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卫少儿与张妻那边,卫少儿带着求亲的聘礼赶往张府时,不巧与张妻出行的马车错过。
两人差不多出门,同时到了对方的府门前。
此时张府就剩张苒最小的弟弟张安世一个小公子。
十三四岁的少年听说丹阳侯卫少儿登门拜访,父母不在,阿姊、阿兄也都出去了,心里又急又慌,忙不迭换了新衣服去招待,同时让人去通知父母,尤其母亲,那边一定扑了空。
卫少儿看着面前强装大人的小少年,心情愉悦不少,好奇道:“为何贵府今日在家的人这般少?”
就算不见张汤,她的夫人应该也能见到吧。
张安世下意识挺胸,干巴巴地将什么都倒出来了,“阿姊说要与霍去病成亲,他们都同意了,所以阿父去找大将军,阿母去女侯的侯府了,阿兄送阿姊去宫中。”
“去侯府了?”卫少儿愣了一下,想通缘由后,经不住笑道:“也是巧了,怕是夫人那边也扑了空。”
张安世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同时好奇地打量面前的女侯。
作为当今陛下第一个被册封女侯的人,卫少儿可是威名遐迩,不管是造纸术、活字印刷术在文人间备有贤名,她的封地丹阳也因此文风鼎盛,近些年足足有四所学院在那里扎根,书铺、纸坊、笔坊、墨坊更是多,吸引了不少大儒以及达官显贵在那里定居。
他之前听阿父说,丹阳上缴的赋税比起十几年前,足足翻了二十多倍,而且随着西域商路的开通,丹阳纸的名声又远传海外,即使纸的价格不如前几年贵,赚的银钱反而更多了。
卫少儿察觉他的目光,一边品茶,一边开始不动声色地套话。
今日可真是天助她也,张府就留下最小的孩子。
短短两刻钟,张安世不仅将他们一家人的事情给倒光了,还顺便吐槽了一番族人和亲戚。
张妻着急忙慌回来时,就看到卫少儿与她的小儿子相谈甚欢的场面,连忙上前致歉,“让女侯久等了!是我疏忽,没提前告诉女侯这事!”
卫少儿屈身回礼道:“张夫人莫要这样说,本应该是我替家中顽子前来说亲的,却没有提前说一声。小公子天真烂漫,文采又高,可比我家那个皮猴让人省心多了。”
张妻看向旁边的老奴,眼神询问。
老奴眼神复杂,不知道怎么说。
难道要他当面告知自家小公子已经讲所有“家丑”都倒光了。
张妻心中一凉,无奈看了小儿子一眼,见对方还傻呵呵笑,只得将其抛到脑后,开始全身心招待卫少儿。
卫少儿对张家了解清楚,之前已经答应霍去病,她也没摆什么女侯架子。
含蓄和谦虚乃华夏的良好美德。
所以接下来张安世这个小公子,就见卫少儿骂霍去病时,张妻在一旁找补,说霍去病少年英才,风度翩翩:卫少儿夸赞张苒时,张妻则是“哪里哪里,张苒其实也……”
聊过天后,卫少儿与张妻的感情迅速拉进,卫少儿邀请张妻明日去府中赴宴。
回去的路上,马车中的卫少儿想着从张家小公子了解的情况,不由得一笑。
谁曾想让朝野闻风丧胆的张汤,家风却如此严正。
她阖眸斜靠在车壁上小憩。
张汤身受陛下重用,陛下若是允许张苒嫁给去病,想来暂时不用担心陛下忌惮的问题。
青弟已经成为大将军,再加上子夫,卫家如日中天,不过这些在某一日也会因为陛下心态的改变,成为卫家的吊颈之绳。
除非……
卫少儿张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卫家的异类,不如青弟、子夫他们良善、稳重、隐忍,她也不喜欢这些。
可若是到了非常之时,卫青、子夫他们做不了的事,她替他们做。
……
十月底,刘彻接连下旨赐下两道婚事。
一则乃陛下的长公主刘瑶与平阳长公主之子新任平阳侯曹襄。
一则乃丹阳侯卫少儿独子、卫青外甥霍去病与张汤之女张苒。
前一则也算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至于霍去病与张苒的婚事,却让不少人琢磨,张汤“酷吏”之名闻名已久,虽然已经位列三公,可许多人仍然对他颇有微词。
此前,大家从未将张汤与卫青放在一起讨论,这两人明显就是两条路子,现在这两人却要结亲了。
众人面面相觑。
……
刘彻下了旨意后,等李广进宫的时候,装作不在意地与他说了李敢的事情。
李广连忙跪下请罪,“请陛下恕罪,臣回去后,一定好好打他一顿。”
“都还是孩子,训斥一番就行,李敢的婚事现在定下没有?”刘彻关切道。
“多谢陛下关心,我给李敢寻了广平侯薛泽的孙女,对方知书达理、相貌秀丽,李敢已经催着我下聘成亲了。”李广答道。
刘彻一听,面带遗憾,“原先朕打算给霍去病指一门婚事,谁知道他自己找了,现在李敢又定下了,看来朕确实当不成月老啊。”
李广讪讪一笑。
心中也有遗憾,大概因为卫皇后、卫青的缘故,霍去病在陛下这里一向受宠,甚至在许多人看来陛下都快将霍去病当成自己的“半子”了,他给霍去病找的婚事肯定不差。
