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参见长公主!”李敢率领李府众人躬身行礼。
刘瑶站在车辕上,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李敢一时不敢直身对视,如同快要蒸熟的大虾躬身站在那里 。
他这个一家之主不敢动,门口的奴仆、护卫也都屏息垂首,不敢动作。
李府门前,一时间众人噤若寒蝉,除了夹杂着残叶的狂风在其中不停地嘶吼,其他人仿佛石化一般。
“李敢!你可知本宫今日过来,是因为何事?”刘瑶搭着子燕的手,缓步下车。
李敢抿了抿唇,盯着地上的石板,“卑职不知!”
“不知?”刘瑶冷嗤一声 ,“好一个不知!”
“啪!”的一声,鞭子的破空声在李敢耳边炸开。
众人下意识抬头,就见刘瑶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握着一条软鞭。
李敢眉心锁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刘瑶:“李敢,看你这样子,已经心知肚明本宫今日的目的。”
说话,手腕一甩,长鞭划破长空,“啪”的一声落在他的胸前。
李敢身子一颤,感觉胸前如同被刀刃舔过一般,咬着牙没有发出声音。
李府的护卫、奴仆被刘瑶的这番动作吓蒙了。
长公主怎么能一言不合就打人呢。
李广将军虽然过世,但是他们李家也是汉中的名门世家,虽然长公主身份贵重,可也不能这般折磨人。
“长公主恕罪,不知家主犯了何罪,让你这般动怒,看在老将军的面子上,请长公主手下留情!”李府管家挡在李敢的面前,双臂展开,沧桑的脸上满是哀求。
“将他拉开!”刘瑶动作一顿,吩咐道。
不等刘瑶的护卫出手,李敢将管家扯开,目眦尽裂,强压着怒火,“长公主今日来寻我麻烦,也是心疼卫青,理应感同身受。”
“啪!”
又是一鞭子下去,这一下鞭子将他的前襟碎开,点点血丝渗出内衣。
管家惊呼,“家主!”
“我舅父的名号,也是你能直呼的!李敢,你莫不是以为你死了一个父,全天下都要让着你,李广他贻误军机,实乃大罪,他自杀了一了百了,留下一堆烂摊子,我有什么可感同身受的!”刘瑶寒着脸,细长的鞭子不断挥向李敢。
只是片刻时间,李敢已经受了六七鞭子,身前的青色锦袍已经裂成长条,有两处还渗出血迹。
李敢站在那里,如同石头一样,抬眸看着细长的鞭子在空气中发出“咻咻”声响,好似毒蛇的信子,目光微转,注视着刘瑶冒火的眸子,“长公主,即使你贵为公主,也不能信口雌黄,明明是卫青他指挥失误,为了脱罪,才将罪过推到我父身上,我父这才自尽!”
“啪!”
又是一鞭子抽过来,这一鞭子一下子抽到李敢的肩头,使得他的脖颈也被撩到,迅速起了一道血痕。
刘瑶:“本宫刚刚说过,你没资格直呼舅父的名讳,单是这一项,就能治你的罪!”
此时周围听到动静的百姓都已经围了上来。
这可是新鲜的热闹,还是陛下最宠爱的长公主。
百姓们看了一会儿,有些云里雾里,纷纷悄声议论。
……
“这到底怎么回事!当利长公主也太猖狂了吧!虽说李广将军自杀,可李小将军这次漠北战役也立了大功!”
“小声点,你没听到吗?李小将军对大将军不敬!”
“不敬?就因为喊了大将军的名讳,不会吧!肯定不是因为这事,估计是李家惹了长公主!”
“唉! 俗话说人走茶凉,这李将军一死,什么人都能欺负到李家的头上了。”
“啧……你这老头真是耳聋眼花,这位是普通人吗?那可是陛下最宠爱的长公主,位同诸侯!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谁也不清楚,指不定是李家做了对不起大将军的事情。”
“李广将军自杀,李家受到影响,李敢有些埋怨也正常。”
“说得好像谁没有埋怨似的,我妻的弟弟是大将军部下的,说若不是因为李广延误军机,这次得到的奖赏也不会不如冠军侯部下的。”
“此话不能乱说!李广将军乃天下闻名的飞将军,为了承担罪责也自刎谢罪,我等不应这样议论他,也不能让长公主这样伤害李家人,容易伤了李家的心。”
说话人是个看起来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身材瘦削,看着是个读书人。
旁边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嗤笑,“不能伤了李家的心,难道要得罪长公主和大将军,年轻人,看你也不像是愣头青,怎么这般说话这般惹人发笑,指不定是李敢的错呢,我听过李广将军的事迹,也知道当利长公主,长公主身份尊贵,却不刁蛮,往日多行善事,经常赈济百姓,她今日这般发脾气,肯定是李敢的错!”
