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傍晚,刘彻前来探望皇太后,服侍她喝药时,皇太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饶是自诩已经喜怒不言语色的刘彻也着实愣了一会儿,“母后,你想要将王容嫁给卫青?”
之前母后还在逼着挑一个他与子夫的公主嫁到王家,现在又提出让王容嫁给卫青,看来王家有些病急乱投医,得寸进尺了。
皇太后察觉刘彻情绪有些不对,推开了刘彻的汤勺,疲惫的眼眶中瞬间溢满了泪水,用帕子掩唇使劲咳嗽了两声,语气苦涩,“我现在这身子也熬不下去了,你和皇后说得对,公主们还小,她们也是我的孙女,王家那些郎君什么德行,我……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可是王家毕竟是你的母族,你难道忍心他们败落下去……咳咳……恰巧阿容新寡,卫青又未成亲,他们郎才女貌,凑成一对未尝不可,而且卫青与王家联姻,与陛下的关心更近一步,你也放心。”
刘彻:……
卫青现在是他的小舅子,还能有其他关系更近一步吗?
前段时间,太医令奏疏说母后因为病情,胃口不怎么好,现在看来,母后的胃口挺大的。
刘彻面色不变,大手摸了药碗,温声道:“母后,汤药快凉了,你先喝药,既然你想要王家与卫家联姻,儿臣会考虑。”
皇太后张嘴饮下凑到嘴边的汤药,满意一笑,“陛下这番话,我就放心了。王容知书达理,闭月羞花,与卫青在一起,不委屈。”
刘彻笑而不语。
……
次日,刘彻驾临椒房殿,与卫子夫独处时,不动声色地说了皇太后的心思。
正在绣香包的卫子夫有些懵,手中动作一时不察,扎到手才注意,血珠瞬间冒出,落在粉嫩的香包上,一下子就消融进锦缎中,让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疼吗?”刘彻上前握住她的细指,拿着帕子轻轻抱住她的手,自责道:“早知道朕就不说了。”
“妾身没事。”只是被针扎一下,卫子夫没什么感觉,她就是被皇太后的想法惊到了,觉得此事不成,面色为难道:“陛下,卫青虽然没有娶妻,现在也有三个儿子,给他们俩牵线,委屈王姑娘了,而且王姑娘年轻,有更好的选择。”
“朕也是这样劝的,可是母后认死理。”刘彻眉间微拢,面上一副十分纠结的模样。
“……”卫子夫唇瓣微张,迟疑了一会儿,最终道:“陛下,妾身觉得此事不成,王容是阿珏的侍读,妾身也心疼她,将她当女儿看,别说妾身,就是阿瑶也会不适应。”
刘彻:……
他差点忘了还有阿瑶。
“这样,朕再考虑考虑。”刘彻对卫子夫的态度满意,自然好商量。
……
下午,刘瑶带着刘据前去未央宫探望刘彻。
今年整两岁的刘据手脚麻利,说话也流利不少,是个让人满意的胖娃娃。
刘瑶觉得将他放养在未央宫,向阿父多多学习,学会如何当“渣男”,不能一昧的当君子。
刘据一落地,就屁颠屁颠地冲向刘彻。
阿姊说了,多揪阿父的须须,能快些长大,但是不能告诉阿父,否则就不灵了。
刘彻听到小娃的脚步声,已经条件发射地伸出胳膊,在刘据冲过来,小胖手就要祸害他的龙须时,一下子将人抱起架高,无奈道:“刘据,朕不是说了吗?朕的胡须不能揪。”
“高高!”刘据则是咯咯直笑,小身子不断摇晃,示意刘彻再高些。
刘彻叹气,还是照办。
刘瑶捂嘴忍笑:“弟弟觉得阿父最美,是不是啊?阿据!”
刘据点头:“胡胡好看。”
刘彻:……
谁告诉他好看就要揪下来。
他故作凶相的扬起巴掌,“再动手的话,朕要打屁屁了。”
“……”小家伙咬着手指瞅了瞅他的脸,又看了看他的大巴掌,确定不是在哄自己,连忙从他身上下来,两手捂住屁股,警惕地看着他,“阿父坏!”
对于这话,刘彻已经听了十多年,都是阿瑶教的,他耳朵都长茧子了,为此淡然点头,“对,朕是天底下最坏的!”
刘据更加瞪大了眼睛。
看到这幅蠢萌的样子,刘彻嘴角经不住上翘,不过为了唬孩子,还是努力往下压。
刘瑶在一旁看热闹。
刘据瘪嘴,凶萌地盯着刘彻的胡子,奶声奶气道:“阿父须须掉光,变丑!大丑丑!”
人在愤怒时,潜力无限的,小娃此时说话清晰脆嫩,一点也不含糊,满殿的人都能听到。
刘彻:……
“噗呲!”刘瑶扑哧笑出声。
呃……弟弟,你不如诅咒阿父秃头,比起头发,男性胡须的寿命似乎更强。
……
玩闹结束后,刘彻与刘瑶说了皇太后想要将王容嫁给卫青的想法。
“啊?”刘瑶目瞪口呆。
王容、卫青,拜托!她从未将这两个人凑在一起,而且这两人的年龄都差辈了。
呃……本来差辈了。
王容虽然比她大,可是她的同龄人,卫青是她的长辈。
何况,卫青不是要和平阳长公主牵线的吗?
