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实现这个愿望。
刘彻见刘瑶看的入神,也收敛心中的遗憾,仔细观察粗瓷大碗,若是忽略它的颜色以及裂纹,质壁十分光滑细腻,远远超过陶器。
怪不得阿瑶一直心心念念。
刘瑶挑了一个没有裂纹的粗瓷大碗,将水倒进去,唇角微勾,“你们做的不错,都有重赏。”
众人顿时欢呼。
“不过……”刘瑶的话又让众人的心提了起来,只见她素手敲了敲大碗,淡定道:“这种质地的瓷器在我这里不合格,今日庆祝的是你们烧出了新东西,所以要求低,等到明年这个时候,我手中的碗若是再这个样子,你们可要受罚了。”
众人连连点头。
这点他们知道。
不过也不怕。
一技通百技,他们琢磨出路子后,今后会更加顺畅。
刘瑶话音落下,守着烧瓷窑炉的工匠前来传话,说是又有一炉瓷器快要出来了,这是今天的最后一炉。
刘瑶一听,心中升起了期待,想要知道最后一炉瓷器中有没有质量好的。
在大家的期待中,新一炉瓷器终于亮相。
看着比之前稍显光亮的瓷器,刘瑶眼前一亮。
不管是工匠是否是故意留在最后,来个欲扬先抑,她承认确实被愉悦到了。
这炉瓷器的色彩比之前稍亮,当然碎裂、有裂纹的也不少,撇除这些,这一炉中居然弄出了两个如白璧一般的碗,在里面鹤立鸡群,一眼就注意到了。
“阿父,你看,这就是我满意的瓷器。”刘瑶拿起瓷碗,唇角笑容加深。
没想到第一次还能有让人意外的完美瓷器,这两只碗可要好好保存。
刘彻拿起另外一只碗,此碗的造型与其他没有区别,但是它浑身雪白,没有一丝细纹,全身光滑细腻,如同清泉流过鹅卵石那般细腻自然,远远一看,还以为是用白玉雕刻而成的,就是这碗的造型不怎么美观,若是做成瓶子或者壶,那就漂亮了。
听阿瑶的话,这种瓷器的产生并不是意外,等技艺完美后,今后做出的都是这种瓷器。
刘彻心中终于满足了,若是今后真能大规模做出如此工艺的产品,他能从天下换取更多的马匹、金银财富。
“不错,不错,莫雨,重赏,尤其做出这两只碗的人,赏二十金。”刘彻乐的眉眼都快眯成缝了。
莫雨:“诺!”
出了工坊,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落在瓷器上,在阳光的勾画下,瓷器光泽更胜,沉静内敛,刘彻看到白皙如玉的瓷碗,脑海中只出现一个字“雅”。
刘瑶对刘彻现在的表情很满意,佯装虚弱地遮了遮眼帘,意味深长道:“唉呀……我忙的脚不沾地,闲暇时刻还要誊抄宫中竹简,而某位当父亲的饮酒作乐、驰马逐兽,不亦乐乎,就这样还被某人教训,啧啧……天道不公啊!”
刘彻则是听得无语,一头黑线,“那想要天道公平的长公主阁下有什么要求?”
“嗯……阿父,我想去当利看看。”刘瑶眼含期待。
“不行。”刘彻想也不想,直接拒绝,见女儿顿时耷拉着嘴角,想了想,“这次你又弄出了好东西,朕再给你加三千食邑可行?”
