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陈老爷说这话,周边运货的伙计们也纷纷点头称是。
他们这些往来客商虽然赚的是暴利,可是赚的也是辛苦钱和买命钱。辛苦他们是不怕的,可这命嘛,人人都只有一条,自然还是要珍惜的。
就像陈老爷说的他们往来各处,要么给朝廷交钱,要么给各个门派交钱,或者两边都要交钱。可有些地方就算交了钱也依然山匪横行,不小心别说货物连命都丢了。
但这临州境内孤鹜教的地盘却能让他们一路平平安安,那他们自然是心甘情愿拜这山门。
“因为这条路线特别安全,所以舅舅即使是绕路也要选这条路线吗?”尚季春问道。
“那倒不是,按原本穿行福源镇的那条线走,那也是在孤鹜教的地盘内,这次我们绕行铁桥镇是因为舅舅我买到了个消息。”陈老爷神秘兮兮的说道。
“这铁桥镇里有堪比梦百年的好酒,价格却只要五分之一。”
都说临州最好的酒是沈家酒坊出来的梦百年,梦百年也的确能称得上是当世名品之一,但这样的酒一则价格高昂,二则陈老爷这样规模的商队也未必能拿的到多少货。
倒是这铁桥镇的出对的冰泉春和月下春,虽名头不及梦百年响亮,也不及醉百年绵厚醇香,但口味净烈,也是难得的好酒,这次他们正是为此而来。
“到了,咱们今晚暂时在此处落脚,大家都好好休息,买卖的事明日再说。”一路走着聊着,陈老爷一行人便已经进入了铁桥镇。
“客官们里面请,本店有好酒好茶好菜,上房还空了三间,客官们若要歌舞,只要十两银子后街暖香楼的姑娘也有好曲好舞。”一见有新商队缓缓而来,云来客栈的小二哥极有眼色的立马上前招呼,迎着人往里走。
......
“夫人,那暖香楼虽然没有挂相思坊的名头,但它们背后就是相思坊,还有那特地挤兑醉年居的酒楼身后也有其他势力插手,这铁桥镇是咱们的地盘,只要您一句话,明日就能他们的店全开不下去。”
此时云来客栈三楼天字号上房包间里,沈如妤正靠在窗边看着后街高挂着两排红灯笼,把那一片都染上暧昧春情的暖香楼,而放狠话的则是护卫她下山的固山堂下属的香主东木。
没错,因为近日酒楼一再被打压的事情,沈如妤下山了,不过她此次下来也不单单是为了这么一件事。而护卫她安全的东木知道她下山的理由之后倒是显得比她要激动。
“东木,我们已经有法子了,可就不劳你动手了。”酒足饭饱捻了块荷花酥吃着的蝶娘满脸写着你若是好奇,你就来问我呀!
“什么法子,在酒菜里下毒。”因是蝶娘发话,东木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下毒,夫人果然不愧是能当上他们教主夫人的人,行事的确不拘一格。
“东木香主,这镇子里有好些铺面是教中的吧?”沈如妤含笑问道。
“原来如此,夫人是想要赶他们走?”被沈如妤这么一问,东木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原来不是下毒是想赶他们走。
但......他脸上显出些为难:“他们许是之前打听过,不巧租的那几间铺子都不是咱们教中的产业。”
若不是多少要给东木些面子,沈如妤此时都想在他面前深深叹息了,怎么看着是像是个聪明人,可就这么死脑筋呢?
“赶走他们干嘛,你知道在他们
接二连三又是开酒楼有是开舞乐坊后,这附近的低价房租涨了多少吗?“这不是上赶着来拉升铁桥镇繁荣度吗!
沈如妤又伸手在窗外需点了好几处:“那里,那里还有那里,虽然不是教中产业,却是我的产业。”
“唉?”除了有份经手的兰时,其他人齐齐一惊。
夫人刚才说什么?她刚才点到的其中一处,好像就是醉年居对面的酒楼,也就是一直挤兑打压醉年居的那一家。那铺面竟然是夫人的吗!
