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寰玥笑了起来,拉起苏叶的手,眸中满是认真之色道“小叶儿你要知晓,这世间最不值得付出的便是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像本宫阿爹阿娘那般伉俪情深之人,长不了命,在权势跟前‘情’便要第一个舍的,何况。”
程寰玥微微叹了口气,轻声低语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圣上本就是个无心之人,本宫又怎会同他真情真意,如今有了宸瑜,本宫何需在。”
“姑娘慎言。”苏叶适时打断程寰玥的话,巧妙唤了声‘姑娘’。
程寰玥面容柔和了下来,浅浅笑道“本宫这条荆棘之路走的倒也算平坦,不过是要多准备些鞋子罢了,把后殿收拾出来,紫珍还有内务府送来的那两名宫婢先安排过去。”
苏叶微微点头,出了内殿后给了兰慧一个眼神,兰慧微不可察的眨了眨眼。
“端午这几日事儿并不多,我让她帮你做几身侍奉圣上时需穿的新衣裳,你好好准备,后殿这边东院宽敞些,还有个小庭院,我便做主让你住进去,西侧院那两名宫
婢,平日里无需多接触也不要随意交恶,若是有事便可来寻我,你在内务府可有信得过的宫婢?若是有,待你侍奉过圣上后,我让吕嬷嬷给你送来,若是没有便给你选个老实本分的。”
紫珍眸中满是感激又有些纠结道“有的,但她在掖庭当差不知晓能否,当年事发突然,藏银很是不易只够保奴婢一人不用去掖庭当差,甜果原就是奴婢的贴身丫鬟,若是可以奴婢想要甜果,若是不行就都听您安排。”
苏叶未曾想紫珍竟这般念着她的丫鬟,主仆情深自是让人动容,顺手人情之事,故而她点点头“倒也不算甚难事,你好好准备吧。”
苏叶把此事交给了福禄,现如今掌管内务府的武大监可是他干爹,而福禄本身也是皇贵妃娘娘跟前得脸的人,掖庭的姚中监哪里敢得罪连忙应下。
他捂着鼻子走到一众刷马桶的宫婢跟前“甜果是哪个啊?”
一个瘦弱的宫婢忙站起身来“奴婢是甜果。”
姚中监上下打量一番随即道“你啊,运道好,小姐妹在皇贵妃娘娘宫中伺候,这马桶就不用你收拾了,先回去收拾收拾自己,养几天,别到时候让旁人觉得你在掖庭吃不饱饭。”
甜果听言眼眶泛起红来,她就知道小姐不会忘了她的,她一点都不后悔当年把藏在身上的银票子全给小姐,脏活累活她都能做,但小姐怎么受得住。
“谢谢姚中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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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乐巷王家
“人走茶凉,县官不如现管,老娘就不信了她能比得过咱家丫头在皇贵妃娘娘跟前得意,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她算什么东西,竟敢这般编排咱们,你也是,你没事就去宫门口转悠转悠,万一咱闺女想见见咱们,不也得去那边碰运气吗。”
“行了,你骗旁人也就骗了,怎连自己都跟着骗,小丫就是个冷心冷肺得,她怨咱们还来不及哪里会乐意见,也好,日后就安生过日子吧。”
“王柱子,你怎就这般孬怂,你就不为咱们金宝好好想想。”李氏叉着腰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
“老子怕再想下去,命都想没了,那些话你又不是不知晓,就是给咱的警告。”
李氏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那个苏女官就是个黄毛小丫头,当年我可瞅见过,我估摸着就是嫉妒咱们家丫头在皇贵妃娘娘跟前受重视,这般才同巧玲做场戏,坏咱们的名声。”
就在这时,李氏听到了外面的喧嚷声,跑出去瞅热闹,过了会儿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回来了,王柱子自顾自还喝着小酒,只见李氏直接掀了桌子“你怎还有心情喝酒。”
