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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生气了。”卧室窗前,沈如妤去扯自刚才就一直背对着她看向窗外的罗舒的衣袖。
感觉到自己的衣袖传来了一点点拉扯的力道,就像是一只胆怯的小猫,小心翼翼的伸出前爪试探,尤在对自己生闷气并且在极力排解这两天过分焦躁情绪的罗舒马上就转头往沈如妤方向看去。
“你刚才捏痛我了,我都没生气,你还先气上了!”伴随着特意带了些娇气和委屈的声音的是一只如玉皓腕被举到罗舒面前,刚才还只是有些泛红的手腕,此时竟然有了红中泛青的握痕,那痕迹在如雪玉一般的肌肤上显得极为显眼。
正是刚才他用力过甚的罪证。
“……对不起。”用力的几下深呼吸,无论是对沈如妤身体情况的焦躁和担忧还是对自己的此时无能为力的懊恼,全部都被罗舒埋回了心底。
看着那手腕上的痕迹,罗舒越看越觉得那红痕碍眼,越看越觉得自己不是东西:“你等我一下。”
说着他几大步走到了侧间的那一排箱柜前一番噼里啪啦的翻找。
背着身的他却没看到,沈如妤此时看他的眼神里却满是兴味和新奇,沈如妤歪了歪头打量着这人,好像自从知道她中了蛊毒后,罗舒的情绪波动就大的有些反常。若不是她和蝶娘确认过有解法,也有系统做最后托底,她都要怀疑罗舒紧张成那样是因为她命不久矣了。
“手给我。”重新回到沈如妤面前,手都已经探出去了,抓握的动作却变成了在沈如妤面前变成了摊开手掌,这细雪一般的肌肤,他怕一个不小心又给伤到了。
“我其实还好,而且我们明天就出发了,雷泽在州令府那边待的时间不短,想来能要找到他没那么难的。”感受着罗舒给她揉手的力道,沈如妤又忍不住补了一句:“你这两天忽然这么小心翼翼,我都要不习惯了。”
“你说的还好就是每天两次抱头哭的满脸泪。”罗舒实在没忍住又怼了她一句:“早上还哭的稀里哗啦,哭过倒还有心情的人,竟然还跑去看那土疙瘩去了,这些东西是你现在改操心的,你现在什么身体你自己不知道?”
“我不是和你说过,我的内力许是也可以克制那蛊虫的,只是我现在内息太浅,只要给我时间......”关于系统有办法处理蛊毒之事,其实沈如妤已经换了个方式和罗舒提过了。
“蛊毒那玩意儿,没你想的这么简单,多在你体内留一日,你便多一日受它的苦,而且你修习的内力是否真能克制如今也不过是猜测,若不是不行呢......”罗舒一开口竟然有了絮叨的迹象。
“罗舒,我发现你忽然变成话痨了。”沈如妤忽然
轻笑出声,然后抽出被他揉完药油后就握着的手,点了点自己胸口上方:“你不信我的内力,也要信你自己啊,它不是被你困在这个地方动不了吗!”她原本修炼内力的时候总感觉体力那东西是在移动的,但罗舒回来后的这两天每日朝着自己体内输入内力,那蛊的位置就被限定住了。
“咳。”被那笑容晃了一下,罗舒虚咳一声,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尴尬又有些脸热,他的视线不由转向了窗外。
然后他就感到自己的肩背被又被沈如妤不轻不重的戳了好几下。
重重的叹息一声:“夫人,又什么了!”
“夫君,我想要树梢的那支桂花。”沈如妤的伸出一根葱白的指从侧面探出,向着窗外桂树的东侧指了一下。
“......”忽然被叫夫君,罗舒的呼吸都猛的停了一下。
“没事就是罗舒,要我帮忙就是夫君,是不是?”嘀咕着抱怨了一句,罗舒随着沈如妤手指的方向往外头那桂花树看去:“哪枝?”
算了算了,她既然想要,这点翻高爬低帮夫人做点体力活的事,是不在话下的。
“最错落有致的那支”。
“......”看着沈如妤手指着的那个区域,罗舒只觉得那些花每一支都长得差不多,他实在是分辨不出她口里开的最好,最错落有致的到底是哪个?