临窗而立,沈如妤勾出一抹笑容。
她的醉年居虽然做的是酒楼生意,但却不单单是酒楼生意,明面上多几个少几个客人,其他她根本不在意。
她当初选这铁桥镇可不是为了经营区区一间酒楼的,在她的布局里,这里在未来会成为第二个百家集。所以在落子之前,她把嫁妆银子里的大部分能动用的全动用了,趁着目前还是低价,已经入手了不少周边合适的铺面,而据她所知,这个镇子里好些低价出租或者空置的铺子,不少都是孤鹜教的,还有周边好些空着的土地。
“全都没有好好经营,真是无比浪费。”在心里暗叹一声后,沈如妤觉得自己真是个大好人,经营自己产业的时候都不忘顺手拉一把孤鹜教。
这次作为被狙击的醉年居表面上的确生意受了很大影响,但忽然进驻的那些产业不但让铁桥镇变的热闹了许多,而且被美人,美酒和低价吸引来的人,再加上那些被她放出有好酒的风声引来的商队们,这些无疑都会让她的后续计划推进的更顺利。
至于马上要开业的药铺,目前来说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合适,送上门的钱当然要顺手赚一波。而且她不动弹一下,怎么挑动幕后之人的怒火呢?
想想人家就算是亏钱也想要废掉她的酒楼,结果她直接在另一边使劲赚钱,想想都要替幕后之人生气了呢,若是怒火被挑动想来是会加大投入的吧?博弈这种事情,当然是有来有往才会让人更加上头啊!
而若按着预想走的话,这往来博弈之间,这铁桥镇可就要乘风而起了。商战固然会有输有赢,但房东大地主可是稳坐钓鱼台的。
这边沈如妤暗暗盘算着下一步,那边蝶娘看着东木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唉,东木你吃好了没,天晚了,你带着属下可以回自己房间了,我们要说点私密话。你待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儿。”蝶娘已经直接赶人了,这些木头没见到天色都黑了,他们该回避了。
“哦,哦,夫人,属下等先告退。”东木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抱拳告退。
“如妤,我的解酒药和壮阳药真能卖出高价?”一见到冬木几人出去了,蝶娘立马惦记起马上要在药铺出售的两样药。她的毒药研究可是很花钱的,而且养自己的那些小宝贝也非常耗费钱财,所以别看蝶娘经常在江湖上暗中高价出手手中毒药,但其实手里也并不宽裕,所以多一笔收入她也是很特意的。
“你的解酒药我们都是试过的,这种成药我们沈家之前也是常年备着的,效果比蝶娘你配置比来的差远了。”沈如妤这话不是夸张,她们之前试新酒的时候低估了那酒的后劲,结果全醉了,也正是那一回她们才发现蝶娘随手拿出来的解酒药效果奇佳。
“没错,没错,蝶香主你那药吃一丸下去不但醒酒快,第二日起来竟然一点都没头疼头晕,更是没有恶心想吐这些后遗症,我哥也说从没见过效果这么好的解酒药呢!这附近这么多酒客呢 ,绝对是个好买卖。”兰时连忙点头附和。
“至于那......鸳鸯锁”沈如妤脸上红了下:“你不是说对自己配出来的药有信心吗?那药只要管用,且配方不被人破解了,那就算是天价也有的是人抢着要的。”
“噗!”蝶娘又笑了起来:“偏你要起这么文绉绉的名字,要我说就该叫金枪不倒,回春丹,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啥。不过论起用药的本事,天下能超过我蝶娘的一只手都能数的出来。”这这方面蝶娘是无比自信的。
“反正......蝶娘你放心就是,以后包管你财源广进。”这两味都是丸药,目前只在铁桥镇卖,但她还有另外相关的设想,等时机合适的时候可以把孤鹜教的地盘和人手用起来,全线运作。
她承诺了蝶娘一成利,别看只有一成利,一旦整个产业顺利运作起来,这将是巨大的一笔财富,但蝶娘值得。
“行,那我就等着教主夫人您带我吃香喝辣的了。”蝶娘笑盈盈的说道,她长年炼毒,倒是很少配这些东西,这会儿除了想着能小赚一笔之外,其实也还是陪人玩的心态更多些。
却不想这位教主夫人已经野心勃勃把后续一二三四步全盘算进去了。就比如此时在楼下大厅用餐的陈老爷,不就是被她之前放出的风声吸引而来吗!
.......
