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郭珍珠微微瞪大眼,似乎不可思议,宜嫔讽刺一笑道:“想想连我都知道两人见过面还闹过一回,别人也可能听说过。以前没这事的时候,只觉得稀疏平常,一起进宫的宫女闹翻的事也不少。”
“但是这事一出,那大宫女的处境就要难了。看僖嫔那么喜欢自己的宫女,只怕想尽办法要把人捞出来,正因为没成,才会跑到永和宫对德嫔大发雷霆。”
毕竟谁都不是德嫔,宫女进慎刑司就进了,压根就打算救人,简直铁石心肠。
僖嫔一看就是爱憎分明之人,对身边这宫女也是极为喜欢,要是可以,早就把人捞出来了。
如今她只能跑去永和宫对德嫔发脾气,就知道连僖嫔都没能把自己的宫女从慎刑司救回来。
郭珍珠却蹙眉,僖嫔毕竟姓赫舍里氏,连她都没法,那嬷嬷究竟说了什么?
她虽然好奇,此事却无法再深究。
郭珍珠打住了话头,笑着说道:“妹妹这小兴趣,如今瞧着是帮上大忙了。看来以后宫里有什么趣事,我也得跟妹妹一起听听才是。”
宜嫔听着就笑了,高兴道:“姐姐感兴趣那就更好了,以前就我一个人听着,都没人能说说,实在有点无趣。”
如今加上郭珍珠,宜嫔以后听了八卦也能跟她分享了!
“姐姐也知道小木子是个会来事的,跟各宫的宫人关系还算不错,所以能打听到不少芝麻绿豆的事来。”
郭珍珠点点头道:“小木子看着是不错,以后让他也带一带小明子。只是他们大多在太监这边打听消息,宫女那边却不好太亲近。”
宫里的太监虽然去势了,不算是正经男人,但是宫里也没几个男人。
宫女寂寞,进宫后就都是皇帝的女人,跟太监这种柏拉图就挺合适的,私底下就会组成所谓的对食。
当然这在明面上是不允许的,只能偷偷来,不然被发现话,两人都要没命的。
所以很多宫女为保小命,就不会铤而走险跟太监对食,甚至对他们十分疏远。
小木子想打听点什么,在宫女这边,也只能是年纪很小的,却因为年纪小参与的事也少,打听不到什么来。
换成宫女的话,打听起来就要容易得多了。
加上各宫主子贴身伺候的,大多还是宫女和嬷嬷居多,太监反而在外围。
所以打听消息,还是从宫女身上入手,才能知道得更多了。
郭珍珠就道:“小明子还是不大方便,我看新来的玲珑和另外两个年纪更小的,叫立春和立夏的宫女就不错。”
年纪小也有年纪小的好处,就不容易让人产生警惕之心,更轻易亲近起来。
想想如果年纪相当的宫女来打听事情,对方一定担心会不会是想对自家主子做什么坏事。
换做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宫女,笑脸盈盈又嘴甜喊姐姐,还只好奇问东问西一点小事,那就要放松得多了,打听消息也要更容易。
之前宜嫔只是用来打发时间,如今听郭珍珠的意思,是想要让底下的宫人组一个消息网。
这样打听消息起来就容易,不会像这次那么被动了。
宜嫔一怔,很快又感慨道:“姐姐这样想很好,我底下那些人,姐姐有看上的,只管让他们加入进去,我会让他们听姐姐的话。”
她又盯着郭珍珠看了一会,抿着唇道:“其实,我感觉姐姐的性子最近变了很多。”
这话让郭珍珠一瞬间身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难不成宜嫔那么敏锐,看出她换芯子了?
要真是这样,郭珍珠要怎么解释呢?
下一刻,她就听见宜嫔喃喃道:“姐姐当初跟着我进宫,是我多番劝说,其实姐姐无所谓去哪里。姐姐对之前的事耿耿于怀,心里难过,每天只浑浑噩噩,在宫里过得也不大高兴的样子。”
“我一直怀疑是自己错了,不该拉着姐姐一起进宫。好在姐姐有了四格格之后终于慢慢想开了,这会儿性子跟小时候一样,真好!不然我一直对姐姐很愧疚。”
郭珍珠一愣,没料到宜嫔会这么想,搂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妹妹待我一直都很好,我心里是知道的。之前我只陷入自怨自艾,也是妹妹一直努力开导我,让我高兴,这些我始终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这确实是原身的想法,她一直很感激宜嫔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拉了一把,还牢牢站在自己身边支持。
如果原身改嫁别处,可能还会被流言蜚语包围,原本就难过,那以后就只会更难过了。
唯独进宫后,这里等级森严,规矩也多,不会有人在原身面前嚼舌根,提起以前的事来。
换了后宫嫔妃这个身份,认识原身的人就更不敢放肆了。
哪怕以后在宴席上碰见,也绝不会提及以前,叫原身尴尬的话来。
郭珍珠回忆了一下,还记起宜嫔曾经对原身说的话:她觉得皇帝身份尊贵,福泽连绵,加上小时候面对天花都能好好活下来,会是个长寿之人。
所以原身成为寡妇不是她的错,是嫁的那个夫君太短命了。
换个长寿的,不就好了?
