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措被怒火冲昏头脑,一时没来得及躲被砸倒在地。
她的反抗更加激怒了他,他爬起身,长剑一指,怒喝:“来人,都给我上,杀了她!”
“你们敢!”姜从珚几乎与他同时出声。
她气势太强,又刚杀了赵卞,一时间众人还真不敢动了。
“陈奇、董耀,你们还不拦住赵措!”姜从珚命令道。
陈、董二人都十分意外,她这是在命令自己?她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你们要眼睁睁看着全城的梁军被赵氏父子害死吗?我今日要是死在这里,你们又能从拓跋骁的屠刀下活下来吗?”姜从珚加快语速道。
陈、董二人心头一凛,忽然醒悟过来,喝了一声,“赵措,住手!”
赵措哪里会听他们的话,他再次提剑杀过来。
现场一片混乱,舞姬们惊叫着抱头逃跑,桌案侧翻,杯盘碗碟碎了一地。
兕子武艺不错,她能挡得住赵措一个人,却敌t不过数个大男人。
姜从珚尽可能地躲,绕到旁边的酒案后,却还是被赵措划伤了胳膊,洁白的衣料上瞬间出现一道刺目的血痕。
赵措狞笑了下,举起剑,就要朝她心脏刺去,幸好这时陈、董二人上前挑开了他的剑。
赵措怒极,“陈奇、董耀,你们敢拦我?”
董耀回:“她说得对,拓跋骁的鲜卑大军还在城外,不能随便伤她。”
归根结底,拓跋骁的威胁实在太大了,他们不敢赌这个可能。
赵措根本不在乎,狠狠一挥剑,“拓跋骁又怎么样,早晚我连他一起杀。”
陈、董不肯退开,赵措便命令其他人,“你们上。”
赵氏父子的下属一拥而上,陈、董二人也只好招呼自己的属下,在场的武将一下分成了两个阵营。
双方都举着兵器,谁也不肯妥协。
正当他们剑拔弩张时,刺史府外传来一阵喊杀声。
“怎么回事?外面又发生了什么?”
不等他们疑惑太久,喊杀声已逼入刺史府内。
“将军,窦田叛变,带人杀过来了。”
门口的守卫急忙来报,话音刚落便被一支背后袭来的箭矢射穿了身体,倒到了地上,下一秒门口冲进一大队人马。
众人看去,竟出现了个不该出现的人——张延。
赵措五官狰狞,咆哮:“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延没跟他废话,杀进来后第一时间去寻姜从珚,终于在混乱的人群中看到她,兕子正紧张地护在她身前。
她被人群挡着,他只看到她的脸,没看到她受伤的胳膊,见她性命无虞,焦灼的心才稍微放松下来,幸好他没来晚。
“阿珚!”
姜从珚侧头看过去,终于松了口气。
刚刚那场刺杀不可谓不危险,但她必须冒这个险,只有赵卞死了这些武将才能被瓦解。
昨日姜从珚去看张延,偷偷塞给他一支火折子和一根细细的铜丝,铜丝是从发钗上拆下来的,他手脚都被铁索缚着,必须得想办法解锁才能行动。
好在这种监牢里的铁链如果不是特制,锁芯都是常见的样式,张延在凉州见过不少,兄妹几个小时候还凑在一起研究过怎么开锁,他学艺不如三弟精,对付这锁也够用了。
他趁看守躲懒聚在一起烤火时偷偷用铜丝撬了锁,却假装还被锁着,继续颓废地躺在地上,看守的人果然没发现异样。
接着他就一直等。
他心里是不希望阿珚冒险的,但他又知道她很有可能这么做,如果真发生了,他只能用尽全力配合她。
半个时辰前,张延突然听到窗外传来几声熟悉的鸟叫。
灵霄!
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时机到了。
他用火折子引燃牢里的干草,一边高喊“走水了”将守卫引过来,等对方打开牢房后趁着他没有防备用铁链勒死,夺了钥匙去开何舟他们的牢门。
何舟他们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除了火折子,姜从珚偷塞了一小块刀片,何舟悄悄割了几个人的绳子,借着人多藏在后面作掩护,听到张延的声音后,立马给其余人解绑。
看押的守卫人数不多不少,但被关的亲卫都得了自由,他们完全没想到这些人会突然挣脱捆绑,没来得及召集人手就被杀了。
等到外面的人发现不对时已经晚了,何舟他们护送着张延杀出来,灵霄落到他面前,张延解了它腿上的信,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后,在亲卫们的护送下直奔李襄、窦田处。
灵霄则带着另一封信极速飞向了城外。
李、窦二人虽在长安的南军中任职,老家却在北地郡,去年匈奴来攻就是靠凉州军及时来救才保下全族性命,今年虽仍未避免被匈奴践踏的命运,可他们心里是记着这份恩情的,后来被赵卞调到张延手下跟他一起抗击匈奴,时日虽短,却十分敬佩他这个凉州少将军。若有可能,他们想一直追随他而不是听从赵卞的调遣。
如今张延来说,二人并未挣扎太久便同意了。
“将军,反正我族人大半都不在了,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不过一条命,我交给将军就是。”窦田说。
“好,多谢!”
