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从珚余光瞥见那抹白瓷,心头一凛,下意识去拿,男人的却先她一步夺了过来。
他摇了摇,有颗粒声响。
“这是什么?”
姜从珚浑身一绷,她仿佛能感觉到后脊竖起的一根一根的汗毛,但只是一瞬,她便恢复如常。
“是药丸。”她平静地说。
第116章 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
“什么药丸?”拓跋骁五官绷起, 尤其一双碧眸,看着她深沉强势。
“你哪里不舒服?”不等她答,他又问,手臂掰过她肩膀, 上下打量她, 似要瞧出个究竟。
姜从珚听到他第一反应竟是这般, 心头一颤, 忽然生出股冲动, 要不告诉他吧, 但仅仅一瞬她就否定了。
不行,她不能冒一丝风险。
“没有。”姜从珚轻轻摇头,表情宁静,神态自若地从男人手里取过瓶子。
“你知道我幼时身体不好,气血不足, 这是张复为我制的调养身体的药丸, 并不是什么大事。”
姜从珚听到自己用再平静不过的声音这般说。
她的灵魂好像飘荡了出去,居高临下看着这具躯壳对男人面不改色地说出谎话。
她所有表情那么自然,叫人看不出一点点破绽。
两人住在一起本就没什么隐私,她没藏得特别隐蔽,被他发现是早晚的事,或者过了半年才发现已经算晚了, 她早在第一天就想好了借口。
她现在只是按照最开始的计划走下去, 没什么好纠结的。她想。
可不知为何,她感觉心脏处的血液有些凝滞, 让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坦然。
“真的只是调养身体?”拓跋骁拧起眉头看着她。又拔起瓶塞,倒出一颗药丸闻了闻,他不通医理, 只闻到一股药的清苦,并没闻出什么。
他没往别处想,只担心她身上有什么不适瞒着自己。
“当然。”姜从珚笑着点头,“你看我除了体质弱些,平日也没什么病痛,要说最严重的,还是你害我那次。”
拓跋骁干咳了声,心虚地躲开她的眼睛。
“既是这样,我就放心了。”男人故作镇定地说。
姜从珚睨他一眼,将瓷瓶放回匣中,把东西收拢好,妆台恢复整洁干净,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不早了,歇了吧。”她刚要转身,腰间忽被一只有力的胳膊勒住,接着就跌进男人怀里。
“急什么,你刚才不是答应我了。”男人灼热的气息扑到她脸颊上来。
他还一如既往,刚刚发生的小插曲对他没有影响,姜从珚的心情却沉了两分。
男人不由她再说什么,直接将人搂到床上。
他又亲了过来,抓住她的手。
姜从珚没拒绝,甚至,比起从前半推半就,她今日难得主动两分。
拓跋骁顿时就兴奋起来了,对着她又啃又吻。
姜从珚一开始还怀着心事,后面她便没工夫想这乱七八糟的了。
不知刺激到男人哪根神经,她两只胳膊都软得不行了,他竟还不肯罢休。
——
第二日,姜从珚起得有点晚,醒来时,没燃烛,天光朦胧,室内一片幽暗。
她好像看到个人影在t帐前晃动,拥着被子起身,撩开纱帐,果然是拓跋骁站在那儿。
听到动静,他转身过来,站到她面前,双臂大张,宽大的袖摆悬垂,端肃威严。
最近一两月并无多少事,有时一整天不出门也是有的,两人都不是精致打扮的性格,多数时间只随便穿点舒适的家常衣裳。
他今日一反常态,还穿上了她先前送他的玄衣绯里汉袍,姜从珚疑惑:“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这么隆重。
“不干什么。”男人说。
“不干什么你穿成这样?”
拓跋骁气结:“你没发现?”
“发现什么?”姜从珚不明所以。
男人胸膛狠狠起伏,语气危险起来,“你真的没发现?”
姜从珚见男人现在的状态仿佛一点就爆的炸药桶,不敢随便答话,抿着嘴巴,从上到下,重新仔细打量男人,视线经过他腰线时才发现他系着她昨日打的释迦结。
难道是这?
“你特意穿这身衣裳就是为了挂这个释迦结?”她不确定地问。
拓跋骁“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这么明显的不同,她亲手打的结,竟没第一时间发现,显得他太上头,她反而没这么在意。想到这儿他颇有几分郁闷。
姜从珚隐约感受到男人的情绪,抬起下巴,露出一个笑:“我是被王勃勃英姿吸引目光这才没第一时间发现,你难道要怪我吗?”
