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曼一脸黑线,“东方朔,我还未成亲,你若是坏了我的名声,将来娶不到新妇,难道你负责?”
此时郎中令宋良抱着竹简进来,听到这话,笑道:“张曼,你说这话,就是有些欺负人了,咱们都知道东方朔族中并无适龄的少女。”
其实他一开始想开玩笑,让东方朔将张曼介绍给卫家那名女侯,可是听说卫少儿育有一子,说不定没心思,就不给张曼希望了。
东方朔扔掉笔,伸了伸一个懒腰,“张兄,我若是对你负责了,你的名声才是真的没了!也别想娶新妇了!”
大汉男性之恋可不少,尤其达官显贵之中,宣扬出去,估计有不少人信。
“?”张曼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耳根爆红,怒吼出声,“东方朔!”
“哈哈哈!”宋良大笑不已,“确实,确实!”
玩笑结束后,东方朔开始询问缘由。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最近窦家与王家争的厉害,他们争丞相之位,为了搞政绩,胡乱折腾,上面人一句话,下面的人就要跑断腿,熬瞎眼,他为了给窦婴寻一卷重要记录,找了一夜,眼睛都快看瞎了,最重要的是找到了,但是窦婴传话说,不需要了。
不需要了……
最后这句话对张曼来说,算是雷霆一击,精神气一下子击溃了,若不是他还有老小,真想持剑将窦婴给砍了。
过往他不喜欢那些王家外戚,现在他十成十支持王家人当丞相,上去最好将窦婴给砍了。
看着张曼满腹怨气,浑身散发着沮丧之味,东方朔算是明白为什么他对自己刚才那么大的怨气。
东方朔:“你做之前,不用脑子想想吗?窦婴那个莽夫,要做事肯定是心血来潮,多半想一出做一出,你熬夜干什么,偷懒都不会,直接在馆房睡一觉,就当自己在梦里找了,怪不得年年轻轻,就这幅肾虚的样子,在下劝你还是及早成亲,小心熬干了身子,连子女都拼不了。”
“咳咳!”宋良连声咳嗽。
这个东方朔仗着自己娶了卫夫人的姐姐,当着他的面教下属偷懒,当他不存在啊!
张良哀怨地瞅着他。
东方朔以为谁的脑子都和他一样聪明吗?
再说也不是谁都如他那样能扶摇直上。
东方朔给他倒了一杯凉水,说起现下的朝中局势,忍不住吐槽,“现在窦家不想着夹着尾巴做人,与王家争的那么狠干什么,还有王家,田蚡那种样子,呼声居然最高,王家就不能选个有人样的吗?”
可就是田蚡再不堪,陛下也需要扶持他打压窦家。
张曼斜了他一眼,“是你忍不了吧!”
宋良饮了一口凉水,叹气道:“朝堂局势我等就是有再多的意见,陛下也不听。”
张曼:“咱们都看得清楚,现在就窦家与王家两方斗,其他人不掺和,也不敢掺和,东方朔,你现在算是卫家人,刚才那话少说。”
“多谢张兄提醒。”东方朔十分浮夸的表现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宋良指了指他,“他也就信得过你我,所以才说了实话,在陛下面前,他可不是这种脸面,就是对上田蚡,他也有说有笑,一点也没见嫌弃。”
张曼闻言,给了东方朔一个白眼,用大袖擦了擦汗,叹气,“你们不知道我昨夜在馆库有惨,又热、蚊虫又多,你们熬一夜,若不是我这幅鬼样子,我服你们。”
宋良;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知道你辛苦,等到散衙时,请你喝酒,今日你嫂子买了一只鸡,这种天放不了,正好帮我减轻压力。”
说话时,就见东方朔拢了拢半敞的衣袍,起身往外走去,立刻喊道:“东方朔,你又要去干什么?”