“你这糟心的婆娘,又要折腾啥。”
“刚刚,刚刚宫里的皇贵妃娘娘给巧玲那个小贱人赏了好多东西,金银珠宝布匹,完了,全完了,她是真的不管咱们啊!早知道我当初就该把她卖到勾栏院里去。”
王柱子叹了口气“得了,以前的事儿就甭提了,以后再有求你办事儿的你就别掺和了,咱们现在不愁吃不愁穿的,好好过日子吧。”
只可惜王家就算是想安生过日子,也要看旁人乐不乐意,王金宝被人引到了赌坊,最后王家不得不卖了常乐巷的房子带着被砍了手的王金宝远离了京城,当然这是后话了。
徐家如今可谓是挤满了人,苗氏被恭维的嘴巴都合不拢了,今日凑巧又是徐河樟从书院回家的日子,他此行还邀请了他的同窗好友。
一路上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自从考上举人后便在鹿林书院求学,他同窗好友何公子出身世族,想把他庶妹何姑娘说给他,他也是见过一次,饱读诗书,在家道中落之前便是他心中最想娶的妻子类型,故而也生了几分心动。
但他已然娶妻,自是不能辜负巧玲,更何况巧玲的旧主如今已经贵为皇贵妃自是不好得罪,只好与好友说明情况后婉拒了他的好意。
未曾想,好友竟愿意让他庶妹做贵妾。
这般他如何还能拒绝,他同巧玲已然快半年未见,也知晓她有了身孕,想来她出身荣安伯府应也懂得,正妻有孕为夫君准备妾室也属平常之事。
何公子此次带着庶妹一同随徐河樟回家做客,便是希望徐兄之妻能知难而退,他何家的姑娘怎能做妾,不过是慢慢图之,徐兄一表人才,一个婢女出身也配得,待日后徐兄有了官身,难不成要携个卑贱出身的夫人不成。
“徐大哥,前面怎么这般热闹。”何姑娘娇声询问,徐河樟微微蹙眉,那边正是他家,一时间有些近乡情怯之感,他突心生了几分愧意,但瞅着身旁能与他红袖添香的何姑娘压下了心中本就不多的愧意。
“是徐举人,徐老爷回来了。”
苗氏听到外面的喧嚷声音,忙挤出人群“娘的樟儿。”
“儿子不孝,让娘担忧了,这是儿子同窗好友何修然,这是他的妹妹何姑娘,来家里做客。”
苗氏是过来人,怎能不知晓儿子动了什么心思,这何家姑娘又是要做甚的,顿时便挂了脸。
她‘嗯’了一声便道“你回来的也是凑巧,宫里的华皇贵妃娘娘今儿个正好派人给你媳妇儿赏了好些个好东西,满满一匣子的珠钗宝石,还有补身子的药品。”
说完便打量了下何姑娘,冷着脸拽着徐河樟往前走,就像是未曾瞅见何家兄妹二人一般。
何公子此时脸色也有些不好,倒不是因为被苗氏怠慢,而是他未曾想徐兄那个婢女出身的妻子竟然在华皇贵妃娘娘跟前这般得脸,如此便相当于他们何家得罪了华皇贵妃娘娘啊,这哪里是何家能受得住的。
何姑娘面露怯意,轻声换了声“阿兄。”眸中满是祈求之意。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徐兄有华皇贵妃这般关系在,日后自是前程万里,这般为妾倒也不算甚,思及此压低声音道“刚刚你也听到了,若是你还想嫁给徐兄便只能做妾了。”
何姑娘自是心有不甘,但还是点点头,妾便妾,她不信她还能比不过一个卑贱婢女出身的女人,不过是运道好些,伺候过华皇贵妃娘娘罢了。
巧玲本就是个爱俏的,她也不缺好料子,身上穿着上好的锦缎,发髻上戴着琉璃簪子正站在屋门前张望着,待见到徐河樟便不自觉的翘起了唇角,脸上的笑还未全然绽放便看到了何家兄妹二人跟在后面。
她虽出身是婢女,但在荣安伯府什么事儿没见过没听过的,一瞬间便变了脸色。
徐河樟也感受到了巧玲的变化,心有愧意的瞅向她。
巧玲唇角重新微微翘起,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搀扶苗氏,竟未同徐河樟说话,更是未搭理何家兄妹。
苗氏不搭理便算了,至少是个长辈,卑贱婢女出身,真是毫无顾忌,何姑娘心生怨念鄙夷。
第七十九章
徐河樟也觉得巧玲有些不懂礼了,想到平日里在书院时,因他娶了贱籍出身的婢女为妻之事被有心之人传扬出去,累得他被同窗耻笑,心下自是有些不满了。
不待徐河樟开口,巧玲稳稳的坐在堂屋椅子上道“夫君在鹿林书院读书可习惯,若是不习惯不若去国子监如何?”