“分了三个枝杈的那个,靠近东侧屋檐的。”看着罗舒眼里又认真又茫然的样子,沈如妤只好再仔细的描述了一下她看中的那支花,一边讲着一边踮起脚尖伸手去指。
“啊”哪知道下一刻便身上一轻,整个人就被他带出了窗外,再然后脚下已经换了地方,罗舒竟然直接抱着她翻窗而出纵身而起。
此时两人正一同稳稳的站在了她口中的那个东侧屋檐。
那灿烂若金的桂花便在沈如妤触手可及的地方,闻着这馥郁而香甜的味道,这会儿却却又不忙着摘花了,反而是抽了张帕子出来垫在屋檐的瓦片之上,然后坐了下去。
“我听说这桂花树还是年初的时候我们成婚之前,你让人移栽过来的?”沈如妤仰头看着还站在的罗舒问道。
“你坐下呀,我这么仰头看你脖子疼。”
罗舒一甩衣摆也大刀阔斧的在沈如妤身边坐下:“见你娘家院子外那颗长得好,就想着在这处院子里也种一棵。”
“就是你经常偷偷上去听琴的那棵?”她眨了眨眼,眼里带着打趣的笑意。
看着他罗舒也不由的笑了一下:“是哪个大嘴巴卖了我,对,就是我常去偷窥夫人的那棵。”
“胡说什么呢?”明明是沈如妤自己先挑起的话题,罗舒接招了,她倒是又害羞了。
低头羞了一小会儿,却又忍不住抬头笑着看了罗舒一眼。其实她知道不止是这棵树,还有这院子和这卧室都是改过的。虽然并不和她娘家时候居住的院子一样,但细细看来却有不少类似的地方。
实在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也有这样隐秘的体贴心思。
“我会好好照顾你,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年纪轻轻的我可不想当鳏夫,明白吗!”罗舒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发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可是要长命百岁的。”沈如妤用力锤了他一下:“都说过不许揉我头了”。
“夫人,你的大家小姐优雅气质呢?”以罗舒的武功,握住她第二下锤过来的手简直轻而易举。
闹了几句,两人忽然就一同安静下来,紧紧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满树灿金。
“明天就要出发了。”沈如妤轻叹。
“如妤,蛊毒之事,是我连累你了。”
“也不一定,我觉得没准雷泽的目标就是我呢,他还不知道自己身份已经暴露了,也许就是单纯的怕被我猜出身份,想杀我灭口。”
“哦?为什么这么说,我得到的消息好像和夫人的不太一致。”
第56章 “罗舒,你还记……
“罗舒, 你还记得那日我们去李家村探查时候遇上的那一男一女吗?”沈如妤歪头看向罗舒。
那女子是凌若水派出来搅浑水的人,已经被白无瑕手下所杀,连尸体都在那场舞乐坊的大火里烧成了焦炭, 但那男人却在当日之后再没有露过面。
“自然,你的意思是说那个男人就是雷泽?”罗舒知道沈如妤不会忽然扯不相干的事情,既然重新提起这件事, 那自然是那个男人有问题。
沈如妤自荷包里取出一颗珠子来放在手心,缠金香木珠安静的躺在她手心,仔细闻去依然还有那股特别的香味若有似乎的绕在鼻尖。
“这颗珠子无论是缠金的手法, 还是里面的香木都是特制的,我那晚在庙前捡到了它,可它本该早就随着它的主人被埋葬。”沈如妤滚了滚手心的珠子。
