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闻言,长眉微挑,目光意味深长地看向曹襄,“阿狙,你难道看上了哪家姑娘,以你的身份,让你畏首畏尾的,哪家的? ”
呵呵……不会是他家的吧。
“呵哈……哈…咳咳,陛下,陛下说的没错。”曹寿失笑,咳嗽时身子控制不住颤动,抬着手指着曹襄,“陛下,你觉阿狙可以当你家的女婿吗?”
“!”刘彻狭长的丹凤眼瞬间眯起,“姐夫,朕有不少公主,许给阿狙一个也可以。”
“陛下!”曹襄清俊的面容有些慌,直身向刘彻行了一礼,“臣想娶阿瑶,这一生也只有阿瑶。”
平阳长公主声音有些哽咽道:“阿彻,阿狙与阿瑶从小一起长大,他们感情好,小时候我看阿狙那么壮的身形乖乖跟在阿瑶身旁,许多时候比我这个阿母说话还有用,当时就有预感,觉得这个儿子怕是给你养的了,阿狙什么样子,你也清楚,就当长姐求你,就答应曹寿的请求吧。”
“阿狙,你的这些心思,阿瑶知道吗?”刘彻并没有回应平阳长公主的话,而是转身问曹襄。
“阿瑶她自是不知,我怕她不理我。”曹襄神情有些黯淡。
恐怕在阿瑶心里,他与霍去病的地位没什么区别,他担心一旦说出来,阿瑶立马不理他。
这点他确定阿瑶是能狠下心的。
刘彻见状,心中舒服了不少。
“咳咳……陛下,臣与公主只此一子,我马上就要走了,放不下阿狙,他的性子倔,认定的事不会变……臣……臣求你,求你圆了臣这个心愿吧,若是阿狙将来对不起阿瑶,随你处置。”平阳侯抬手紧紧抓住刘彻的手,“臣知道这时祈求让陛下为难,可……可臣没时间了……咳…… ”
平阳长公主看着他极力压抑咳声,哭道:“曹寿,你难受就别忍了,我能撑得住。”
刘彻看着目光期盼看着他的夫妻俩,最终长叹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平阳侯的手,“阿狙是朕看着长大,有他当朕的女婿,朕是满意的。”
他是不反对,但是他怕刘瑶反对,想到此,眉间隆起几分纠结。
听到这话,平阳侯与平阳长公主顿时面色一喜,平阳侯此时脸上多了一丝光彩,目含期待,“可惜臣没时间了,看不到阿狙成亲了,他与阿瑶的孩子肯定是这世间最聪慧漂亮的。”
“……是,我也这么觉得。”平阳长公主两行热泪滚落,喉咙被悲伤堵的挤不出再多的话。
“阿彻,谢谢你……应下这件事,让曹寿能放心。我……” 鼻头一酸,泪水再次遮住了她的眼。
刘彻握住平阳侯的手,“姐夫,长姐与阿狙有朕照看,朕不会让他们受欺负,你不用担心。”
“多,谢……陛下。”平阳侯晃了晃昏涨的脑袋,想要保持清明,可是看着眼前越来越模糊的视野,他知晓自己真的快撑不住了。
他多么想护公主和曹襄一生,想过着承欢膝下,含饴弄孙的日子。
当日傍晚,平阳公主府传来消息,平阳侯曹寿因病而亡。
刘瑶听到消息,心中一沉,之前她以为平阳侯的身子养好了,几年前他病重时,就撑了过来,没想到还是没有逃过这一劫。
平阳长公主怎么办?
她今后还要按照历史的进程,最后嫁给卫青吗?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不是思考这种事的时候。
……
六月的天十分燥热,平阳公主府一片缟素,对于公主府的许多人来说,这个夏日,身是热的,心是冷的。
刘瑶持香站在灵堂正中,恭敬地拜了拜。
上完香后,她看向一旁消瘦的曹襄,欲言又止,最终只干巴巴地挤出“节哀顺变”四个字。
曹襄闻言,微微冲她点了点头。
因为祭奠的宾客很多,所以曹襄脱不开身,刘瑶就不打扰他,之后又去看了看平阳长公主,替卫子带了话,宽慰了她几句。
从公主府出来,登上马车前,刘瑶又转身看了看公主府悬挂的白丧,叹了一口气。
真是世事无常!
