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黛玉、贾母等亲人长辈亦有丰厚赏赐赐下, 绍治帝还封赏贾璋的独生女儿贾葵为静安乡君。
所谓封妻荫子,莫过如是。
朝中之人见此情景, 又有谁不羡慕贾璋呢?
而在实学派内部,叶士高这个师父也在争取利益。
在实学派每年都要举行的清谈会上, 叶士高在辩论后突然发难:“事功兴发之时,常常为人所讥。唯有三五年后, 功效显现,才能彰显兴发事功者的苦心。”
“茂行初言河政与束水冲沙法时,在座诸公中,也有人反对他,说他太过激进、冲动的。”
“但现在,茂行做出了这样的成绩,其功之巨堪比李冰!此时此刻,尔等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叶士高这样说话,不是为了炫耀徒弟,更不是为了给贾璋出气。
这些想法太幼稚了。
或许,三四十岁的叶士高八成会有这些想法,会去做这些事情。
但五十多岁的叶士高绝不会做这种事。
所以,叶士高说这些话,主要还是想借着贾璋治河立功的大势,拔高贾璋在实学派内部的地位。
虽说,即便没有治河之事,他徒弟也是实学派的青年翘楚,更是实学派大儒们寄予厚望的年轻学儒。
可若能自己当家做主,谁又愿意做那劳什子的青年翘楚、未来希望?
直接当实学一派的代言人,掌握话语权与释经权,岂不比什么被大儒们寄予厚望年轻学儒强得多?
叶士高当然希望自己徒弟现在就能上位。
实学派内部的学者们全都感受到了叶士高的来势汹汹。
但当他们看向坐在上首的杨宗祯时,杨宗祯垂下眼皮,阖上了自己眼睛。
他好像睡着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杨宗祯只是在装睡。
杨门与实学派是有重合的地方,杨宗祯本人同样是实学派内部举足轻重的领袖。
可问题就在于,杨宗祯本人不是实学派的魁首。
杨门与实学派,同样不是完全重合的。
甚至朝中还有一小撮实学派官员,站在了杨门的对立面。
若非如此,叶士高刚才就不会翻旧账,指出有人在几年前反对贾璋治河纲领的事了。
而杨宗祯心里,对实学派人士反对杨门之事,又怎会丝毫不满都没有呢?
如果杨门能侵吞实学派,杨宗祯绝对会乐见其成。
所以,杨宗祯默许了叶士高的举动。
而他的态度,让很多人产生了联想。
他们觉得,叶士高的突然发难,很可能是杨宗祯亲自操盘的。
或许首揆他老人家不想继续容忍实学一派游离于杨门之外了……
想到这里,实学派学儒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在与思孟学派的对抗中,实学一派始终处于下风。
若不是杨宗祯、叶士高、贾茂行祖孙三代师徒,实学一派根本没有压过思孟学派比肩的机会,更不会有学派大兴、变成盛朝显学的美事。
他们已经享受了人家给予的好处,现在人家过来要账,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总不能拿好处时喜笑颜开,过后就翻脸不认人,把自家狐假虎威、搭顺风车的往事全都抛诸脑后吧?
更何况,就算他们想做这种不要脸的事,也得看看对面的人是谁。
杨宗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默默吃亏?
想想罪臣李汲的下场,再想想张、苏二位阁老在杨宗祯手里吃过的亏,他们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毕竟,与张泰维等人比起来,他们这些人又有几斤几两呢?
所以他们没有反抗,而是直接选择俯首称臣,并按照叶士高的心意,承认了贾璋在实学派内部的地位。
或许这就是叶士高的目的吧!