思及此,郭珍珠真是哭笑不得。
但是宜嫔这想法真没毛病,而且还误打误撞猜对了,皇帝确实挺长寿的,还成为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
郭珍珠想到宜嫔让人到处打听后宫琐碎趣事,嘴上说是打发时间,实际上也是想从中寻到自个觉得有趣的,给亲姐姐说说来解闷。
可以说宜嫔从进宫开始,就全方位把原身牢牢保护住,又护在羽翼之下好好疼惜。
如今郭珍珠成为了她的姐姐,也该努力护着宜嫔。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消息掌握得越多,她们两个才能更安全。
不管出什么事,两人也能第一时间做好准备。
不然就跟僖嫔这样,那嬷嬷的事闹出来后,身边的心腹宫女被带走,变得非常被动,甚至无法解决的棘手。
郭珍珠不想自己有一天,和宜嫔也会陷入这样的窘况当中。
就德嫔这性子,这次似乎是吃大亏了,所以会安静下来,却也只会安静一段时间。
过一阵子,事情解决了,德嫔很可能又再次上蹿下跳。
被动迎击不是郭珍珠的性子,她一直觉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是被冒犯的时候就不该有一丝心慈手软。
郭珍珠低头又轻声说道:“回去就让小明子和几个宫女去跟小木子取取经,怎么能旁敲侧击打听消息,又不会叫对方警惕。另外就是,什么该打听的,什么不该打听的,也该让他们知道分寸。”
虽说她想尽快掌握消息,处于主动的局面,但是宫里有些事不能瞎打听,被皇帝知道只怕觉得自己别有用
心了。
宜嫔听着连连点头道:“姐姐考虑得周全,回头让小木子给他们说说。小木子是个有分寸的,也知道什么该打听,又该跟谁打听。”
两人一路低声说着话,后头跟着的宫女都离着几步远,听不见她们说的什么。
秋纹和朝雨互相看了一眼,只觉得两位娘娘的感情极好,一路走来说话就没停下过。
忽然秋纹远远看见有人靠近,连忙上前低声提醒道:“娘娘,李伴伴来了。”
郭珍珠诧异地回头,果真看见李伴伴带着两个太监过来,给两人行礼后说道:“顺嫔娘娘,皇上有请。”
没料到竟然是皇帝找她,郭珍珠心里更是惊讶,面上只点点头,看向身边的宜嫔。
宜嫔连忙说道:“姐姐,那我就先回去翊坤宫了。”
她想着皇帝跟郭珍珠谈完事,可能会留人在乾清宫,就没说等着郭珍珠一起用饭的事。
等宜嫔一走,郭珍珠倒是奇怪,路上低声问道:“李伴伴可知道,皇上叫我过去是所为何事?”
她想不出皇帝叫自己去乾清宫做什么,毕竟自己挑新宫女的事已经解决了,皇帝不还把坤宁宫的宫人送过来给自己选了吗?
李德全只答道:“娘娘,皇上的心思不是奴才能猜着的。”
这话让郭珍珠是赞同的,皇帝心犹如海底针,就没人能猜得出来。
她一路疑惑着到了乾清宫,被请去了暖阁。
皇帝坐在茶几前,上头只有茶具和点心,并没有折子。
看来这是他休息时间,抽空叫自己过来见面。
估计没一会儿,皇帝就得继续忙碌,她就能回去跟宜嫔一起用饭了。
郭珍珠的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面上还是沉稳给皇帝行礼。
皇帝指着茶几对面说道:“你过来坐下吧。”
郭珍珠乖乖在茶几对面落座,很快有宫女送了茶水过来,她低头喝了一口。
真是巧了,居然又是大红袍。
不过正跟僖嫔说的那样,永和宫的宫女泡茶功夫确实没到家,那茶水淡而无味,香气都几乎没了。
反观乾清宫这边,大红袍泡得茶香四溢,香气浓郁宜人。
郭珍珠忍不住赞同僖嫔说的,德嫔的宫女还真是糟蹋了这上等的好茶叶。
皇帝看着她喝了一口又一口,示意宫女给郭珍珠倒茶:“在想什么?”
闻言,郭珍珠下意识答道:“想着这茶泡得很好。”
说完她就面露尴尬,这乾清宫的宫女要是不会泡茶,那就真是笑话了。
皇帝却似乎明白郭珍珠的意思,微微一笑道:“永和宫的宫女确实糟蹋了这好茶叶,不过德嫔手里的大红袍这次该是用完了。”
言下之意,郭珍珠如果下一次去永和宫的话,没有机会尝到那么糟糕的大红袍,因为德嫔也没有了。
皇帝想来在短时间内,也不打算给德嫔送大红袍。
郭珍珠抿着唇,心里却比之前要更紧张。
看来皇帝也觉得德嫔糟蹋好茶叶,索性就不给她了。
如果宜嫔在的话,听见皇帝这话,只怕要高兴得蹦起来。
这个妹妹想说的话,郭珍珠都能猜出来。
‘让德嫔嘚瑟,让她糟蹋好茶叶,以后都要没好茶喝了!’
但是另一边,郭珍珠想到的是,她和宜嫔前脚刚从永和宫出来,皇帝后脚就知道永和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连僖嫔讽刺德嫔的宫女不会泡茶,皇帝也一清二楚。
皇帝在永和宫里究竟有多少眼睛和耳朵,各宫是不是也有?
光是想到在不知情的地方,会有人盯着自己,把说的所有话都告诉皇帝,郭珍珠的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就忍不住起来了。
见郭珍珠沉默下来,并没有接话,皇帝也不意外。
比起咋咋呼呼的宜嫔,这位顺嫔的性子要内敛沉稳得多。
皇帝只随口问道:“新选的那些宫女还能用吧?”
郭珍珠连忙点头答道:“是,多谢皇上,坤宁宫的宫女都十分规矩,很是得用。”
皇帝听着微微颔首道:“能用就行,要是过一段时间感觉不合适,你再从新宫女里选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