她改变了一些事,也无法改变一些事,许多事还是要按照历史进程慢慢前进。
……
回到宫中后,刘彻将她喊了去,见她沉郁的样子,招呼她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阿狙和长姐可好?”
刘瑶叹气:“都瘦了一大圈!”
刘彻也长叹一口气,“这也没办法,逝者已矣,又救不回来。”
等长姐心情恢复了,他再从朝中给她选一个知冷知热的夫婿。
人对于不开心的事会有潜意识回避的心理,所以很快刘瑶与刘彻就一起岔开了话题。
刘彻告诉刘瑶,目前军中所有马匹都弄上马蹄铁了,至于马具也已经配备了七成,还有大刀也是标配。
不过做到这些付出的代价就是海量的金钱,若不是刘彻想着明年打匈奴,有节制的花,估计国库现在已经空了一大半。
可是国库的钱现在都被刘彻提前定下,就算今年不空,后年也要筹钱,所以刘彻唤刘瑶过来,让她帮忙想办法,看看短时间能不能凑一大笔钱。
刘瑶反手指了指自己,“让我筹钱?唉……不对,阿父,这事你不应该找桑弘羊吗?”
桑弘羊才是正儿八经的财政大臣。
她顶多算个技术研究人员,已经弄出纸、玻璃、琉璃这些东西了,怎么缺钱会找她,她日常研究还缺钱呢。
她能凑钱,还用找刘彻借钱吗?
刘彻:“桑弘羊提到法子太慢了,朕不满意?”
刘瑶:“那我也没办法,要不阿父你求老天爷,让他老人家给你下一场钱雨。”
刘彻提醒道:“阿瑶不是说不能封建迷信吗?”
“……”刘瑶与他大眼瞪小眼,片刻后,她两手一摊,“劫富济贫,要不阿父抄几个巨贪?”
“劫富济贫?”刘彻听到这个说法想笑,不由得摇头道:“没想到在阿瑶心里,朕这个皇帝这般穷了。这个法子也不行,朝中没有那么大的贪官,天下倒是有不少巨富。 ”
刘瑶抽了抽嘴角,顺着他的话,“可是也不能动手。”
刘彻:“他们这些人大多手脚不干净,但是树大根深,不好招惹。”
刘瑶:……
原来他真的动过这想法啊!
刘彻表示,一些人比他的钱还多,他当然不满了,天下都是他的。
刘瑶揉了揉脸,眼珠子转了转,“我还有两个方法。”
刘彻示意她开口。
他之前就是开玩笑,他与桑弘羊已经想了法子,虽然花钱多,但是他筹钱的法子还是有不少的,卖爵位或者加赋税都可以。
没想到刘瑶一下子豪横地给他弄出两个方法,即使都不管用,听着开阔思路也不错。
“第一个。”刘瑶伸出一根手指,“若是实在急用钱,阿父可以向民间借债,还的时候给些利息就行。”
刘彻眉心微跳,让他这个皇帝借百姓的钱,传出去后,朝廷还有威望吗?
“阿瑶,你让朕向那些巨富借钱? ”他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这事有些荒诞。
刘瑶神色淡然,“对啊!谁让你现在没钱,再说将巨富的钱借出来,也对双方有意,对民间也有好处,钱只有花出去才能成为活水,堆在库房里和死水没有区别。而且阿父肯定不会赖债,他们借的也心安,当然利息肯定少。”
当然她也就是说说,不知道发行国债适不适用现在的大汉社会。
刘彻:“第二种呢?”
