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然干、段其真几人也纷纷劝,“拓跋怀说得有道理,我们最大的敌人是匈奴,要是匈奴控制了柔然,对我们是件大麻烦啊。”
柔然是邻近的北方草原上仅次于鲜卑和匈奴的第三大部族,比羌族的势力更大,更不是小小羯族能比的,十万骑兵真不是夸张,大王子和袄娜先前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也是依仗于此。
拓跋骁的利目将在场人扫视一遍,“柔然从一开始就是墙头草,就算拉拢过来,你们敢保证他们不会背叛?”
拓跋怀几人又劝了一阵,拓跋骁依旧不为所动,场面僵持在了这里,众人只能暂时退下。
大王子被关起来后担心自己真就这么丢了性命,连忙求饶,天天高呼说柔然愿意臣服鲜卑,以后鲜卑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绝对不敢背叛。
一些人见此,心想,要真是这样的话,顺势收了柔然岂不正好?
“……王要是能原谅大王子,我们就可以支使柔然去攻打匈奴了。”
相比起多个敌人,当然是利用柔然去制衡匈奴更划算,拓跋骁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柔然惹怒了他。
接下来几日,所有人轮番上阵劝说,拓跋骁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相反,他还召集了叱干拔列、莫多娄等人,开始调动兵力布防,俨然一副要单挑匈奴和柔然的架势。
众人见劝说他不动,甚至找到了姜从珚,请她帮忙劝劝拓跋骁。
“王一向看重可敦,可敦说的话总比我们管用,为了鲜卑,我请可敦暂时放下与袄娜公主的恩怨,劝一劝王与柔然结盟的事。”
姜从珚面上挂着笑,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
他们这话的意思是,如果她不去劝,就是她心胸狭因为袄娜不肯顾全大局了。
她一开始本不想掺和这件事,因为她梁国人的身份,不管说什么都怕都有人认为她别有用心,既如此,闭嘴才是最好的做法。
但他们现在把她架到了这里,她便如他们所愿,去“劝一劝”。
晚上,两人吃完饭,姜从珚对拓跋骁道:“今日大人们找到了我,说希望我能劝劝王。”
“不用理他们。”拓跋骁有些愤怒,他们竟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
“那你是真不考虑跟柔然结盟的事了?”姜从珚抬起眼睛看他。
“嗯。”拓跋骁颔首,“就算他们联手,我也不怕。”
“好,既然你决定了,我都支持你。”
姜从珚想,大概天才都是骄傲的,尤其对拓跋骁这样领兵打战的人来说,以他的能力,一对二并不是没胜算。
拉扯了许久,众人原本都被迫屈服拓跋骁了,就在这时,突然传来慕容部叛变的消息,王庭又炸开了锅。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去年,慕容部的首领慕容铁死了,那时拓跋骁正好去了梁国,后面慕容部来报说慕容铁的侄子慕容鳍被推举成了新首领。
以往各部都是自己内部选出新首领,只有拓跋骁登上王位后才杀了不少人换成听话的,所以众人也不觉奇怪,没当回事。拓跋骁当时才回王庭正忙着,加上后面攻打羯族的事,一直没空料理慕容部,慕容鳍表现得十分听令的样子,拓跋骁就暂时放到脑后去了,没想到在这时炸出一个雷。
慕容部的领地在燕山那边,不同于西边一马平川的草原,燕山虽不如中原王朝那么多关口,比起鲜卑其余大部分地区也算山林交错,把守好口子,割地自立并不是完全没可能。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地形,外加现在动荡外部局势,慕容鳍才在这时宣布叛变。。
