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菱在考场时,他们担忧贾菱会不会生病;而现在,他们又担忧贾菱的成绩了。
贾璋和黛玉并不希望贾菱得到的结果太糟糕,这些年来,菱哥儿读书时的刻苦与努力,都被他们看到了眼睛里。
所以,他们不希望菱哥儿的努力白费,更不希望菱哥儿因为没考好而伤心难过、失魂落魄,乃至于一蹶不振。
虽说贾璋和黛玉很清楚,他们的菱儿很坚强,不是那种心理脆弱的孩子。
即便考不上,菱哥儿也不会落到那种境地的。
但贾璋和黛玉思考事情时,总爱考虑事情发展的最坏情况。
他们觉得只有考虑到最坏的情况,才能不惧任何风险,应对好各种各样的糟糕局面。
而这,也正是贾璋和黛玉为贾菱提心的原因。
待到天光大亮,出去看榜的小厮青橼跑了回来,口中大喊喜事。
贾璋和黛玉听到后,悬着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菱哥儿的名次肯定不错,至少也在二甲之列。
否则这小厮就会哭丧着脸回府,而不是大喊喜事了……
贾璋问青橼道:“你们二爷考了第几名贡生?”
青橼喜笑颜开地答复贾璋:“回老爷的话,二爷他中了头名会元!”
“周边的人都说咱们家二爷蟾宫折桂、独占鳌头呢!”
听到这个好消息后,贾璋瞬间笑出了声。
他是状元,菱哥儿也是会元。
父子同为状元,是一桩难得的美谈。
说不定他们菱儿也有大魁天下的机会呢!
黛玉同样想到了这件事情。
喜悦之下,她直接抓了一大把金桂子赏给了青橼,又直接赏了贾菱身边仆役每人半年的月钱。
黛玉出手这般阔绰,显然是很高兴的。
贾璋则起身走到贾菱身边,笑着推了推儿子的肩膀。
“怎么?菱哥儿,你欢喜疯了?怎么还不去外院?”
“一会儿报喜人过来后,你还要给他们发喜钱呢!”
贾菱被父亲的话惊醒,这才连忙起身,前往外院等待。
而在报喜人快马行至荣国府,金花帖传,锣鼓声响,高声呼喊“捷报顺天宛平老爷,贾讳菱,高中绍治二十四年会试第一名会元,金銮殿上面圣”后,贾菱才彻彻底底地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他脸上瞬间挂起了笑容。
接过金花帖子后,他就和堂兄贾芝一起拿家里提前备好的银锞子赏起了报喜人。
与此同时,贾璋也带着妻女,来到荣庆堂报喜。
听到贾菱夺魁的好消息,贾赦和邢夫人脸上瞬间扬起了灿烂的笑容。
他们家乖孙果真肖父!
在科举之事上,菱儿和他父亲一样厉害!
他们这做祖父、祖母的,心里也欢喜呀!
贾菱高中会元一事,给荣国将军府带来了经久不散的喜庆气氛。
就连隔房的堂嫂芝大奶奶都说,她的孩儿还是有些福气的。
在二叔高中会元时,她这孩儿还在孕育着。
说不定这孩子也能沾上二叔的文气,日后和他二叔一样才高八斗呢!
她说话这样好听,荣国将军府上下听了都高兴。
就连葵姐儿都因为堂嫂夸赞哥哥,爱屋及乌地喜欢起这位堂嫂来了。
只能说柳氏还是很像她五叔的。
贾璋的朋友柳熠——也就是芝大奶奶的五叔,同样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荣国将军府小小地庆祝了一场后,就没再做别的事情。
毕竟殿试还没有开始,他们不想因为过于张扬,招了旁人家的眼,引来没必要的风波。
而居家避嫌的贾璋,则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为贾菱进行了新一阶段的考前培训。
各位阁员的喜好,殿试最稳妥的文风,殿试时需要注意的事项,以及贾璋根据近三十年的殿试试题和时政,押的几道策论题目。
这些贾菱都要一一记下来。
不过比起这些事情,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贾菱学习。
那就是绍治帝的喜好。
怎样说话,怎样做事,露出怎样的表情,才能讨得绍治帝的欢心。
这些贾菱都要好好学习。
贾璋对这些事情很有经验,教导起贾菱来完全没有问题。
跟父亲复习到殿试前夕且获益匪浅的贾菱心里彻底有底了。
他的心情,也放松了起来。
普天之下,有几个人能得到父亲这样细致且深入的教导?
至少在这一科里,没有人比得过他。
更何况,他本身就是会元了。
就像父亲说的那样,即便是为了父子双状元或父子双鼎甲的佳话,陛下也会给他一个好名次的。
从一开始,他的期待也只是考中二甲,不要坠入三甲做同进士给父亲丢人而已。
如今考中会元,已是万幸,他又有什么好忧心的?
而在殿试当天,把贾菱送进宫城后,贾璋、黛玉和贾葵他们坐马车回府。
回家途中,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听到外面潇潇暮雨的声音,贾璋掀开帘子,看到路边松针凝珠、苔钱叠翠,不禁想起了菱哥儿。
他们有没有走进大殿?
菱哥儿会不会被雨浇到?
贾璋心里默算了一下,照他们那一科考试的时间来算,菱哥儿他们应该已经进入奉天殿了。
思及此处,贾璋才稍稍放心。
然后他第一时间把这件事与黛玉和葵姐儿说了。
省得她们两个为此忧虑。
在这之后,贾璋又不禁联想到,春雨随风入夜,润物无声。
今时今日,这场春雨会在冥冥中滋润、庇佑他们的菱哥儿吗?
而在彼时的奉天殿上,贾菱一走进大殿,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杨宗祯和叶士高看自家晚辈的眼神非常柔和。
绍治帝看到贾菱这张熟悉的面孔时,也颇有些恍惚。
他听陆英禀告过,今年的会元是贾卿的儿子。
但他没想到,贾卿的儿子,远远看着,居然这样像贾卿。
而在贾菱抬起头时,绍治帝的眼神也柔和起来了。
新会元确实甚肖其父。
只是,不知道这新会元有没有他父亲的本事?
但凡新会元有两三分他父亲的本事,他也就不用担心后辈儿孙无才可用了。
殿试上的种种,与贾璋十七岁参考那年并没有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就是,坐在最前面的人变成了贾璋的儿子。
以及,贾璋为儿子押中的题目果然就在考卷上。
贾菱答得很顺遂。
绍治帝也想到了当初答卷答得行云流水的贾璋。
他对贾菱很满意。
绍治元年与绍治二十四年的时光好像交叠在这一刻。
父与子,前与后,两代会元,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传承?
贾菱考完会试后,贾璋依旧要待在家中避嫌。
直到贡院龙门大开,殿试名次也被送到绍治帝御案前,贾璋有生以来最漫长的假期才宣告结束。
在回礼部上衙后,左、右两位侍郎与底下的郎官、吏员纷纷凑过来向贾璋这位主官贺喜。
说的无非是诸如“雏凤清于老凤声”之类的恭维话。
贾璋全都笑着受了。
没错,就是左、右两位侍郎。
因为岳父林如海早在去年秋天时,就已经上疏致仕,正式开始养老了。
时光纷纭,转瞬而逝。
没过多久,就到了新科进士拜谒陛下、会试主考官宣布殿试成绩的日子。
在这一天,黛玉特意为贾璋换了新官帽和新官服。
于是,打扮得格外出色的贾璋在一众上了年纪的阁老、尚书、侍郎中显得格外出众,惹来了一阵善意的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