刘瑶瘪嘴,“又不能去看,只能看见钱,有什么可开心的。”
刘彻嘴角微抽,看着面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女儿,真想敲她的脑袋,“多少公卿想过你这样的日子,一辈子都求不了呢。”
刘瑶不理他,转身就走了,临走前不忘让人挑几个完好的碗带回去给卫子夫开开眼界。
“这孩子!”刘彻看着她的背影,哭笑不得,“朕真是将她宠坏了。”
莫雨讨好道:“也只有陛下才能养出长公主这般有能耐的人。”
至于那两只完美的瓷碗,刘彻则是让人装饰了一番,放到宣室内殿供人欣赏。
其他出炉的瓷碗,因为瑕疵太多,刘瑶就让工官留作自用,等做出较为完美的瓷器后,再想销售的事。
四月的时候,工坊窑炉出品的瓷器已经处于稳定,良品率也高,品质也比之前的要好。
刘瑶打算等到能烧制出尚好的白瓷后,再折腾其他花里胡哨的色泽,现在先将基础工艺立稳。
刘彻听闻工坊的烧瓷工艺循序渐进后,就设置了瓷官,专门管理烧瓷。
瓷这等美器,中原没有,西域更没有,张骞说过,西域民众虽然过的苦,但是国王贵族富庶,这等稀奇美器送到西域,肯定会受到追捧,能用它们换许多普通东西换不出来的东西,比如西域宝马,拉拢那些西域小国,让他们对大汉更加尊崇。
刘瑶之后设计了好几套茶具让工坊烧制,为了区别,在碗底做了标记,这些瓷器都是宫廷出品,虽然现在工艺还不完美,还是有不少收藏价值的。
烧好过后,她挑了好的,给亲近的人送了一套。刘彻那边听说后,也让工坊给他烧了一炉,朝中的三公九卿均有一套,以示皇恩。
朝臣收到瓷器后,十分惊艳,尤其儒生们,看着如此精致细腻的瓷器,大家的创作灵感压抑不住,一时间长安出现许多赞美瓷器的辞赋。
……
刘瑶也送了卓文君一套,司马相如打开盒子,看到躺在软草中的瓷器,不住发出惊叹。
世人赞美他的赋好,他觉得不如工匠的一双巧手,能工巧匠将泥土经过烧制,制出这等美玉般的器皿,着实惊叹。
卓王孙亦是瞪大眼睛,“老夫真是老了,这次来长安,先是见到了比玉还通透的玻璃、琉璃,现在又见了这等细嫩如玉的器皿,若不是亲眼见到,旁人与我说起,我肯定是不信的,这些东西带回蜀郡,肯定会受大家的追捧。”
就不知天禄阁什么时候卖。
司马相如点头,他这两年在长安也见识了不少东西。
卓文君看完刘瑶的信笺,“长公主说,用这些茶具喝茶,更有美意。”
卓王孙轻啧一声,“难不成长公主让人烧制这东西就是为了喝茶?长公主真乃妙人!”
寻常人家若是弄出来瓷器,会成为一个家族延续的底气,名扬天下。
对于长公主这等尊贵身份来说,只是普普通通的东西。
卓文君摇头,“长公主信中说了,她要将瓷器远销海外,为大汉换取更多的财富。”
卓王孙闻言,看了看右边捧着瓷器,沉迷其中的司马相如,又看了看左下手从小叛逆,与他对着干的女儿,沧桑的眸子露出些许哀怨,“陛下运气真好,不像老夫。”
旁人都羡慕他有一个才名远扬的女婿,女儿也是有名的才女。
往日生活中,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嘴皮子厉害,他都说不过,尤其许多人听闻他是司马相如的岳父时,都会打趣当年女儿与其私奔时,是什么感想?
他能有什么感想,他当时差点气死!
现在司马相如一把年纪被陛下抛弃,他来劝这夫妻俩回蜀郡养老,谁知一个比一个倔强,谁也不回去。
卓文君对于他话里的酸意有些无奈,父亲都一把年纪了,还这般调皮,“父亲,你身为大汉首富,有万贯家财,子孙成群,身体康健,已经够让人羡慕了!”