她白净的小脸在幽幽天光中莹莹生辉,眨巴着一双水润清透的乌眸,这般仰头看着自己,乖得不像样。
明知道她这话是故意说来哄自己的,拓跋骁仍不由得开心起来。
又不是没听人恭维自己,可只要听她说几句好话他就跟失了智一样,不管面上多严肃,心底早乐开了花。他有时也唾弃自己,却不得不承认,她对自己的影响就是这么大。
姜从珚定定欣赏了会儿拓跋骁修劲挺拔的身姿,男人的卖相其实很不错,宽肩劲腰,双腿修长,身上全是练武生出的肌肉,肌理分明,脱下衣服时这种力量感被无限放大,此时一身宽袍大袖,掩盖住男人的野性,反倒衬出他的五官的俊美。
她也没完全说谎,每次看他,总被他眼神夺去注意力。
男人在她面前表演了会儿孔雀开屏,姜从珚实在不耐烦了,打断他,起床。
用过早饭他就出门了,猜到他出门打算干什么,姜从珚无语了瞬,然后就随他了,反正他脸皮足够厚。
拓跋骁骑着骊鹰,走在王庭宽敞的大道上,可惜天气太冷,出门的人不多,就算遇到他们也不敢直视王。
拓跋骁转念一想,掉头去了军营。
果然,军营里的下属胆子大,敢明目张胆地看他,拓跋骁不仅没呵斥,任由他们看。
他却不知底下人想的是,王今天怎么穿得这么奇怪?
叱干拔列听说王来了军营,第一时间赶过来,“王,您今天要人陪练吗?”
他扭了扭手腕,跃跃欲试。
拓跋骁冷脸看他一眼,练什么练,这身衣裳要是撕破了,你赔得起吗?
叱干拔列感觉王今天很奇怪,他特意来军营,不练武,说是巡查,却有些心不在焉的,脸色好像还不太好。
逛了一大圈,叱干拔列还没琢磨出王想干什么。
不少人都好奇他今天穿了件完全不同的衣裳,却谁也没敢问,王不喜欢下属过问他的私事。
最后,还是阿隆灵机一动,“王今天穿的衣裳是可敦为王准备的吧?”
“嗯。”拓跋骁淡淡应了声,似不太在意的模样。
可阿隆贴身跟了他这么久,早能揣摩一二了,王的反应看似平淡,从今日种种迹象来看,说不定就为了这呢。
他又仔细瞧了瞧,果然看到他玄色衣摆上坠着一个红色的结,问:“王腰间的挂饰也是可敦那边的习俗吧,我们鲜卑没见过这样的。”
拓跋骁仍一脸淡淡,“她说是平安结。”
“原来是这样。”阿隆作恍然大悟,“肯定是可敦一片心意,希望王每次出征都能打胜仗,平安回来。”
“打仗靠得是自己,一个平安结有什么用,只是她非要给我。”
众人:“……”
嘴上这么说,可您的表情能不能装得严肃点。
他们终于明白王今天来是干什么了,炫耀,炫耀媳妇儿关心他。
众人心里一言难尽,面上还是绞尽脑汁七嘴八舌地恭维起来。
阿隆嘿嘿一笑,他今天在王这里又立了一功。
哼,那么多亲卫,为什么就他能贴身跟着王,靠的就是这份眼色啊。
叱干拔列站在一边,张了几次嘴都没能说出那些违心的话。
这个王真的是他的王吗?他怎么感觉都要不认识这人了呢。
拓跋骁终于心满意足,赶在午饭前回了屋。
姜从珚随口问了两句,听男人用看似平淡实则炫耀的语气说出今日的情况,她额上掉下几条黑线。
行吧,你开心就好。
——
熬过四个月的寒冬,天气终于一点点回暖,到了二月,冰雪开始消融,积雪覆盖下的草地偶尔冒出新芽。
去年一场大暴雪,许多牧民的牛羊都冻死了,以致今年没了新生的牲畜。
许多贵族和首领倒有牲畜,但他们自己都不够,哪里愿意分给别人。
以往这种情况都是可地延寻去协调解决,可地延家族权势大,他威望高,众人都要给他点面子,如今他被夺了权力,姜从珚名义上代替了他的职位,自然要做出一番成就才能叫人信服,否则她空有名头,底下人也不会听她指挥。
她目前最大一件事便是要想办法解决牧民们的生计。
早在前两个月她就在琢磨着了,还叫来甘萝他们商量,已经有了思路。
姜从珚叫来阿椿,“这是一份名单,你帮我把上面的人都请到王帐来,就说我有事相商。”
阿椿看了眼,大部分都是来过女郎生日宴的,她心里便有了底气。
两日后,她邀请的人果然都到齐了。
姜从珚整理好衣摆,在众人的目光中跨进王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