刘据见状,学着她的样子,也张大嘴,干巴巴学了一声,“啊——”
“啊什么?”刘瑶扯了扯小家伙的脸蛋,往他怀里塞了一个布老虎,让他慢慢玩耍。
此事重要,她要仔细听。
刘彻挑了挑眉,玩笑道:“王容与你关系好,让她当你舅母,不好吗?”
“不好!”刘瑶一口否决,“舅父年纪太大,还有孩子,王容还不到十八岁,不能欺负人。”
现在卫青可有三个大胖小子!
刘彻故意与她唱反调,“卫青有什么不好,他虽然年长,也不过而立,仪表堂堂,虽然出身低些,现在可是大汉的大将军,乃朕亲封的长平侯,皇太后看上卫青,这也正常。”
“你答应了!”刘瑶惊得快要跳起来。
不会因为她的干扰,将卫青与平阳长公主的进程改变了吧?
“还没有!”刘彻抢过刘据手中的布老虎,刘据连忙去抢,刘彻见状,将布老虎往刘瑶怀中一抛。
刘瑶:……
偏偏他单手锁着刘据,不让他来捡布老虎,惹得小娃气的跺脚,哇哇乱叫,就差咬他一口了。
刘瑶沉吟片刻,大手下意识揉捏布老虎,最后只干巴巴道,“他们不适合。”
其实她也不确定,毕竟卫青如阿父口中说的那般,确实前程锦绣,而且卫青人品也不错,谦恭、稳重,朝野素有口碑,即使他已经有了三个儿子,在长安许多人眼里,也是香馍馍。
刘彻眉梢微扬,“你不赞同?”
刘瑶撇嘴,“我又做不了主,看舅父的样子,似乎也无异成亲。王容她……真的太小。”
“你啊!”刘彻笑着摇了摇头,正想继续说,忽而腿上一片湿热,心头咯噔一下,低头与自家儿子水汪汪的大眼睛对上。
小家伙小嘴微抿,小脸微绷。
而此时腿上湿热面积持续扩大,片刻后,小娃眉心也重新舒展,冲他露出一个纯真无邪的笑容,“阿父!”
刘彻嗅着鼻端淡淡的尿骚味,扶着孩子的大手颤了颤。
他想揍人!
一开始刘瑶还纳闷,怎么面前两人一下子变得父慈子孝了,小的乖乖窝在阿父怀中。
等到味道传开,她察觉不对劲,默默往后挪了一下,静静看戏。
小娃解决完生理需求后,起身想要离开,刘彻的铁臂松开,在孩子抬脚走出去的那刻,大手扯住小娃的衣领,阴恻恻道:“你尿完就走,将朕当什么了。”
小娃噘起嘴,圆溜溜的眼睛满是控诉,“阿父坏!我急,出不来。”
“你想要尿,就不能出声吗? ”刘彻将他拎到面前,指了指怀里深紫色裾袍上暗了一大片的痕迹,“尿在朕身上,小脸羞不羞。”
刘据才不怕,晃着小脚,抗议道:“阿父,衣服冰冰,脱掉,脱掉!”
“……”刘彻无奈。
这家伙刚尿完裤子,还有脸提要求。
刘彻见状,想将手中的烫手山芋交给刘瑶。
刘瑶起身,丢下他们跑出了门,出门时,留下一句,“阿父,你陪弟弟洗澡,我让人送换洗衣服来。”
小娃见刘瑶走了,伸着胳膊下意识去追,奈何衣领被刘彻扯住了,小腿空中滑行了十几步,还是原地,等到停下时,察觉裤子湿漉漉的更难受,顿时张嘴就嚎,“阿父,坏坏!大坏坏——”
门口的朗卫听到孩童哭声,竖起耳朵,就听刘彻的吼声,“明明是你恶人先告状,谁让你尿在朕身上的。”
小娃也不相让,小嗓子扯嚎,“阿父坏!阿父最坏,阿父以后尿床,我也打你!”
刘彻:“胆子真肥啊!既然你这样说了,朕就不客气了!”
……
“哇——”小娃嘹亮的哭声传遍未央宫。
门口的朗卫:……
皇子啊,咱们要审时度势,不能与陛下对着干。
刘瑶带衣服过来时,刘彻已经拎着刘据去洗漱了,刘瑶将衣服送给莫雨,忍笑问道:“阿据现在还嚎吗?”
莫雨笑道:“皇子好哄的很,陛下带他玩了水,就与陛下乐呵呵的玩了起来,连奴婢准备的饴糖都没有用上。”
刘瑶面上松了一口气,笑道:“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他们了,现在天冷,阿父他们出浴时,一定要擦干水。”
“晓得了。”莫雨恭敬道。
刘瑶转身之际,装作不在意道:“中常侍,阿父之前说的关于王容与舅父的婚事?”
莫雨闻言,见四周无闲杂人等,压低声音道:“长公主,陛下答应皇太后让卫家与王家结亲。”
“结亲!”刘瑶失声叫出来,话音刚落,下意识捂住了嘴,眼皮直跳,磨着牙道:“阿父既然决定了,还糊弄我干什么?干脆直接下旨算了。”
见刘瑶脾气上来,莫雨知道她没听明白,连忙低声哄着,再次提醒,“长公主莫慌,只是卫家与王家结亲,应该影响不到大将军。”
“……” 刘瑶有些懵,沉默了一瞬,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是霍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