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姑娘,求您为夏梦做主,白芷她们仗着是家生子便整日欺负我们,平日里无论是支使我们去大厨房领饭食还是把她们的活计硬塞给我们干,我们都忍了,万万不成想,这般忍耐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欺负,今日更是撬开了夏梦的榻柜,偷走了您送她的两支软簪。”
“她说的可是实情。”
夏梦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夏晴,最终点点头。
她并不想把事情这般闹出来,她本想私下同苏叶姐姐说的,现在闹到明面来,屋里就她们六个人,自是好查的。
如今闹出来恐难收场,也凭白给苏叶姐姐添事端。
“夏梦的事儿你倒是挺上心的。”苏叶最不耐的便是夏晴这般别有用心,多管闲事的。
“夏梦年纪小,我们又是一同进府伺的,自是不忍她小小年岁便被这般欺负,您不知道,夏梦极为珍惜您送她的软簪,平日里都是舍不得戴,用帕子仔细包好收到榻柜里的。”
夏晴强作镇定的开口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既然决定要利用夏梦做跳板便不能退缩。
见她如此道貌岸然,一脸为夏梦着想的模样,苏叶便觉得她有些口渴,想喝茶了。
第三十三章 捉虫
“外面何事喧嚣。”五姑娘程寰玥微蹙着眉,语气很是不耐。
自三公子程寰谨不听她劝阻,一意孤行偷偷出府跟着西征军去了边关,五姑娘程寰玥便日日寝食不安,这般心情自是不愉的。
此事又是瞒不住的,战场刀剑无眼,三公子程寰谨是大房唯一的哥儿,若是出了意外,大房便等于绝了脉。
哪怕只是伤了脸恐于仕途无利,便是她如今手握府中管家之权,在底下人心里也不过是暂代罢了,待老夫人二十七个月孝期一过,三房世子爷程子慎娶新世子妃入府,这管家之权她便是不愿也是要交还回去的。
三公子程寰谨在六馆极为受先生重视,科举入仕自是前途似锦,心思透彻的之人瞅着五姑娘程寰玥这般城府,又有雷霆手段,便也有想到五姑娘是想嫡子孙承袭,为三公子夺世子之位。
毕竟五姑娘一回盛京,世子夫人赵氏便染了赤瘟,原还叹一句赵氏是个无福的,但待事后盛京旁处却是未再有染赤瘟之事出现,那赵氏一个内宅妇人又怎染得的?
她日日去寿安院晨昏定省,怎寿安院的人却无人染上,偏偏世子夫人的碧波苑无人幸免。
事后有心之人自是发觉府中同碧波苑有牵连之人,哪怕是在庄子上的下人全都陆陆续续,寻了不同由头被打发出府了。
此事透着蹊跷。
老夫人虽近古稀之年,但怎会毫无征兆,突然便心火亢盛,气怒攻心病逝了。
何况开春时府医王大夫竟也出了意外,吃醉了酒,回府路上跌入湖中,人救上来时便已然没了气息。
诸般凑巧,若说其中没有五姑娘的手笔自是无人信的,这般看来,荣安伯府世子之位三爷程子慎能不能坐稳也是不一定的。
谁能想,三公子程寰谨竟弃文从武,偷偷跟着荣安伯去边关了,如此意气用事便是五姑娘心中再有成算也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罢了。
故而府里的下人虽明面上对五姑娘很是恭敬,但暗里也有不少投向三房的,毕竟这般看来世子爷程子慎便是再不着调也是荣安伯府未来的主子。
这般自是给五姑娘程寰玥增了不少阻力,又怎能顺心,待知晓了是她院子里出了贼,自是艴然不悦。
见苏叶耐心询问也无人承认,五姑娘挥了挥手,木棉便带着几个粗使的婆子去屋子里搜,在白芷的褥子下面找到了已经被压扁了的两支通草花软簪。
白芷脸色瞬间变白,惊恐的左顾右盼随即‘砰砰砰’磕头喊冤“求姑娘明查,此事并非奴婢所为,不过是两支通草花的软簪,奴婢断然不会如此眼皮子浅的,做出手脚不净之事。”
