂他们的对话,只能依稀猜出大概。
她原以为这不关自己的事,可叱干拔列的行径实在太过分。
她偏t头看向拓跋骁,他好像并没有因此生气,脸上反而露出骄傲的神色,正对着叱干拔列炫耀,“看,本王看上的女人才不像一般的汉女那么胆小。”
叱干拔列看姜从珚果然一脸镇定,没达到吓人的目的,不得不点头迎合王,确实对这个汉人公主的看法改观了一点,她没那么懦弱,但并不妨碍他讨厌她。
姜从珚见两人说得起劲,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中的怒火,站起身,冷冷地瞧了拓跋骁一眼,接着转身甩袖,一言不发地离开。
拓跋骁因这一眼才注意到她情绪不对,还没弄清楚她为何这样,就看到她转身离去的身影。
美人纤细玲珑的背影都透着一股怒意。
拓跋骁忙起身追去,修劲的长腿大步迈开,不过几息就追上她,粗粝的大掌牢牢钳住她细若花茎的胳膊。
“为何突然离开?”
他力道极大,姜从珚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拽得踉跄了下,上半身斜过去,乌黑秀发在空中荡出一抹飘逸弧度。
接着她被他抓着胳膊被迫转过身与他对面相视,整个人完全被他掌控。
姜从珚抿着粉唇不说话,折起手腕去拍打他小臂,男人纹丝不动。
霸道,强势,不容拒绝。
他的身高于她而言过分高大,不,应该说他的身高对绝大部分女子都太高,她脸颊只到他胸口,若是平视,两人的视线根本对不到一处。
她此刻没有抬头,眼睫微微下垂,卷翘浓密的睫羽完全遮住她那双清冷琉璃眸,拓跋骁看不到她的神色,空出一只手,粗硬的手指捏住她柔嫩的下巴,逼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等看清她瞳仁里明晃晃的怒火后,他一怔,“生气了?”
姜从珚仍不理他,只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钳制,将视线转向旁边,就是不看他。
拓跋骁实在没懂她在闹什么脾气,烦躁起来,锋利的五官笼在昏昧的夜色中愈显峭刻阴森,高挺的眉弓和鼻梁不由露出骇人的威势。
姜从珚此刻却不怕他,仍绷着下颌。
月光与火光的交融下,冷与暖的交互中,美人肌肤胜雪,辉映着柔润的光泽,一双大而清冷的眼睛此时微光粼粼,氤氲着潮意,宛如雪山月下的一弯湖水。
是极力隐忍却还是泄出一丝的委屈。
此刻的姜从珚,一身月纱,鲜血点点,扬着修长细白的脖颈,如同一只高高昂起头颅引颈就戮的天鹅,偏又脆弱得惹人怜惜。
拓跋骁此刻不该想这些旖旎的,但他控制不住,尤其她眼尾处一滴鲜红的血珠滑落,沿着欺霜赛雪的脸庞蜿蜒出一道粉痕,让这张眉目如描的清冷美人脸平添几分妩媚风情,纯与媚的矛盾却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拓跋骁两眼里渐渐燃起一团火,凸出的喉结滚动了下。
“为什么生气?”他哑着声音问。
他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在气什么!
姜从珚更气了,一个字都不想说。
可她知道,以他执拗的性格肯定不会放自己离开,再加上男人渐变的眸色,胳膊上不断收紧的力道,姜从珚嗅到了危险的味道,生怕他又借机发疯,只好不情不愿地看着他的眼睛。
“漠北王既任由叱干将军向我示威,又怎会在意我生不生气。”娇软的音色语调冷硬,带着嘲意。
拓跋骁面色微沉,“我什么时候不在意你了?”