“王,现在族内出了叛乱,我们绝对不能以一对二,再加上南面还有个背叛盟约的梁国呢,要是他们一起动手,会让鲜卑重复五年前的惨状。。”
“原先的情况我们鲜卑一对二也不是没胜算,但现在出了慕容鳍的事,我们更该把柔然拉拢过来,至少不能让他们倒到匈奴那边去。”
众人不断来劝,有人甚至还提出让拓跋骁娶了袄娜公主,正好袄娜公主也说要嫁给他。
收个美人拉拢一个势力,这是再常见不过的事,可拓跋骁却一直沉着脸没表态。
不管怎么样,平叛是头件大事,要是以前拓跋骁肯定亲自带兵碾压过去,但现在匈奴和柔然局势未明,需要他亲自坐镇鲜卑,于是命叱干拔列率领两万兵马,拓跋怀负责后续军需粮草,三日后开拔。
王庭气氛瞬间紧张万分。
大军开拔需要处理的琐事尤其多,拓跋骁晚上都没时间回来吃饭,一直忙到深夜才回帐。
他以为这么晚了姜从珚应该已经睡下了,进来后却见她坐在书桌前,披着件月白色的丝绸外衫,一只细腕支着额,烛光照出她孤零零的背影,那么纤细脆弱,惹人怜爱。
他缓缓靠近,正想抱一抱她,却瞧见她目光虚虚地看着某处,脸上浓浓的忧伤和落寞,整个人好似倒映在水中的月亮,轻轻一碰就要碎了。
拓跋骁一惊,“怎么了?”
姜从珚想得入神,都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的,直到他出声才反应过来。
她眨眨眼,手一收,偏过脖子看着男人,“没什么,只是在想事情。”
拓跋骁不信,他钳住她瘦削的肩膀,逼她看着自己,“到底什么事?我一进来就看你这副样子。”
姜从珚仍说没事。
拓跋骁又追问了几句,她仍不肯说。
拓跋骁想想最近的事,灵光一现,道:“你是不是在担心那个柔然女人,你放心,我不会娶她的,现在这局势也算不得什么,再坏也不能比我当初刚登上王位的时候坏,他们有胆量来犯我就能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男人狂傲自信,眼神睥睨。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娶她。”姜从珚扯起一抹笑。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不会娶袄娜,她并不担心这,只是由这件事想到了别的。
“那你为什么这么伤心?”拓跋骁将她抱到自己怀里,两人坐到榻上。
说伤心也不太准确,他就是感觉她有某种心事,很压抑,很难受。
姜从珚怔然地看着他,男人的视线直直落在她脸上,五官虽冷硬,可这双幽邃的碧眸却满含关心,好像只看得见她一个人。
“你告诉我。”男人命令道。
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姜从珚仿佛被某种魔力施了法,缓缓开口,“如果以后,局势更复杂,而你只需要联姻拉拢一下对方就能轻易解决,你会这么做吗?”
“不会。”男人想也不想就答。
他回答得太过干脆,反让姜从珚生出些错愕,再仔细一看,他眸色认真,确实不像随口敷衍。
“我要娶只会娶我喜欢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入我的眼。”拓跋骁又说。
“那……你以后要是遇到喜欢的呢?”她顺着他的话问。
拓跋骁听她这么问,有点回过味儿来了,一改先前的凝重,表情扬了起来,捧起她的脸问:“你是不是吃醋了?”
姜从珚被他这么问,有点不好意思,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在吃醋,可说出来的话听起来确实像吃醋。
拓跋骁认定了她在吃醋,一下兴奋起来,她在乎自己的模样让他无比满足。
见他这般欣喜,姜从珚忽然生出股冲动,她抿了抿唇,抬起一双黑眸,“是,我吃醋,我醋性可大了,我不希望我夫君除了我还有别的女人。”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能不能只有我一个?”
