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瑶好奇道:“羊肉汤好喝吗?”
张汤:“老孙头的羊肉汤是西市的招牌,鲜美浓厚,秋日时最适合滋补。”
刘瑶闻言,看向刘彻,眸中渴望不言而喻。
她从小长这么大,还没有在路边摊吃过呢。
刘彻假装看不懂,“等回去后,让珍馐署的庖厨给你做。”
“不一样,在这里吃才是老孙头的羊肉汤,这里有烟火气。”刘瑶扯着他的衣服。
张汤:“老孙头的羊肉汤用料干净实在,所以生意一直不错,小姐若是喜欢,我让老孙头给小姐盛一盅带回宫吃。”
“……”刘瑶不理他。
他们带的护卫不少,再说微服出巡,不下基层进行体验,还有什么乐趣。
刘彻见刘瑶噘的嘴已经能挂油壶了,无奈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真是服了你,今天张汤说老孙头羊肉汤不错,我们就去尝尝。”
桑弘羊等人纷纷道:“喏!”
老孙头的摊位不大,刘彻这一行人落座后,基本上将摊位包圆了。
微胖的小老头拎着铜壶热情地看向张汤等人,“客官要吃什么?老头我这里就羊肉汤和蒸饼,旁边卖烤肉的是我家女婿,他那还有酱菜、酱肉,你们想要,可以点一份。”
就是他现在眼睛有些花,也能看出这群人身份不俗,不是差钱的主。
老孙头有些后悔没听老伴的话,多弄一些其他吃食,要不然今日就赚大了。
张汤:“一人一碗羊肉汤,两个蒸饼,再一桌两斤酱肉、一碟酱菜、一斤烤肉。”
“好嘞!”老孙头喜不自禁,连忙招呼自己的儿子干活。
等羊肉汤上来,刘瑶吹了吹上面的浮沫,拿起木勺将仔姜给弄出来,然后舀了一勺,尝了一口,肉味香浓,但是缺少了香料,没办法压住其中的膻味。
呃……她现在不饿。
刘彻见她微微蹙眉,眉梢微扬,打趣道:“刚才谁死乞白赖要来喝汤的?”
在宫中,小家伙就嫌弃膻味重的羊肉,不怎么喜欢喝羊肉汤。
宫中庖厨精心熬制的汤都不喜欢,宫外的肯定也不喜欢。
刘瑶振振有词道:“我是给阿父省钱,不用请主父偃他们去酒楼了,如果去了很贵的酒楼,阿父要出一千碗羊肉汤的价钱。”
刘彻:……
难道他还要感谢她。
公孙弘连忙道:“我等不敢让主公出钱。”
在灶前忙碌的老孙头顺嘴接话道:“可不止一千碗羊肉汤,长安城最有名的醉仙楼最便宜的菜要两千钱,最贵的菜要十金,老头一碗羊肉汤才五钱,可比不过它。”
刘瑶闻言,瞅着刘彻的眼神满是“看吧,我说的对吧。”
同桌的桑弘羊感慨道:“我来长安这么久,醉仙楼的东西就是我也吃不起啊!”
他给陛下管钱,更注重性价比,醉仙楼的东西与宫中差不多,平时陛下也赏赐酒肉,他也不好口腹之欲,所以醉仙楼的酒和菜对他的吸引力就低了。
主父偃:“我也没有。”
公孙弘不好意思道:“我也不曾。”
着实醉仙楼的价格太贵了,就是临淄最贵的酒肆,也只是醉仙楼的一成而已,即使在临淄,他也没去过。
刘瑶看向张苒,“你不用说,张汤肯定也没有。”
都在路边摊喝羊肉汤了,肯定不会选醉仙楼。
张苒点点头。
张汤有些尴尬一咳,“小姐聪慧!”
刘瑶发现韩安国没吭气,好奇地看着他,“韩先生,难道你吃过?好吃吗?”
众人看向韩安国,示意他说话。
韩安国:“去年曾经去过,它的几道小炒不错,还有一道蒸熊掌最好吃,只不过不能时时吃到,要提前三个月预定。”
主父偃冷不丁道:“我听说醉仙楼背后是盖侯王信,这么一家酒楼,一天肯定能赚好多金,真是羡慕。”
刘瑶听到这事,也不觉得奇怪,能在长安城里做出名头的,背后肯定有达官显贵支持。
等她长大了,也要买东西赚钱。
至于什么“官不与民争利”,现在没那么多讲究。
不过她希望,在她有生之年,社会能发展到这个程度。
目前汉朝建立才七十八年,秦朝灭亡没多久,民风彪悍,各方面还都在融合,而人是被环境磨砺出来的,其实秦汉的彪悍是相承一脉的。
听到这话,旁边摊子的一名穿着布衣,儒生模样的老者叹气,“正因为是盖侯开的,所以才有人愿意去。否则十金一盘的菜,就是豪绅也消费不起,我听说醉仙楼还有价值千金的菜,一月只上一道。”
刘彻闻言眉心微皱。
刘瑶眼珠子转了转,侧头瞥向刘彻。
她不会撞上了贪腐事件吧。
听到这话,周围人惊呼出声。
……
“一千金?我一年到头也就两三金,这一道菜将我一辈子给吃了。”
“你会不会算啊,你再算算,确定一辈子能赚上一千金?”