“我们那晚遇到的那个蒙面男人, 我当时就有几分怀疑他是雷泽,但是那毕竟只是怀疑, 而且这颗珠子算是我二姐姐的私物, 也算是他们的定情信物之一, 如今姐姐到底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可没想到如今却有疑似雷泽的人借着二姐姐的手对我下蛊。我觉得他是因为遗失了这颗缠金香木珠,那日我们曾经出现在庙里是很容易打听的,若那人真是雷泽,他这么就隐姓埋名必然是有自己计划的, 也许会担心身份在我这里出了漏子, 才想弄死我灭口。”
沈如妤收起那颗珠子深深一叹, 若是可以, 不管雷泽死了没有, 既然二姐姐已经嫁了,就最好当他是死了,作为妹妹沈如妤也不愿意这些江湖事再牵扯到二姐姐的身上去。
但如今这情况, 怕是还是要打扰姐姐的生活了。
“这说不通,江湖上也不是没有那种触之即死的毒药,若只是为了杀人,他完全没必要用蛊,这种蛊毒可比见血封喉的毒药珍稀的多,如今看来......”罗舒接下来说出的话里带了几分迟疑的语气:“如妤,如今你的情况,倒像是有人特意要引我们去寻他。”
若真是如此,那白无瑕当日说的,雷泽之所以要杀如妤,是因为绣刀门唐狂引导雷泽相信他雷家的灭门案是孤鹜教所为这件事,想来是她编造的,为的是更加激化孤鹜教和绣刀门的矛盾,借刀杀人的手段,她们倒是玩的顺溜的很。
不过就算这件事是编造的,绣刀门要对付孤鹜教却是毋庸置疑的,区别只是动手的时间而已。
“雷泽要引我去启渊城?”沈如妤略一思量就知道,自己不是雷泽的目标:“他是想要引你或者蝶娘去启渊城,为了宝藏?”沈如妤眨了眨眼,若是在往日听到宝藏之类的消息,她是会非常感兴趣的,但如今身体的困倦却让她多少有些提不起精神,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感觉有些累了。
“嗯,目前这是最有可能的一个猜想,至于是不是,那就要到了启渊城,逮到人才能确认了。”说着话,罗舒见沈如妤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知道她这是累了,就直接伸手折下她要的那枝花,又抱着人轻身而下原路回到了房内。
虽然这几天大家都极力在维持沈如妤的身体状态,但是体内养了一个蛊到底不可能毫无影响,容易疲劳也是副作用之一。
“累了就睡一会,晚些蝶娘拿药来了我再叫你。”
“好。”刚才还有兴致赏花,此时花在手里了却只匆匆拿了白瓷瓶插上。
沈如妤感觉自己明明之前还挺有精神的,但当疲累感上来的时候,那睡意就像极速涌动的潮水,飞快的淹没
她的清醒意志。
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脚步都变得软绵绵的,直恨不得马上扑到床上去好好睡一觉。
事实上,她的确就那么扑了,但不是扑到床上,而是走路走到一半直接往地上扑去。罗舒就在她身边,自然不可能让人摔到。
手臂一伸沈如妤整个人就软软的倒在了罗舒的怀里。
此时的她面容安宁呼吸平缓双目紧闭,已经完全是陷入了深度睡眠的状态。
但也正是这种状态让罗舒担心不已,虽然目前还不明显,但沈如妤睡眠的时间在逐渐加长,而已睡意也来的越来越无法抵抗。
把人小心的抱会床上放好,再盖上被子,看着她甚至可以称得上恬静的睡颜,罗舒眉头深深的皱起,眼里的担忧也越发浓郁。
......