张延没有废话,飞快部署起来,二人兵分两路,李襄带人去城门,他带窦田去攻刺史府。
刺史府的守卫并不知窦田已经被张延策反,所以窦田等人突然偷袭时他们毫无防备,很快就被攻入府内。
原本旗鼓相当的两方阵营,现在有了张延的加入,天平终于倾斜。
“窦田,你竟帮着别人来对付自己人!”赵措怒斥。
窦田跟在张延身后,并不说话。
他带来的人堵住了刺史府门口,对前院形成半个包围圈,赴宴的大小武将身边不过一两个亲随,而对方弓箭齐备,他们不是对手,场面再度僵持下来。
张延来到姜从珚面前,这才看到她胳膊上的伤,看不清伤口情况,可光是流的血就染红了半边衣袖。
“阿珚!你没事吧。”张延惊呼出声。
“只是小伤,大哥别担心。”姜从珚宽慰了一句。
或许是生死关头的紧张氛围叫她肾上腺素飙升,她此时真没感觉到痛。
赵措依旧不甘心,指着姜从珚,“她是拓跋骁的女人,还公然射杀了朝廷大将,你们现在帮着她,是要做乱臣贼子吗?”
陈奇骂道:“还不是你们父子二人做下的破事,不然我们如何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做都做了,我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以拓跋骁的气性,就算你现在把城池和女人都还给他他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变了脸,他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事全是你赵氏父子的阴谋,与他人何干!”就在这时,一道清澈的女声穿透夜风传入众人耳中。
姜从珚往前站了一步,对着赵措身后的人道:“到了现在你们还看不清形势吗?继续跟着赵措只有死路一条。”
“固原之事错全在赵氏父子,与其余人无关。你们按照他的命令杀了我,拓跋骁一定会举兵报复,你们有这个自信能击败他的鲜卑骑兵吗?况且,以现在的形势,你们能杀得了我吗?相反,只要你们不再为虎作伥,我承诺不会让拓跋骁滥杀无辜,如何?”
不得不说她这番话很有诱惑力。
赵措要疯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不过一个女人而已,居然就能轻易瓦解自己的势力。
是,姜从珚确实只是个柔弱的女人,可她背后站着的是拓跋骁,尤其赵卞将她带上城楼,拓跋骁为了她退军,更是把她在拓跋骁心里的分量实实在在地展现在了世人面前,他们便不能不顾忌她。
“周泓的三万大军马上就要到了,到时我们前后夹击打拓跋骁一个措手不及,我不相信他真能天下无敌,有什么可怕的。”赵措继续说服众人。
他必须这么做,其余人还有退路,但他没有,如果不能赢,那就只能死。
“这屁话你骗骗自己就得了,都是领兵打仗的,你难道不知道大梁军队跟鲜卑军队的差距,就算你倍数于他,上了战场也不是鲜卑人的对手。”张延大声唾了一句。
又僵持了许久,浓夜过半时,远处忽然再次传来激烈的喊杀声。
“这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半空中突然来了一只巨大的白色大鸟,盘旋在屋顶上。
“哟!”
姜从珚抬头一看,露出一个笑,“灵霄。”
众人被这只大鸟吸引了片刻视线,紧接着城门守卫来报。
进了刺史府他才发现不对,可惜已经晚了。
“城外出了什么事?”董耀问。
守卫硬着头皮回答:“李襄叛变,夺了西门引鲜卑军入城了。”
“什么!”
“鲜卑军入城了!”
所有人大惊失色,尤其以赵措的脸色最难看。
完了,鲜卑军进城,他再没任何机会了。
他死死盯住姜从珚,被逼至穷途末路,他再没任何顾忌,一个暴起,提剑冲过来。
姜从珚身边虽有层层护卫,可赵措爆发的速度和力量太强太突然,竟真叫他冲到了面前。
张延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挥刀拦截。
两人战到一起。
张延的武艺原本高出赵措许多,可他被囚了数日,饿了许久,战力终究不如巅峰时期t,加上赵措抱着鱼死网破的心,发了狠,一时间两人倒是旗鼓相当。
赵措一动手,他的亲信也跟着杀过来,何舟带着鲜卑亲卫迎战,场面再度混乱。
赵措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眼里只看得见姜从珚。
是他小看了她,没想到自己竟被一个女人害到这种地步。
张延跟他激战了三四十个回合,最后,终究还是张延技高一筹寻到机会,一刀送进他的心脏。
赵措疯狂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张延抽出刀,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姜从珚一身。
赵措死了。
他尸体倒在地上,头颅的方向还对着姜从珚,嘴角溢出鲜血,一双突出的眼珠直勾勾地看着她,仿佛在说他死也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