不过若是没给李敢定下婚事,他若是知道自己的婚事是霍去病剩下的,以那个混小子的性子,肯定不愿意,最后说不定结亲变成结仇。
不过这些不是李广此次的重点,他想重新上战场,去年对匈奴的大战,跟随卫青出战的许多将领都封了侯,他戎马一生,现今六旬有余,虽然被陛下重新任用,但是却得不到上战场的机会,他担心再不努力,此生再也没法封侯。
看着老臣涕泪纵横这一幕,刘彻也心生怜意,想着李广虽然年纪大固执又专横,但是也算是一员猛将,在匈奴那里还是有震慑的,也就答应了,打算明年让他参战,若是杀敌俘敌达到标准,一定给他封侯,达成老臣的心愿。
……
时间来到元朔六年,过完年后,眼看着要立春,长安反而比年前冷三分。
屋檐下的刘瑶看着院中的落雪,想着前两日去未央宫时,看到刘彻在琢磨塞北边防图,确定对方又要对匈奴大战,若是没有猜错,这战应该是霍去病获得冠军侯的那场战役。
据说因为开战时间太早,塞外早春十分寒冷,不宜北出,一开始并不顺利。
刘瑶想了想,走近内殿,摊开信纸,写了一封信,让人准备了一件皮裘添加到年礼中,然后将信放在箱子最上面,
……
傍晚,卫青拆礼盒的时候看到这封信,心头一惊,以为刘瑶遇到了困难的事情。
拆开信一看,信中只说了塞外早春十分寒冷,尤其一到二月份,天寒多加衣。
卫青看了看箱中的皮裘,又看了看手中的信深思。
以阿瑶的性子,犯不着专门为这件皮裘写封信,她难道在提醒自己什么。
……
正月初八,刘彻宣卫青进宫议事,与他说起开战时间。
听闻刘彻想要在二月对匈奴发起战役,卫青心中一咯噔,想起刘瑶给自己信,思索片刻,沉声道:“陛下,臣以为二月不宜!”
刘彻诧异,“为何?”
去年三月开战,战事稳固推进,稍微提前一些,应该对战事没有影响吧。
卫青:“启禀陛下,二月边陲太冷,若是只在阴山一脉开战的话还能坚持,但是若是想要往北更远,将士们坚持不住,而且今年朔方郡那边比往年还要寒冷,若是二月,怕是不妥!”
“这……”刘彻沉思,若是选错了时间,确实会对战事无益。
“你觉得什么时候出兵最佳?”他决定还是听卫青的,毕竟到了塞北,也是卫青全权指挥。
他这次需要卫青寻找匈奴主力,若是被匈奴主力逃了,后续因为天气原因追不上,确实不智。
卫青想了想,“三月中旬。”
若不是打听到朔方郡比往年冷,他觉得可以推到二月底,只是阿瑶身带奇异,她提醒的事多半重要,也许是他多想了,但是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刘彻想了想,赞同了卫青的想法。
……
刘瑶那边,她见刘珏带着刘琼、刘据用雪堆房子,脑中灵光一闪,她居然忘了沙盘推演这种东西了。
今年将要来临的这场阴山战役虽然出了一名不亚于卫青的将星冠军侯霍去病,还是有许多遗憾的,不算是决定性胜利。
而且她想这次战役最好来个一战定乾坤,废了匈奴大半条命,然后较少开启大规模远征,给百姓休养生息的机会。
没办法,每次开战不仅要死许多人,而且耗费许多钱财和物资,尤其塞北遥远,大规模远征后勤补给无法长久支援,就是有再多的钱,也经不住这样消耗。
她不懂战事,只能多在其他方面给与帮助了。
沙盘其实秦朝就有雏形,所以刘瑶做起来,没什么忌惮。
至于阴山的地貌,她有曹襄、霍去病。
所以次日,曹襄、霍去病就被刘瑶喊进宫了,刘瑶将他们带到一处清理出来的空屋子里,中间放置着一个支撑起来的木平台,地面则是堆放着泥土、沙子、石子、石头、带着叶子的枝杈……除了这些比较原生态的东西,还有一些被染色的沙子有黄的、有绿的,刘瑶让工官做的,用作区分沙漠和河流。
那边在平台一角,在堆长城的刘珏满手泥土,热情道:“两位阿兄,我做的长城像不像?”
她没出过长安,自然也见不到长城,不知道像不像。
霍去病、曹襄看了看角落里摆弄沙子、石子的刘琼、刘据,又看了看刘瑶。
霍去病满眼都是“你不会让我们陪这三个小孩玩吧?”
曹襄则是认真道:“很像,阿珏做的是哪段长城?”
刘珏闻言,高兴道:“当然是朔方郡那段啊!”
曹襄与霍去病面面相觑,阿瑶到底想干什么。
刘瑶指了指平台,吩咐道:“你们都去过阴山,这里东西足够,你们将阴山给弄出来。”
她接着解释了一下何为沙盘。
曹襄与霍去病对视一眼,面露惊奇,也没有犹豫,一人占了一角,开始用沙土重建阴山附近的地域。
两人忙了两个时辰,连午膳都顾不上。
……
刘彻午间休息时,听闻曹襄、霍去病进了宫,一直待在椒房殿那边,顿时笑骂道:“进了宫,都不来看朕,朕白疼他们了!”
莫雨笑道:“两位郎君肯定不会忘记陛下,可能有事耽搁了。”
若是只有曹襄进宫,他会猜测是想与长公主多待一些时间,现在曹襄与霍去病一起进来,估计是长公主有什么事想要麻烦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