“夫人,夫人,如妤,启渊城到了。”蝶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随着声音的还有一阵身体的摇晃,沈如妤就是在这样的轻晃中醒来的。
“我又睡着了?”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声音懒洋洋的。
这一路走来她差不多都是这样的状态,上午的时候会毕竟清醒,一到下午就很是困倦,一不注意就会睡着,到晚上又能清醒几个时辰。
沈如妤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状态一日比一日差,可如今除了在清醒的时候尽量练功或弹琴刷积分外,她对自己的状态也是束手无策。蝶娘调配的压制药方已经换了好几个了,罗舒给她输送内力的时间也在加长,可也只是暂缓她一日更甚一日的精神不济。
事情比她想象的更加恶劣,若按这样的状态发展下去,她根本等不到积分攒齐可能就要一睡不醒了,沈如妤不是不担心的,可如今恰恰担心是最无用的。
打起一些精神,沈如妤很是感兴趣的样子笑着拉开了一些马车窗帘:“我还是第一次来启渊城呢,不知道这里比起南川城如何。”
“临州三郡的主城都差不多,不过启渊城外的鸣雀山风景很是不错,待事情解决了倒是可以去看看逛逛。”蝶娘见沈如妤醒来,很顺手的直接给她喂了颗药丸。
面对递到嘴边的药,沈如妤也非常顺嘴的就吞了,这些天她都已经很习惯蝶娘时不时就往她嘴里塞一颗药,如今都已经发展成懒得问这是什么药,有什么功效了 ,反正吃就是了。
“这启渊城怎么看起来还没有南川城热闹。”沈如妤坐在马车里向外看街道上的行人往来,显得略有点失望,她还以为作为州令府所在的启渊城会更加繁华一些呢。
“毕竟互市和百家集都开设在南川城,那里边贸繁荣客商云集,自然要更热闹些。”蝶娘向着沈如妤指了指城墙上笔挺站立的卫兵和那些带刀巡街的衙役:“这里到底是州令府所在,也是整个临州的中枢,还是以安全为要。”
“蝶娘你这么一说的话,这边的防卫看起来的确很是严密的样子。”沈如妤不但看见了带刀巡街的衙役,甚至一路行来甚至还能看见某些建筑物外有有穿甲持枪的士兵把手。
“说来这也和当年雷家的灭门惨案也有关系,雷家之事后启渊城内不但各个衙门增加了护卫人手 ,城内但凡能养的起护卫的官员富户也全都给自家增加了防护,倒是让不少江湖好汉被请去做了供奉,也算是找到了份好活计。”
“我家不也是如此。”听到蝶娘这么说,沈如妤就响起在雷家被灭门之后,自家那风声鹤唳的样子。说来若没有那桩事情,二姐姐如今应该是雷泽的妻子了吧,她自己或许已经被许给另外一个有助于家族的人家,也或许还待字闺中,但想来是不会嫁给罗舒的。
那事情让她们的人生全都往以前全然没有预料到的方向发展,如今,她人到了启渊城,却竟然有些不知道该用何种理由,何种面貌去见二姐姐。
想到这里,沈如妤下意识的就打断了自己的思绪,不想再深思,她视线在马车周边转了一圈,却没有在周边看到罗舒的人影。
“教主先行去往州令府探查了。”蝶娘向沈如妤汇报罗舒的行踪。
“不知我二姐姐病好了没。”孤鹜教在沈如妤中蛊当天就往州令府派出了探子,前几天收到的飞鸽传书,传书里写明了自从沈如慧发出那封信后,她身边就再也没有异常了,但这些异常消失后她反倒是病了。
她到底是个聪慧而敏感的女子,那些异常的消失反倒是让沈如慧更加担心,一则担心身边的危险是否隐藏的更深了,二则是担心那封给妹妹的信是不是不该写,她是不是无意间被人利用了?
先前的惊吓加上这些天的反复思虑就让她病了。
“待你上门拜访,你姐姐她见你平安无事,这病自然就好了。”虽然平安无事是假的,但想来要骗过沈如慧不是难事。
“嗯。”沈如妤低低的应了一声。
“蝶娘,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沈如妤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一句,但蝶娘却听懂了她在问什么。
“嗤,”蝶娘冷笑:“当然是故意的,要引导人做事的法子多的很 ,那幕后之人却选了这样让人又惊又怕又要反复思量,钝刀子割肉般迂回转折的手段,自然就是为了不让你姐姐好过。那男人也许以前的确爱过你姐姐,但如今怕是已经变成又爱又恨,且恨比爱多的多了。”毕竟是经过灭门之祸的人,心性变得多么黑暗狠毒都不是奇事。
“所以,最好是让姐姐永远都不知道他其实没死。”沈如妤的手又一次的触摸着荷包里的那颗缠金香木珠。
“夫人,到地方了。”随着马车渐渐慢下来,外边传来一道声音。
沈如妤撩开马车的帘子看着外边的这处别院,脸上略微带了些惊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