“呃……好像赚不了,这么贵的菜也有人愿意吃,难道是仙丹?”
“哈哈!仙丹一千金可买不起啊!”
……
刘瑶闻言,戳了戳刘彻的胳膊,“阿父,仙丹。”
刘彻一头黑线地瞅着她。
他又不是疯魔的术士,别人也只是提一嘴“仙丹”,阿瑶着实太敏感了。
……
“你们啊,光想着吃,醉仙楼的东西好不好吃,东西贵不贵,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盖侯弄的,真正的饕餮谁会当那个冤大头。”
“你这话可说的不对,醉仙楼的生意咱们都是看见的,好多时候,停的马车都能将路给堵了。”
“蠢货,还没有听懂,很多人去醉仙楼不是去吃东西,而是去找人,尤其那个千金菜。”
“哦——你这样说,我明白了,好多人都想找门路去求盖侯。”
“还不算太蠢,不过不是说田蚡死后,王家的势头就没了,去醉仙楼还有用吗?”
“这还不简单,去那里的人,多数是寻不到更有用的门路了。”
“我看卫家崛起,为什么不去攀卫家。”
“卫家的门路不好找。再说田蚡死了,但是皇太后还在啊!”
……
韩安国发现,随着周围百姓讨论越发热烈,邻桌的刘瑶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韩安国:……
长公主是不是误会了,他去醉仙楼,是受别人的邀约,与王家无关。
刘彻虽然知道手下人的猫腻,醉仙楼的热闹也是第一次听。
就在他思索如何处理这事时,就见阿瑶捏着下巴,小脸兴奋道:“我长大后,不用担心赚钱了。”
“……”刘彻愣了一下,一时没明白,“为何?”
刘瑶仰头,理所当然道:“有阿父啊!”
阿父这面招牌不用白不用。
刘彻反应过来,脸色微青,眸光变得危险,“阿瑶,你再说一遍。”
其他人:……
长公主真是聪慧……又大胆啊!
刘瑶眨巴眨巴大眼,佯装不解道:“难道我说错了?”
“……没错。”刘彻深吸一口气,声音微沉,“看来一些事要管一下了。”
刘瑶装作没听懂,乖乖低头喝汤。
张汤赞同道:“主公说的有理,过往朝廷主张无为而治,许多事没有昭令可依,造成民间许多事混乱,应该制定相关律条,对百姓进行约束。”
大汉建立之初,主张无为而治,当时百姓经历战乱,需要休养生息,朝廷就没做过多干涉。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无为而治”已经不适合现今的大汉,地方豪强作恶多端,兼并土地,欺压百姓,若是惹急了,可能会引起动乱。
公孙弘:“律法虽然重要,但是礼教也不能缺,与其用严苛的律条约束,用圣人的礼教治理他们,才能让他们心悦诚服,人与人之间没有争执,朝野也会越发祥和。”
张汤:“礼教只能为辅,严厉的昭令才能震慑百姓。若是做不到震慑,是没人听公孙先生的那些说教。”
公孙弘眼皮颤了颤,没想到张汤如此油盐不进,他深吸一口气,开口前看了刘彻一眼,唇瓣张阖数次,最终壮起胆子,“张汤,暴秦也是如你所想,可是他亡了。治理百姓,不能一昧的用强权,让他们各司其业,让他们的诉求得到满足,用礼教熏陶他们,百姓行为就不会凶暴,这样天下才能祥和。”
张汤眼皮一抬,当即道:“公孙先生,好事谁都会说,可你说的这些,目前对朝廷有难度。”
谁不知道只要让百姓衣食安足,他们就不会暴乱,但是做到这点,对于朝廷来说何其艰难。
公孙弘:……
刘瑶冲张苒竖起大拇指,“阿苒,你的阿父赢了!”
其实张汤、公孙弘都说的没错,他们一个太“紧”,一个太“松”,若是中和一下就好了。
看戏的主父偃、桑弘羊心满意足。
就是有些遗憾,张汤没和公孙弘打起来。
不过以公孙弘的性子,大概率打不起来。
刘彻打圆场,“你们两个说的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