第124章 “夫君”。
姜从珚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冲动地问出这句话, 问完她就后悔了。
她这要求着实“过分”了,别说作为最顶层的掌权者,就是一般贵族男人都忍不住要纳上几个女人,世情如此。
她也知道这不现实, 成婚前那段时日, 她从没生出这个妄想, 诏书下达后她决定嫁给他那一刻, 她甚至还设想过自己以后会使手段跟别的女人争宠稳固地位, 结果十分出乎她意料, 拓跋骁竟从没有过女人,她是第一个。
理智告诉自己,以前没有不代表今后不会有,尤其体验过那滋味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想尝个新鲜呢, 男人的天性就是更想四处散播基因。
可成亲到现在将近一年, 他从没主动提过要找别的女人,就算她不身上不方便他忍得极憋火时也只狠狠揉她。
平心而论,他对她基本算得上千依百顺了,甚至到了迷t恋的地步,许是他表现得这般在乎她,让她一时也有些沉浸其中暂时忘了理智, 所以问出了这句话。
姜从珚一点点垂下眼皮, 正想说这只是句玩笑话,却没发现男人的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
拓跋骁看着她, 脑子里满是“夫君”两个字。
成婚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叫他,不是生疏的“漠北王”, 也不是人人都喊的“王”,也不同于她有时或甜蜜或恼怒的“拓跋骁”,这个称呼代表的是他的身份,只有她一个人可以这么叫。
按汉人的习俗,她确实该这么叫自己。
草原风俗十分不同,他鲜少听到这样的称呼,就是丘力居提起拓跋勿希时也是直接叫他名字,或者叫他六王子,就算说到“丈夫”这个称呼,发音也跟“夫君”两字完全不同,他之前便没注意到称呼上的问题。
“你再叫一声给我听听。”拓跋骁喉咙发紧,直勾勾地盯着她。
姜从珚疑惑地看他,不知他脑回路拐到哪儿去了。
拓跋骁:“你再叫我声夫君。”
他关注点竟然在这?姜从珚满脸错愕,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刚刚她没多想自然而然就叫出了这个称呼,可现在被他专门提出来,她莫名生出股淡淡的羞赧,尤其他眼神还这么火热,烧得她脸颊都在发烫。
“你再这样叫我一声。”拓跋骁粗硬的指节已经捏上她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不容躲避。
姜从珚眨巴下眼。看男人这架势,她不顺着他是不会罢休了。
算了,一句称呼而已,两人本就是夫妻,这么叫也正常。她这般说服自己,张了张唇,却没发出声音。
她定下心神,再次张口,才从紧绷的喉中吐出涩涩的两个字:“夫君。”
男人的表情瞬间亮了,似有烟花在他碧眸绽放,亮得近乎灼人。
接着她就被男人灼烫的气息包裹住了,唇瓣被他完全含住,不断添吻啃噬,凶狠地探入,卷走她的馨香和甜津。
气血顺着升高的体温上涌到了脸上,女孩儿面颊绯红,男人同样一脸红赤,不断从额间冒出热气。
男人就像饿了许久的野狼不知疲倦地进食着鲜美的猎物,怎么亲都不够,直到姜从珚感觉唇舌都被他吮得有些疼了,终于忍不住推开他。
拓跋骁只停了一瞬就又挨过来,不能亲嘴,他就去亲她腮的软肉,又香又软,简直叫人忍不住想吞下去。
察觉到男人扶在她腰间的手想扯她衣带,姜从珚忙按住他。
拓跋骁就懂了。
姜从珚以为他会去洗漱,男人却又把她搂到怀里。
“我只要你一个,不娶别人。”他说。
姜从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刚才的话。
她以为他注意力全在那句称呼上,再加上中间闹了这么久早把她先前问的话忘了,她也不想再提,没想他竟还记得,还回应了她。
好像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放在了心上,就算再激动上头都不会忽视,这种感觉很难描述出来,却实实在在体现了男人的重视和在乎。
“我说的‘只有我一个’不仅指联姻,是指所有女人,包括那些没名分的女奴,你都不能跟她们亲近。”
“这样,你还同意吗?”
“我说了只要你一个就只要你一个,我不要别的女人。”拓跋骁焦躁地掐着她的肩,低吼。
姜从珚听到他的承诺,明明是自己想听的,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她相信他此刻的真心,相信他对自己真挚的喜爱,可是,人心是会变的呀,她已经亲自体验过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