刘瑶想了想,“用技术换钱,工坊的焦炭、高炉冶炼、玻璃、琉璃、陶瓷这些技术肯定有不少人眼馋,阿父一方面提高这方面产品的赋税,让他们掏一笔巨款购买技术,也有利于技术的提高,这些东西不愁卖。”
现今为止,目前民间并没有多少产业形成规模化、市场化,这样是不利于赋税的,农业重要,但是商业也重要。
刘彻陷入沉思,阿瑶说的这两种方法让人耳目一新,他要仔细想想。
反正他现在手中有好几种解决方式。
刘彻最后赏了刘瑶五十匹蜀锦,看着小姑娘离开的窈窕背景,想起他答应平阳侯的事情,顿时有些头疼,目前还不知道如何与刘瑶说。
不过可以推测,他家女儿知道这件事后,肯定没他好果子吃,想到此,刘彻背着手在内殿绕了一圈,让人将他喜欢的那些金玉摆件、古董、典籍都收起来,换上不怎么喜欢的,让刘瑶能搬动的东西。
莫雨一边招呼内侍干活,心中也有些七上八下。
知道刘彻估摸是防备几个孩子发脾气,他揣测是哪件事,毕竟陛下瞒了长公主他们不少事,指不定长公主因为哪件事就炸了,不过他觉得,其中最让长公主在乎的,应该就是陛下将她许给曹郎君的事情吧。
刘瑶带着东西回到椒房殿,刘珏、刘小琼、刘小据在院中玩老鹰捉小鸡,刘瑶嘱咐他们的贴身内侍每人取十匹锦缎,余下二十匹分了卫子夫十匹。
卫子夫听着她的吩咐,掩唇忍笑道:“怎么我也有?传出去,旁人还以为你将我当孩子哄了。”
“咱们五个人,正好一人十匹 。”刘瑶笑嘻嘻地靠在她的身旁。
两人看着院中刘小琼、刘小据被刘珏追的嗷嗷叫,都忍不住笑。
……
刘小琼、刘小据两只“小鸡崽”压根干不过刘珏这个“老鹰”,两个小家伙脑袋撞到一起嘀嘀咕咕了一番,最终决定再找更多小鸡。
就在两人满院子劝人加入的时候,孟姬带着鄂邑公主过来串门。
两个小家伙见到鄂邑公主,眼睛一亮,立马拉着人上场。
然后……
大家就看着三只鲜嫩的“小鸡崽”被刘珏这只小老鹰追的嗷嗷叫。
孟姬笑的前仰后合,“哎呀,又被吃掉一个,你们啊,小腿再跑快一些啊!”
后来三个小家伙觉得让刘珏当老鹰,大家太吃亏了。
毕竟她们三个打不过她一个,最后刘小琼拉着子燕上场,让她当“老母鸡”护着他们,这次让他们有躲藏的余地。
孟姬笑够了后,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仰头感受椒房殿让人安心的风,叹了一口气,“皇后,你不知道,自从建阳殿那个人又怀孕了,我压根不敢凑过去。”
半月前,建阳殿的王美人又有了身孕。
对于这个王美人,她真是怕了,之前因为鄂邑公主出事,她算是与王美人撕破脸,即使事后调查出与王美人无关,但是她还是觉得与她有牵扯,明明她与鄂邑公主都不能碰榛子,身为贴身宫女却带了,偏偏也出事了。
事后她不怎么理王美人,可是王美人却依旧如常,最后宫中传出,她仗着皇后撑腰,欺压王美人。
天知道,她巴不得离王美人八百里远。
现在王美人又重新有了孩子,总不会还觊觎她的孩子吧。
听到这话,饮茶的刘瑶抿了抿唇,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王美人去年才生育过,因为丧女卧病躺了许久,听说留下了病根,现在隔了才一年就有了身孕,确定身子受得住吗?
卫子夫神色淡定,“你啊,鄂邑公主也大了,以后这话莫说了,容易影响公主。”
“我也是信任皇后,才说了这事。”孟姬看了看院中欢闹的孩童,压低了声音,“我打听到她这胎怀的不安稳,皇后,你要注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