不过那些到处流传的或真或假的消息,既然能成为她助力,自然也能成为别人的利刃。
第33章 “事情办的……
“事情办的如何了?”南州相思坊内, 凌若水懒洋洋的躺在临窗的贵妃榻上,风带着荷香吹进水榭,也吹过冰鉴, 带起夏日里难得的一阵舒爽凉意。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如果顺利的话,不但她那酒楼撑不了两个月, 就是周边的田庄只要小姐您一声令下,我们要它乱起来,它便能乱起来。”跪在凌若水贵妃榻下的男人小心的回话, 看着极为恭敬的样子,但在无人注意的暗处,那双眼看向凌若水却又包含痴迷和贪婪。
“做的很好。”凌若水明显对这回答很满意, 落在窗外荷塘的视线终于施舍般的转到了跪着回话的男人身上:“沈荡,你果然是我身边最得用的 , 只有你这样总是把我吩咐的事情放在心上, 而且每次都做的很好, 放心,等我坐上了相思坊的坊主之位,不会亏待你的。”
“小姐......”沈荡在凌若水的视线偶尔扫到他身上时下意识的挺起来胸膛,却又不敢和她对视的垂下了视线, 而一颗心更是因为凌若水难得软和的态度而激动的砰砰砰直响, 跪在地上的膝盖也小心的往贵妃榻的方向又挪动了一些。
他为她沉沦着迷, 这是他们都知道的事实, 但显然凌若水并不想回应更多。
“没事就出去吧。后续等我吩咐。”凌若水在一边的冰鉴上取了一颗暗红的梅子放入口中, 享受着这酸甜冰凉的口感,一边随口打发沈荡。
隐秘的注视着凌若水含着梅子的红唇,沈荡喉结滚动了一下:“小姐, 属下有些不太明白 ,只是一个女人赚点脂粉钱的嫁妆铺子,这和您的大计有什么相关?而且若要对付她,属下也有很多更无声无息的手段,如今这样虽然有遮掩,但只要去打听就知道是我们相思坊做的。”
他还不想走,遂特意借着问问题想在这里多待会儿。而且他也的确好奇小姐是个什么打算,如今相思坊内正是要紧的时候,坊主本就身体不好,去年年末的时候又受了一次伤,如今拖了半年眼看着快要拖不下去了,若老坊主一去,小姐和白无瑕间的争端势必不可避免。
就算小姐和那为孤鹜教的教主夫人有旧怨,那和坊主之位比起来也比不过是小事,实没必要选这时候布局报复。
“你懂什么,一个无名小卒我能看的上她?她也配让我特意布局?我要对付的是白无瑕。”凌若水嘴里虽然对于沈如妤百般看不上的样子,但看她提起沈如妤时犹带明显恶意的眼神,明显她还是对当初被孤鹜教明晃晃打脸之事很是介意的。
“我让你派人暂时堵住白无瑕那边关于铁桥镇的消息,你不会给我出纰漏吧?”这一步可是她计划很重要的一环。
“小姐放心,却不会出错的。”沈荡回答的万分肯定。
“但是......这次毕竟不知是我们在动手,不知那按照协助的又是哪方人马?若他们那边出了纰漏,属下担心影响小姐
您的计划。“沈荡一想到小姐还藏着他不知道的暗招,还藏着他不知道的人,就整个人都变的极为焦躁不安。
是谁?小姐手下另外的人手是谁?难道是温独剑?小姐不是已经打算放弃温独剑了的吗?那么,是有什么其他人了吗?
沈荡眼里黑暗沉沉,收在身侧的手开始不断握紧。
“你不用知道是谁,那边不会出漏子的,你只要按我吩咐去做行了。”凌若水察觉到沈荡那一瞬间的气息变化 ,眼里划过一丝厌恶和轻蔑,再也没有继续和他解释的心情:“你退下吧。”
“是。”沈荡抬头眼神痴迷眷恋又小心的看了一眼凌若水,只见以大片盛发荷花为背景的美人斜靠软榻如躺云端仙境,可惜这次仙女再没投给他这卑微凡人多一个眼神。
“虽然还算好用,但实在没有脑子,而且眼神太恶心了。”在沈荡退出去后,凌若水一双美目才转到他刚才跪着的地方。
“算了,暂时好用就行了,等我登上坊主之位......”想到白无瑕在临州费尽心机,甚至隐隐和孤鹜教联合,但这次之后全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凌若水就心情愉悦。
刚才沈荡问为什么明明可以隐藏的更好,但她却弄故意让人能查到相思坊,当然那是因为目前临州相思坊做主的是白无瑕啊!
以那位孤鹜教的新夫人为切入口,挑起孤鹜教和白无瑕的争端,把白无瑕拖在临州,最好是让白无瑕死在孤鹜教手下,就再没人阻碍她登上坊主之位。
甚至收拾那些白无瑕手下的小喽喽都有人接手处理了,可怜白无瑕还一直以为那是她的靠山,没准她到死都不明白自己就被自以为的靠山卖了的。一想到这里,凌若水的心情就变得极好。
“对了,还有温独剑那边,他也该动一动了。”又捻起了一颗梅子,在这处无人的水榭,凌若水满脸执棋人胜券在握后随意下子的从容神态。
......