不过他却顺着她的话回忆了下刚才的情形,叱干拔列确实对她不如自己恭敬,但这在草原是常态,强者为王,只有强者才有资格让人尊敬,而叱干拔列的性格尤其明显;至于杀人,就更是寻常了,他出征时常常杀得满身是血,跟从血池里走出来一样,所以他一时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仔细一想,叱干拔列下刀的位置确实有些刁钻。
他征战沙场,杀人无数,更知道从什么样的角度下刀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口,以刚才的站位,叱干拔列明明有更顺手的杀人方向。
拓跋骁微眯起眼,神色愈发冷峻。
他放开姜从珚,一挥手,“来人。”
立刻有亲卫上前听候命令。
拓跋骁:“把叱干拔列带过来。”
叱干拔列还在原处,他一直关注着姜从珚,见她一离开王马上追上去,胸口堵了一口闷气。
两边离得不远,只有一个火堆的距离,不用亲卫传令他就听到了,于是提着那把刚杀完人刃尖还在滴血的刀上前。
“王!”他俯首半跪。
拓跋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有叫起。
溶溶夜色中,他颀长的身躯犹如一座高大的山岳,逼至身前时,如沉云罩顶,压迫感扑面而来。
“叱干拔列。”他冷冷开口,带着刀锋一样的森然,“你冒犯本王的可敦了!”
叱干拔列心头一跳,握刀的手收缩。
“我……”他抬起头,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可一碰到王冰冷黑沉的眼神,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确实是故意的。
他没想到王对这个汉女竟如此看重,他不过是小小的恐吓了下,王竟然就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
叱干拔列按下心头的郁气,垂首说:“王,属下知错了。”
他原以为低声认个错王就会放过此事,没想到又听到他说,“你该给本王的可敦赔罪,再去自领十鞭。”
带着不容置疑的态度。
叱干拔列霎时瞪大了鹰眼,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王居然要他跟这个汉女认错?还要他自罚十鞭?
这样一来所有人都知道他因为个汉女被王罚了,他以后的面子往哪儿搁?恐怕今天之后,所有人再提起他,都不再是勇猛的叱干将军,而是一个被汉女罚了的没用的软蛋。
叱干拔列握紧了掌心里的刀,手背上已绷起了青筋。
他脸上出现一种类似被羞辱的表情,五官扭曲起来。
“嗯?”拓跋骁喉间发出一个危险的音节,碧色的暗眸如旋涡搅动,暗藏风暴。
他不敢违背王的命令,无奈之下,只好将视线转向姜从珚,梗着脖子,瓮声瓮气地道歉:“对不起,我冒犯您了。”
他此刻像只被套住脖子的野兽,不断地咆哮怒吼,最终却无济于事。
就算姜从珚听不懂胡语也能感受到他的心不甘情不愿。
但她并不计较这些,她只需要让叱干拔列知道,自己不是他能随意冒犯的就行了。
“我已命叱干拔列向你赔罪,可还生气?”
美人一直绷着的素白小脸终于缓和下来,拓跋骁瞧她似乎消气了,挥挥手让叱干拔列退下。
他这么说,姜从珚便不好再冷着脸了,于是放软语调,“多谢漠北王。”
适当的发怒可以赢得尊重,如果不懂见好就收,只会适得其反。
拓跋骁听她仍叫自己“漠北王”,而不是那令人遐想的“王”,心底有些失落,忍不住迁怒起叱干拔列来,她今晚对自己明明放开了许多,除了不能亲她,两人就像草原上定情的恋人一样有说有笑,可惜都被叱干拔列破坏了。
拓跋骁还想着再哄哄她,却听她声音冷淡,“漠北王,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他低头去看,果然瞧见她摄人心魄的双眸里的光黯了许多,眼角微微下垂,泛着娇弱的疲意。
就算拓跋骁还想跟她待一起,眼下也没了氛围。
他只好点点头,“我送你回营帐。”
说罢,他宽大的掌心往下一滑,便将她如玉的纤指完全包裹。
男人年纪轻气盛,火气极旺,靠近他时都能感受到他灼热的气息,现在被他攥在手心,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几乎要渗进血液里。
姜从珚觉得自己的手背烫得厉害。
两人沉默着踏过河边的沙石滩来到姜从珚的营帐前,她微微动了下手,示意他该放开自己了。
拓跋骁不仅没放,反而重重捏了下,布满武茧的手指摩挲着柔荑,他定定地看着她,锋利的眉眼格外郑重:“你放心,今后我绝不会让人欺你。”
姜从珚睫羽一颤。
第32章 “t你想试试我的剑锋不锋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