去年,他家的那片村子被李广的族人强拆,说是要给李广盖练兵的校场,他与族人斗不过李家人,只得带着极少的补偿拖家带口的赶来长安,想着混一口饭吃,在上顿没有下顿的时候,得了长公主府的救济,而且还顺便在甘泉山下找了盖房子的工作。
今年才盖好,是长公主给她的妹妹诸邑公主修建的营地,用于训练虎卫军。
想起那一个个壮的如同小牛犊的虎卫军,大汉不由得咋舌,许多人说长公主和诸邑公主会仙法,因为大多在虎卫军任职的壮小伙短时间内都会往上蹿一截,进化成小牛犊,他前段时间遇到一名小贼偷一名老妪的财物,被虎卫军撞上,众人看着虎卫军如风一般就追上小贼,看着比四条腿的马还快,单手就将小贼拎起来。
当时那个小贼看到虎卫军片刻追上去,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其实他们的表情也大差不差。
诸邑公主训练虎卫军的法子,他们也都有耳闻,平时他们也是脚不沾地,可是也没达到虎卫军的一半,若不是虎卫军今年不再募兵,他们怎么着也让家中小辈去试一试。
……
其他人纷纷点头。
长公主平日深居简出,别家的大家闺秀或者权贵女眷喜欢胭脂水粉,金玉首饰,或者喜欢赴宴游玩,长公主却喜欢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听说琉璃、玻璃、陶瓷这些都是长公主研究的,对比其他受宠的公主,已经够安分守己了,
年轻人察觉中年汉子隐隐约约的敌意,拱手致歉,“壮士误会了,我也受过长公主的恩惠,只是觉得事情不必闹到这个地步。”
一名老者小声道:“年轻人啊,还是太年轻,有些事情闹大了才能解决!”
年轻人脑海中闪过一道惊雷,将他脑中的迷障劈开了一半,他半张着嘴,看了看老者,又看了看场中,看到刘瑶高扬的软鞭,眉心一跳,下意识上前,被他的奴仆扯住。
奴仆抱住他,“郎君,此事别说是你,就是家君也没资格。”
他们家君只是一名普通太史令,长公主有多受宠,百姓不清楚,他们能不清楚吗?那可是敢与陛下叫板的主。
司马迁无奈:“我不会冲动!”
他就是想离近一些,听得能清楚。
奴仆瞪眼,离得那么近,若是长公主甩鞭子没有准头,郎君被打还是小事,可若是长公主计较起来,那可怎么办。
司马迁安慰他,“长公主良善,不会为难我等的。”
良善?
奴仆看了看场中甩鞭子的刘瑶,默默咽了咽口水。
长公主虽然不坏,可也不好惹。
……
“啪!”
刘瑶手中长鞭再次抽向李敢,皮笑肉不笑道:“李敢,你为你阿父叫屈,谁为此次被漠北战役被坑的将士们叫屈,他们本应得到不亚于霍去病手下将领的封赏,可是因为李广的迷路,就弱了霍去病他们一大截。”
感受到身上伤口火辣辣的疼,李敢梗着脖子,强压愤怒道:“分明是卫……大将军的指挥失误,若是他让我父充当先锋,结果一定会更好!”
“结果更好?事实证明,若是他当了前锋,结果只会更差,你父虽为沙场老将,可是眼界守旧,大将军让其充当迂回包抄的支援,分明是对他的照顾,难道担任支援的压力还能强过主攻? ”刘瑶冷嗤一声,“这种事情,你到底是不知,还是装糊涂!”
李敢对上她轻蔑的眸子,张口欲言,此时又是一鞭甩到他身上,仿若带了千斤之力,推得他后退一步,“我……”
不对,他没错。
阿父就是不想受卫青的逼迫,所以才自杀,他们李家乃陇西名门世家,先祖更是秦国名将李信,为大汉世代戎马拼杀,岂能受此屈辱,而卫青他拥有的已经足够多,此事与他没有多少伤害。
再说,他已经抓到匈奴单于乌维,已经是大功一件,此事即使有委屈,对他能有什么影响。
“啪!”
刘瑶见他语塞,又是一鞭子了,“怎么不说了,我还以为你胆子有多大,连大汉的大将军都敢伤!我今日就是将你打死,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李敢握紧拳头,默默咬牙。
围观众人一听,顿时哗然,竟然是因为这缘由。
司马迁也是吃惊,李敢居然将大将军伤了 。
看现在的行事,他大概也能猜出事情缘由,李敢因为不忿伤了大将军,大将军待人谦恭温厚,加上李广才身死,肯定不想闹大,谁知被长公主知道了,于是就拎着鞭子找上门。
就在司马迁沉思时,就听人群中又多了大新闻。
……
……长公主的丈夫平阳侯曹襄此时也去找了冠军侯霍去病的麻烦,两人在丹阳侯府打了起来……
司马迁:!
怎么平阳侯曹襄也与冠军侯霍去病打了起来,他们是因为什么缘由?
在场百姓恨不得自己有一个分身,这样才能将热闹看的全面。
刘瑶听到身后的议论,甩鞭的动作一滞,唇角勾起了几不可查的弧度,瞬间又冷着脸看向李敢。
此时李敢身上衣服已经都成条了,遍布大大小小的鞭痕,他也听到百姓议论的话,忍着身上的疼,迷惑不解,“长公主,平阳侯真的去找冠军侯了吗?”
刘瑶面无表情:“你是霍去病的下属,你伤了舅父,他难道没有责任吗?”
李敢无言以对,最终垂下了头。
……
丹阳侯府门口,此时霍去病与曹襄脸上都带了伤,霍去病鼻青脸肿,双眼青黑,曹襄也是面带青紫,手上拳头越发伶俐,看力道,丝毫没顾念同袍情谊。
不过他谨记刘瑶的话,多整外伤,不能伤到肺腑。
“哎哟!” 霍去病下颚又遭到重击,觉得牙都麻了,他怒不可遏道:“曹襄,你发什么疯!”
今日天气刚变,他还想着等今日风雨过后,明日凉快叫上曹襄去甘泉山玩耍,谁知道这人上门一点笑脸都没给,就对他动手。
曹襄停住手,唇角微勾,“阿瑶去找李敢,她让我来寻你!”
霍去病动作一僵。
曹襄趁机一个扫腿。
果然知晓了。
“砰”的一声,霍去病一下子仰倒,与青石板亲密接触,整个背又麻又疼,怒火上涌,“曹襄,你这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