东方朔头也不回,只是扬了扬手,“去未央宫蹭冰。”
宋良:……
张曼顿时酸气直冒,“东方朔真是娶了一个好娘子。”
陛下跟他算是姻亲,在陛下面前,比起他们,身份要更近一些。
宋良擦了擦额头沁出的大颗汗水,叹气道:“咱们羡慕不来,没有他的厚脸皮。”
“郎中令说得对。”张曼长叹一口气,听着外面吵人的蝉鸣声,“我现在就算着什么时候入秋,入了秋,日子就好过了。”
宋良:“吾亦然啊!”
……
未央宫宣室殿,政务暂时告一段落的刘彻正在教导刘瑶,顺便放松脑子。
汉宫高大巍峨,夏日有时甚至不用放冰,有些风就能缓解燥热。
当然以今日的温度,肯定是不行了,两座巨大的冰塔放置在宣室殿两角,刘瑶跪坐在凉席上,看着对面刘彻侃侃而谈,给她讲解朝廷衙门的结构。
九卿的官署被称为寺,比如太常寺、光禄寺、卫尉寺、宗正寺、太仆寺、司农寺、太仆寺……
三公的官署被称为府,太尉府、丞相府、御使大夫府……
所以三公九卿也称“三府九寺”。
刘瑶懵懂地点点头,十分给刘彻的面子。
本着有来有往的原则,刘瑶也给他说了她从曹襄那里听来的消息,“阿父,阿狙说,他上旬去曲逆侯府,看到曲逆侯躲在假山后面,和一个婢女打架,衣服都快扯没了。后来曲逆侯夫人看到后,也加入了,她武功高强,将曲逆侯和那个婢女打的头破血流。”
说完这些,她还面带遗憾, “可惜我没有亲眼看见。”
刘彻额角黑线直冒。
他算是听明白了,曲逆侯陈何与婢女在假山偷情,不仅被曹襄这个小孩子撞上了,还被曲逆侯夫人当场抓奸,最后被一个妇人打的甚为狼狈。
想当年,陈何的曾祖父陈平跟着高祖打下天下,威名赫赫,才七十多年过去,传到陈何这辈,就成了这个德行,他大汉未来不会也落到这个下场吧。
刘彻低咳一声,“此事以后莫要与其他人说了,这其中的缘由,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刘瑶闻言,白了他一眼,“知道,打架不好,我就是觉得有意思,给阿父说说。”
她当然知晓其中缘由,说出来是为了与阿父交流父女感情。
她一开始想说皇太后与刘嫖之间的乐子,可是她答应过阿母,不能说长辈之间的事情,为此只能换成陈何了。
太皇太后才过世,按理说这段时间后宫应该安静些,现实却完全相反,光是她撞上的,已经有两次摩擦,暗地里的争斗不计其数。
不过这些暂时没牵扯她与阿母。
毕竟老人家才过世,争宠献媚这类事总要顾忌一些,陈阿娇窝在椒房殿里沉默,有时会来未央宫给刘彻送些吃的,见到她,也是满脸温柔。
说实话,陈阿娇目前的状态让她有些发毛,在她印象中,陈阿娇是明艳霸道的,现在骤然走解语花模式,总让她觉得怪异,担心她又闹出什么大事。
总结这些日子,就是太皇太后余威浩荡,皇太后目前暂落下风,估计要等朝中窦家人彻底落败,皇太后才能抖起来。
估计要等田蚡成为丞相,皇太后才能压过去吧。
“你放心,我现在都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等到更大了,就不记得现在的事情了。”刘瑶振振有词道。
刘彻忍俊不禁,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你现在也就才三岁,正值小时候。”
刘瑶正欲开口,内侍进来禀告,“陛下,东方朔觐见!”
“他来做什么。”刘彻纳闷,“让他进来。”
……
东方朔才到门口,殿内的凉风拂面,经不住喟叹出声,果然还是陛下这里舒服。
刘瑶看到他,打招呼,“东方大姨父,你找阿父有事吗?”
“参见陛下!”东方朔行礼完毕,“陛下,微臣算了一下日子,想询问张骞的事情如何了?”