“国子监?”他虽考取了举人功名,但国子监却也不是他有资格去的,若是能进国子监读书谁又愿退而求其次去鹿林书院。
一旁的何公子眸中也满是惊愕,国子监可谓是天下学子梦寐以求,求而不得的地方,要知晓,只要进了国子监那便是一只脚迈进了翰林院啊!
巧玲毫不在意的点点头,抬起手把发髻上的琉璃簪子拔了下来,又从程寰玥赏她的首饰匣子中自顾自选了一支内造的鎏金嵌宝蝴蝶簪,反手别在发髻上后才慢悠悠开口道“也省的夫君被外面那些个勾栏院里的女子迷了眼,失了本性。”
“你怎能这般辱我,我可是珅南何家的姑娘,哪里是你一个卑贱贱籍出身的贱婢可比的。”何姑娘此时眼眶泛着红,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她竟被说成了烟花女子。
“巧玲慎言,快快与何姑娘道歉。”
“樟儿你怎可这般
同你媳妇说话,她如今可是双身子之人,这好人家的姑娘哪里会上赶着给人做小的。“苗氏满脸不赞同,上前一步护住巧玲。
“呵”巧玲冷呵一声瞅了一眼徐河樟后才道“珅南何家,不过是寒门庶族罢了,在我跟前耀武扬威着实可笑,我是贱籍出身,但自幼在荣安伯府长大,什么没见过,你这般娇柔做作之态想来也不是什么嫡出的正经姑娘,夫君若是要纳妾我自是不会阻拦,但妾就要有妾的规矩,夫君总不会要为了个女子不要前程了吧,这般我也可以自请下堂。”
“巧玲莫要胡闹。”
“何为胡闹?夫君怕是忘了当初你迎娶我之日的承诺了吧,果真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你是觉得我好欺辱不成?珅南何家我记着了。”
巧玲只觉恶心,唯让她觉得欣慰的便是婆母愿向着她。
“今个儿我便把话放在这,若是夫君想纳妾,便要按纳妾的规矩来,进门后我可不管她是何出身,晨昏定省、端茶倒水伺候用膳一样都少不得,想来何姑娘的生母是小娘,小娘如何伺候当家主母的也无需我来教,自是从小耳濡目染。”
何姑娘哪里受得了这些,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何公子只好追了出去,徐河樟也想跟着追出去被苗氏拦了下来“樟儿你这是要不孝啊!你这般怎么对得起巧玲,你在外求学都是巧玲照顾娘的,这般好儿媳哪里能寻,难不成你真嫌了她出身?你可别忘了,要是没有巧玲咱们娘俩如今可还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你又哪里能有今日。”
巧玲想的透彻,自徐河樟中举后她便知晓,总有一日家里会进旁人来,但她要的也不过是正妻的尊重罢了,若是这都没有,她还不如自请下堂但徐河樟也别想着好过,届时定要打断他的腿让其入仕无门。
故而她不在意他是否纳妾,巧玲想到离府前苏叶同她说的话,不禁苦笑。
摸了摸肚子,可要争气是个哥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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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华宫