她同夏梦之间本就生了嫌隙,如今又在她褥子下找到了丢失的软簪,恐难自证清白,白芷抖得厉害,冷汗直冒。
“定然是你,当初你还当面抢过夏梦的软簪,平日里便是你带头自持家生子的身份,看不起我们这般被采买回来的,欺负我们在府中毫无根基,什么脏活苦活都交于我们,便是你自己的活也要让我们替你做,求五姑娘为夏梦做主。”夏晴也学着白芷那般磕头。
“她所有可真,想好了再回话。”
白芷哪里还敢隐瞒扯谎,只得承认她欺负夏梦、夏晴之事。“姑娘,奴婢是一时不忿为难了她们,但奴婢真的没有偷东西,求姑娘明查。”
夏梦极为珍重这两支苏叶送她的通草花软簪,怕被压坏了,故而放在榻柜里最上面,只要打开榻柜便能瞅见,她今儿个一早换衣服时还在。
程寰玥询问了夏梦同屋几人今日的去向。
如今软簪在白芷的被褥底下被发现,故而白芷不敢隐瞒把她今日所做之事事无巨细全盘而出,便是她为了躲懒少干活去了花草房寻人闲聊之事也说了出来。
她心知,这般虽会被赶出五姑娘院子,但也好过被冤成手脚不净之人,按荣安伯府的规矩是要被断了小指发卖出去的。
故而她虽眼热夏梦那两支软簪,想过让夏梦主动服软送与她,但万万不敢私下偷拿的。
夏晴一整日几乎同夏梦一起,只有夏梦去大厨房领午食时,她独自一人回了屋躺在床榻上小歇,当时屋里还有个粗使丫鬟竹香在,这般她自是洗清了嫌疑。
竹香今儿个是告了假的,她小日子来了腹痛难忍,此事书瑶是知晓的。
竹香头几年掉进过冰窟窿里,好在府中池水不深,她也会些水性,但即便这般也在冰水中泡了很久才让人救了上来,自此便落了病根,一到小日子那几日便会疼的下不来床。
“奴婢用完早食便喝了药,一整日昏昏沉沉的便是一直在屋里也未发觉到任何不寻常之事。”竹香脸色苍白,额间冒着细微的汗,此时一只手捂着小腹跪在地上。
竹香同书瑶交好,见她这般书瑶自是面上不忍便替她说话“姑娘,竹香每月用的药是原先府医张大夫所开,除了缓痛也有安神之效。”
五姑娘程寰玥微微颔首,但也未叫起。
另外两个粗使丫鬟喜燕、喜鹊两人是姊妹,几乎形影不离,说明了今儿个所做之事后便老实的跪在一旁,她俩的阿娘是大厨房的掌勺娘子,家里算是殷实,头上还别着银簪,自是嫌疑最小的。
喜鹊偷偷瞅了一眼夏晴,思衬再三后又开口道“奴婢曾经瞅见过夏晴不止一次偷偷盯着夏梦的榻柜。”
“奴婢没有,是喜鹊冤枉奴婢。”夏晴虽眼热嫉羡但却是不敢偷拿的。
“苏叶,你如何看。”
苏叶未曾想,五姑娘程寰玥会询问她,思衬再三道“奴婢拙见,此事如今看来最有嫌疑的是白芷,但奴婢细想白芷的阿爹的马厩的小管事,她阿娘在针线房做事,府上对下人宽厚,她阿娘绣活做的极好,想来家中还算殷实,眼皮子应不该如此浅。
她同夏梦之间本就有嫌隙,夏梦丢了东西想来第一个被疑的便会是她,若只是泄愤也不该如此明显的藏在自己褥子下。”
苏叶心中疑的是竹香,她能想到的五姑娘自也心中有数。
方才书瑶为竹香辩解想来是当局者迷了,她先入为主的信任竹香。
这般倒是提醒她了,日后她同院中丫鬟们相处自是不可全心信之、待之。
在这身不由己,视人命如草芥的大晟,她这个为奴为婢之人除了主子谁都不可全信。
主子,便是她不信又如何,又无法抵抗。
程寰玥观苏叶
看向跪在地上的竹香,唇角微微勾起,眸中微不可察的闪过赞赏。
“若是无人承认便都拉下去掌嘴。”便是往日,她也定然不许她院子中出现手脚不净之人,更何况是心思不纯栽赃陷害之辈,如今更是怒从心起。
夏晴懵了,明明是她替夏梦抱屈为何要连她也一同打。
不待她喊冤叫屈就被粗使婆子甩了十几个巴掌,只觉得耳鸣头晕,脸上更是肿胀疼痛起来,唇角也被扇破了口子。
木棉往前走了几步,几个粗使婆子便停了手。
她走到已经快虚弱昏厥的竹香面前“还不说实话吗?”