这些人心想,贾茂行变成实学派领袖,叶士高这个老师与杨宗祯这个师祖在实学派内部的地位,自然就不言而明了。
在这之后,杨门与实学派也能自然而然的融为一体、合二为一。
任是谁都想不到,这件事情的起源,只是叶士高觉得自家徒弟做得太多、分得太少,才兴出了在实学派内部为土地争夺利益的念头。
而杨宗祯也没有反对这件事。
事情的原因就是这样简单,但是没有人会相信。
人只会相信他们自己愿意看到的事。
即便事实是那样的明显,他们也不会愿意相信的。
不过,对贾璋来说,这些人的做法并不重要。
对他来说,真正重要的事情是,在师父的努力下,他获得了一块从天而降的大馅饼。
他不但摇身一变,一跃变成实学派领袖,自家在仕林中的名望还拔高了一大截。
这样的好事,自然是人人都想要,却又可望不可即的。
但贾璋他有一个好师父,所以他可以直接吃师父给的馅饼,却是不用经历那种“可望不可即”的处境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拥有叶士高这个处处为弟子着想的师父,的确是贾璋这辈子最幸运的几件事之一。
玉簟凝秋、桐叶纷飞,转眼间金秋已至。
在这个秋天里,荣国府有两件喜事发生。
第一件事情是,贾菱在他十六岁这年中了顺天府乡试第三名亚元。
贾兰同样桂榜有名,中了第顺天府乡试四十二名举人。
第二件事情就是贾琏不但任满归京了,还升任户部云南清吏司郎中。
荣国府先举办了庆祝贾菱、贾兰桂榜有名的宴会,邀请了贾菱、贾兰的同年过府做客。
然后又在贾琏归京后,为贾琏举办了一场升任户部郎中的接风宴兼烧尾宴。
贾璋、贾琏兄弟二人自幼感情就不错。
如今,他们兄弟二人分阔别多年再次重逢,心情又怎能不激荡呢?
还没说几句话呢,这两人就都红了眼圈儿,声音也哽咽起来。
在接风宴结束后,兄弟二人辞别长辈妻儿,凑到前院书房里谈天说地。
倒是讲了许多风土人情,叙了许多离情别绪。
他们兄弟二人在前院书房抵足而眠,黛玉与湘霓这对妯娌也凑到了一起。
毕竟,她们两个不但是妯娌,还是极好的手帕交。
姊妹好友,久别重逢,自然要说些私房话,好生亲香一二才好。
菱哥儿和葵姐儿也见到了堂兄贾芝与堂姐贾芙。
黛玉与湘霓两人,不但时常通信,还鼓励自家孩子与家中兄弟姊妹通信。
正因如此,即便菱哥儿与贾芝、贾芙多年未见,葵姐儿也从来都没有见过贾芝、贾芙,但他们之间并不陌生。
毕竟,他们已经是通过信的笔友了。
有笔友通信的基础在,他们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对彼此的观感也相当不错。
在这个秋天里,贾赦绝对是荣国府内幸福指数最高的人。
而且没有之一。
任谁三个儿子都出息,膝下孙子孙女一大群,他都会觉得自己很幸福的。
贾赦他很喜欢自己的孙子孙女们,不过要说起他最喜欢的孙辈,还要当属菱哥儿。
毕竟,菱哥儿可是走进他梦境、寄托了他不少期待的孩子。
林如海的设想已然成谶,贾赦他就是个偏心鬼。
他面对儿辈时,是个偏心的爹;面对孙辈时,依旧是个偏心的老祖父。
不过孙子孙女们都很可爱,贾赦都很喜欢。
所以他对孙辈的偏心,并没有像对儿辈的偏心那样,做得那么明显。
就在荣国府的一切都欣欣向荣时,一个噩耗突然发生了。
在北风掠过寒枝、大雁尽数南渡时,贾母她撒手人寰了。
玻璃在荣庆堂暖阁中守夜,半夜起来为贾母换换汤婆子时,发现贾母的脚凉得厉害。
她担心贾母生病,因此提着羊角宫灯去看贾母的脸色。
结果凑近一看,却发现贾母已经没了呼吸!
玻璃心中一骇,连声叫起了老太太。
可贾母已经在睡梦中离世,连呼吸都没有了,哪里还会回玻璃的话呢?
玻璃见贾母没有回应,凑过去探了探贾母的呼吸。
发现贾母没有呼吸后,她连忙跑出去找自梳做嬷嬷、决计一辈子伺候老太太的琥珀拿主意。
琥珀来到荣庆堂暖阁、见到贾母情形后,鼻头一酸,脸上也挂上了两行清泪。
但她还是强自镇定道:“玻璃,你去把玛瑙他们几个全都叫起来,去各个院子,把老太太的情况禀告给老爷太太们。”
“尤其是大老爷、二老爷和三爷,这是必须通知到的。”
玻璃听了琥珀的吩咐,连忙按照琥珀的吩咐做事去了。
而在玻璃离开后,琥珀眼含热泪,找出了之前贾母生病时,贾赦、贾政两兄弟为了冲喜,给贾母置办的殓服为贾母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