“大人,凌若水那女人自视甚高又没脑子,我们何以要弃白无瑕而选她。”朱岩看着眼前大势已去的棋局无奈弃子,他是实在不擅长下棋,奈何唐狂大人偏偏就好这口,还每次谈事情就要拉着人下棋。
“白无瑕的确好用,但一颗棋子要是打算违逆主人,那再好用都只能弃了。唉!这也非我所愿,怪只怪她自己生了不合时宜的野望。”唐狂看上去很是心痛无奈的样子。
“只是.....罗舒看上去对那位教主夫人没一点看中的意思,新婚第三天就匆匆带人出去了,我们对付她真的有用吗?而且就算我们要下手 ,直接找个理由骗人下山杀了就是了,这么拐弯抹角的来也实在是太麻烦了。”朱岩实在想不清楚唐大人何必大费周章。
无论是白无瑕还是沈如妤,不合心意直接杀了就是,他们堂堂绣刀门要对付一个人,竟然花费好几个月,从打压她赚点脂粉钱的小酒楼入手,又是七拐八弯的暗示下边商户出手,又在人家的陪嫁庄子上埋下暗桩。朱岩自认为跟在唐狂身后也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了,但此次的行事让他实在有些看不懂。
“愚蠢,所以我总是说你不会看人,你真当那只是个年当二八的深闺娇女?”唐狂虽然口里骂着朱岩愚蠢,但语气却是带着温和和指点的。
“那本就是养在深闺的娇女,属性愚钝,倒真没看出什么奇特之处来。”沈如妤的资料朱岩是读过的,他是真没读出什么特别来。
“没有奇特之处?”唐狂简直要被气笑了:“你知道她一年给沈家赚了多少钱吗?”
“沈家都和盐商联姻了,赚钱不是正常的吗?”这话朱岩却只敢在心里说说。
“我们来临州是什么目的?你总该记得的吧?这地界以前被孤鹜教经营了那么些年,好不容易......”唐狂停了停才接着说:“后来赵断那老匹夫又把临州圈做他的后花园一般,朝廷在这地界倒显得像外人了。好不容易他人死了,难道我们还能看着再眼睁睁的看着此处又被孤鹜教掌控?”
有些内幕唐狂不好说,想当年他们为了拔除孤鹜教的势力费了多少功夫?若不是赵断最后反咬一口,那如今临州的势力早便全盘会回到朝廷掌控之中。这些年好不容易等到赵断死了。孤鹜教也垮了一大半,他必然是不能让那死灰重新燃起来的。
可他们也不好用强硬手段,就像顾大人曾经说过的,江湖事江湖了。他们可以在后边操盘,但最好永远别真的下场露出真身参与江湖争斗。
他们该是执棋之人,可以指挥着旗子厮杀,但是若是自己亲自动手那便落了下成。
如今孤鹜教将起未起,相思坊将乱未乱,还有好些门派别看如今还安稳,但其实因为雷家宝藏之事暗中已经斗过好几场,他们绣刀门要的就是把那些火星全都挑动起来,让这江湖狠狠的乱一场。
不把那些无法无天的江湖势力打下去,还真的纵的他们以为凭借武力可以和朝廷共治天下了!
他们那些号称江湖大侠,不是一贯都有讨伐魔教的传统的吗,那这场火的源头便从孤鹜教开始烧起。
......
“小二哥,铁桥镇最近可有什么最新消息?”在铁桥镇客栈好好休整了一晚的陈老爷等人第二日就起了大早。
陈老爷和尚季鹏一人捧着一碗汤饼美美吃着,在小二端上来几叠小菜时,陈老爷叫住了他,手往桌上一抹,一块半两左右的银子就落在小二的手边。
小二哥呵呵笑着,手在桌上一抹,那银子就消失不见了:“昨日听客人提起咱们铁桥镇的好酒,客人既然好酒,不妨去找对面的老马,他那鼻子最是擅长寻好酒。”说完这话他故意停了停,显然他那消息还没有卖完,可是下面的话半银子却不够了。
陈老爷走南闯北经验老道并在不该吝啬的时候从不吝啬。所以他自怀中又取出来一块近半两的碎银子。
“您去梅东侧街,找一家挂着李氏老字号的药铺,他们家有上好的解酒药,除了解酒药外,您还可向他们要一味叫鸳鸯锁的药。”小二脸上浮现一抹很特别的笑容,那种看了该懂的人就全都懂的笑容。
“这是他们家的秘方,量很少......”小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小二?”在他们不远处耳力极好的蝶娘和东木同样听到这小声的消息买卖,两人一同看向沈如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