卓王孙闻言,立马吹胡子指着司马相如,“还不是这个混账闹得,若不是他,你何故现在被困在长安,早就回到蜀郡过逍遥日子。”
他闺女都做祖母了,还要陪着丈夫在长安这般折腾,司马相如果然压根没变,与年轻时一样,想当年,他隐瞒家贫,仗着一身才华将文君骗走,文君受骗归来后,为了让他服软,又开了酒肆,拘着文君当垆卖酒,即使几十年过去,可是他现在对当年的情景还记忆尤深,这辈子都忘不了。
司马相如一听,当即辩驳,“岳父,你可冤枉我了,我是为了文君留下的,她这些年受长公主委托,一直收集民间的各种散落典籍、辞赋,着实走不开啊!”
自从纸推广后,长公主有意将民间典籍都搜罗起来,这事一直由卓文君来做。
他司马相如虽然现在被陛下贬了,可在民间也颇有民望,文人间也受欢迎,人脉颇广,卓文君搜罗典籍时,他也帮了不少忙,甚至还帮忙写了许多辞赋作为人情,可忙了。
卓王孙看向卓文君,“文君,他说的可是实话?”
卓文君忍笑,“确实!”
说起这事,她想起刘瑶刚刚信上说的另外一件事,“相如,长公主听闻你最近十分悠闲,给你寻了两个差事,一个是去甘泉宫当甘泉丞,一个是去春秋学宫当博士,你选哪个?”
“甘泉宫……春秋学宫?”司马相如眉心微跳。
甘泉宫、春秋学宫都是陛下费心修建的,所处地方好,景色也美。
但是……
虽然陛下之前说甘泉宫用作避暑,之前陛下率领众臣前去甘泉宫所见,明显是陛下用于养方士的,听说长公主接手后,甘泉宫走的有些偏,但是陛下的意愿肯定不会擅自更改。
他一个文弱书生,精读儒学,不怎么修黄老之学,去甘泉宫有些不合适吧。
可是陛下说不定以后会更看重甘泉宫,他如果成了甘泉丞,可能会重新得到陛下的重用,再次恢复鼎盛时期。
若是推辞了甘泉宫,就只能去春秋学宫当博士了。
春秋学宫的学子都是科举应试子弟,听闻其中选聘的博士要求苛刻,他怕达不到要求,没干多久被祭酒给扫地出门。
毕竟他现在被陛下忽视,人也老了。
卓王孙没好气道:“你有什么犹豫的,难道你还想着当方士入甘泉宫?”
到时候他怕司马相如受影响,所写的辞赋变成求仙问卜了。
司马相如继续纠结了一番,最后看向卓文君,双目求助,“文君。”
卓文君:“甘泉宫现在是长公主管着,春秋学宫的事情她管不了。”
所以甘泉宫会变成什么样,陛下的影响是一方面,长公主的要求也重要。
未来会变成什么样,谁也猜不出来。
司马相如双眉微锁,过了良久,才说道:“甘泉宫。”
“什么?” 卓王孙感觉自己耳朵聋了,一时没确定。
司马相如闻言,捋了捋胡须,“比起春秋学宫,甘泉宫更需要我。”
春夏学宫接触的都是读书人,但是甘泉宫不然,那里都是方士,他也可以接触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卓王孙目瞪口呆。
司马相如真是人老心不老,都多大岁数了,还想着出头,他明明写得一手好辞赋,安心回蜀郡养老不行吗?
司马相如曰:不行,男儿建功立业,他不甘心当一个辞赋大家,他现在也才五六十岁,还有拼搏的时间,朝中的公孙弘、辕固都比他大,他作为一个后辈,要向他们学习。
“文君,你不劝劝他?”卓王孙皱眉。
卓文君淡定道:“没事。我信长公主。”
长公主虽然管理甘泉宫,但是对求仙问卜很忌讳,不担心司马相如走上其他路子。
卓王孙:……
……
刘瑶接到卓文君的回复后,挠了挠头。
她还以为司马相如多半会去春秋学宫,但是去求刘彻,只能给他求来博士,所以就加了一个甘泉丞作为备选,想着多半用不上,不曾想,结果出乎她的意料。
不管如何,既然许诺了,刘瑶自然应下,派人将令牌和衣服送到司马府。
……
天下九塞,雁门为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