莞莞类卿最是能勾人心的,紫珍虽比不得程寰玥半分但其胜在本就是小白花的长相,又有如白玉般好肌,烛火下更显魅情。
“圣上请用茶。”
苏叶为紫珍准备了一身白色收腰的衣裳,这般打扮用意圣上自是知晓,也想到了当初宠程寰玥时的情景,便也动了几分心思。
翌日
紫珍强忍着身上的不适感,跪着伺候圣上穿鞋,待圣上离开后她一下子瘫坐在床榻上,泪珠子不受控制的滴落下来,经历昨晚她才终是明白苏叶话中之意。
但想到为护自己被辱丢了性命的阿姐,想不开上吊而亡的阿娘,还有如今也不知晓是死是活的阿爹阿兄们,紫珍死死攥着拳头,她能坚持下来的。
圣上刚刚并未赐她汤药,若是她也能像娘娘那般怀上孩子,受些折辱又如何。
按大晟宫规,新承宠的小主是要像皇后磕头的,大晟没有皇后,原先的淑妃名不正言不顺,但如今不同了,程寰玥代章凤印又是皇贵妃如同副后,自是名正言顺。
紫珍在端午的帮忙下整理了一番后便去了主殿。
程寰玥并未为难她,随手赏了些金银珠钗便打发她出去了,过了晌午苏叶便带着甜果过来了,紫珍眼眶泛着红拉着甜果就要给苏叶磕头,苏叶忙扶起她“齐采女这般做甚。”
“我只是个没有品级的采女,日后在这琼华宫还要倚靠姐姐您照拂。”
“即便是没有品级也是小主,奴婢只是个奴婢,当不得齐采女您这般,日后若是有需要奴婢的时候,齐采女直接让甜果寻奴婢便是。”
苏叶自是不会受紫珍的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若是紫珍肚子争气,再不济也能得个嫔位,便是日后宫中有孕女子多了,正三品昭仪之位也是有的,故而她不会此时托大。
苏叶从后殿离开后便去三皇子之处,抱了一会儿三皇子才回到自己房间,现今三皇子还未记事自是无需多费心神。
待苏叶离开后齐采女拉着甜果瘦弱满是伤痕的手,吸了吸鼻子“怪我无用,这般久了才把你从掖庭带了出来,这些年来吃了不少苦吧。”
甜果摇摇头哽咽道“奴婢没有吃太多苦的,奴婢知晓,姑娘总会来救奴婢的,姑娘如今又成主子了,奴婢又能在姑娘跟前伺候了。”
“我如今不过是个无品级的采女,算甚主子,不过娘娘心慈不是磋磨人的,咱们以后谨慎些,关起门来在这个东小院中安生过小日子。”
“姑娘莫要骗奴婢,奴婢一点都不傻,日后奴婢就陪着姑娘,便是死也是不怕的。”甜果知晓她的姑娘一定会为家里翻案了,这般哪里会有安生日子,不过是宽她的心。
主仆二人相拥痛哭,又怕声音传出去,哭声很是压抑。
想来昨夜齐采女让圣上满意了,故而在用完晚膳后圣上并未着急离开,程寰玥掩了眸中鄙夷之色很是贴心道“天色已然不早了,圣上不若去看看齐采女。”
“朕哪里舍得爱妃。”
“臣妾自是也舍不得圣上,奈何身上不好无法伺候您,只得安排了齐采女。”
“那朕明日再来陪你用膳。”
“臣妾等您。”
程寰玥强忍着不耐,送圣上出了内殿,站在殿门口望着圣上的背影,只觉厌恶。
如今自是不同往日,圣上也是知晓她在宫外有私产的,故而程寰玥便求了恩典可同宫外有书信往来,这般日日均可知晓宫外之事,巧玲的事儿也被木棉写在了信中,对于巧玲所做之选程寰玥倒是认同。
甚至觉得她同巧玲也能勉强算是‘同病相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