“张骞?”刘瑶眼前一亮,顿时将目光放在刘彻身上。
刘彻嘴角微抽,“朕派了两路人马,其中一路遇上匈奴的右贤王被抓了,另外一路也运气不好,遇到了盗匪,人手损失了一半。”
“啊?”刘瑶傻眼,咬着指尖,有些傻乎乎道:“阿父,你要救的人更多了。下次就不能找些本事高的,不能光给匈奴送人啊。”
而且这样还容易打草惊蛇,别一不小心惹怒匈奴单于,将张骞杀了。
“……哈哈!”刘彻绷脸忍了一会儿,最终喷笑出声,大手胡乱摸了摸她的头,“阿瑶说得对,是朕的错。”
东方朔拱手道:“听陛下的意思,肯定有所收获吧。”
刘彻:“两支人马虽然无用了些,还是打探出来一些消息,说现在军臣单于年迈,军臣单于太子于单与他的弟弟伊稚斜正在争权。不过有军臣单于坐镇,两人闹不出太大的动静。”
说到最后,一脸遗憾。
他愧疚地看向刘瑶,“阿瑶,朕的承诺还要再等几月。”
他打算最近两年找时机对匈奴开战,若是杀死军臣单于这个心腹大患,匈奴必会混乱,到时候就好出手了。
将张骞救回来,他在匈奴带了那么久,估计知道不少消息。
可是朝中对于匈奴出战一事,仍然犹豫不决,没有多少人站在他这边,就连他那个惯会看眼色贪财的田蚡也劝他。
让他有些憋屈,他想告诉满朝文武,大汉现今与早年不同了,可以与匈奴一战了。
莫雨瞅着刘彻皱起的眉心,知道陛下是因为匈奴而烦躁。
实际上大汉的每任皇帝都活在匈奴的恐惧中。
早些年,高祖打下大汉江山,以为能拼过匈奴,当时在平城之战劝阻他莫要冒进的刘敬还被拘禁,最后平城之战四十万大军大败,高祖差点被匈奴捉住。
当时匈奴之主冒顿单于杀父代立,以母为妻,在他们听来,这北匈奴实属茹毛饮血,一点教化都没有,为了维护大汉稳定,迫不得已送公主和亲。
当然当时朝野也有让公主教匈奴移风易俗,学会讲道理的心态,不过两国保持了明面上的和平,私底下的摩擦争执一直不少。
匈奴在苦寒之地成长,逐水草而居,善骑射,拥有十几万骑兵,黑压压扑过来时,普通军民难以抵挡,而且骑兵速度快,攻城略地甚为强悍。
现在朝中依然有不少人在战术上惧怕匈奴,因为其野蛮的行径而在心里蔑视他们,说起匈奴,总是眼含愤恨和轻蔑,就是这般嘲讽,怕他又看不起他。
对待对匈奴出战这事,在莫雨心里,自然想让陛下慎重些,现在的军臣单于虽然不如当年的冒顿单于,可也是手握十几万骑兵,他不想陛下失败。
刘瑶有些失望,她还是太想当然,心中默默祝祷张骞能平安,有她在,肯定不会让其在匈奴再待十多年,等她在长大些,若是张骞还未归来,她就下悬赏令,反正她现在有钱。
不过……
刘瑶此时的眉头与刘彻皱成一致。
她总觉得忘了一些事情。
……
七月底,东方朔抱了一只皮毛如同光滑缎面的小黑狗进了宫。
小黑狗刚满月不久,吃的胖嘟嘟,肚子都快撑开了,趴在地板上,不停地哼哼叫。
刘瑶蹲在地上,伸出小手凑到小奶狗嘴边。
“哼哼嗯嗯……”小奶狗一边哼哼叫,一边用力嗦着她的小手指。
“阿瑶,这就是东方白的小狗崽,微臣挑了最漂亮的一个。”东方朔蹲在她身边,戳了戳小狗的身子,“微臣明明给它找了一只白狗,原以为会生出一只名副其实的小小白,谁知道全是黑的,一个比一个黑。”
刘瑶瞥了他一眼,想也知道结果,如果真是白的,极大可能不是东方白的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