竹香心中一窒,瞳孔紧缩“奴婢听不懂木棉姐姐您的意思,奴婢。”
话未说完便被木棉打断道“姑娘掌管府中事宜,可谓是席不暇暖哪里还有闲心逸致瞅你这般拙劣之姿,你若不想说实话,那这辈子便用不到你这张嘴了。”
木棉招了招手,两个粗使婆子抬来炭盆,木棉往炭盆中丢了一颗铜球。
苏叶见此下意识绷紧了神经,脸上倏忽间便没了血色,若不是锦书在她身旁扶了她一下,她险些腿软摔倒。
趴跪在地上的竹香更是胆丧魂惊,哪里还敢存侥幸之心“奴婢说,奴婢认错,是奴婢一时猪油蒙了心,奴婢只是看不惯白芷平日里趾高气昂的模样,求姑娘大发慈悲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竹香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若是吞了这被烧得通红的铜球,一时是死不了的,但却是要日日挨着火燎之痛,生生的痛死饿死。
书瑶一脸不可置信,眼中满是不解,但此时也知晓她刚刚为竹香说话的举动是在姑娘面前犯蠢了。
微垂着头跪在了五姑娘程寰玥面前。
程寰玥起身眸中满是厌恶“我最不耐的便是你这般喜行腌脏之事之人,你让我如何饶你,凭何饶你?这冬日最显萧条,总该有些鲜艳之色才好。”
竹香被堵了嘴绑在院中,活生生在乱棍中咽了气。
夏晴已然吓破了胆子,白芷如今也是瘫软在地上,险些被乱棍生生打死之人便是她了。
程寰玥没有明说如何罚她俩,但想来是无法留在院子里了。
“你可知姑娘既已知晓是竹香所为,为何要一同掌嘴。”
事后木棉来寻苏叶。
“白芷虽是被冤的,但她平日里躲懒不规矩当差,捧高踩低欺负人却也是实情,夏晴心思不纯被罚也是不冤的,至于喜燕、喜鹊两人应是罚她们知情不报,想来其中也得了些方便的。”
木棉赞赏的看向苏叶,自是对她的回答极为满意。
“你书瑶姐姐之事也是前车可鉴,同下面的小丫鬟交好寻些方便自是无可厚非,但莫要像你书瑶姐姐那般全然信之。”
木棉倒是不担心苏叶同夏梦那个小丫鬟交好,她是忧心日后,若待她随姑娘进宫后,轻易信了人交付真心恐要累及姑娘。
故而姑娘把后面的事交于她时,她着重罚了书瑶,也是借此事儆苏叶。
第三十四章
苏叶故作乖巧的轻轻点头道“我听姐姐的。”
她自是不会轻信旁人,便是此时的木棉,她也不会全然信之,这世上最易变的便是人心了。
重活一次,虽不甚如意但她也是惜命的。
“三公子离府后,府中魑魅魍魉之辈暗中没少生事,姑娘虽掌管公中但伯爷不在,没了管束,咱们那好世子爷没少自持长辈身份给姑娘添堵。
在这多事之秋,竹香落得这般下场也不算冤枉。白芷、夏晴两人若换做以往可能便是小惩大诫,如今自是严惩,只打发到庄子上也是咱们姑娘开恩了。
至于你书瑶姐姐,便是犯了忌,她不应在未了解事情全面只因平日同竹香之间的私交情谊,便轻信于她,还在姑娘面前为她说话,这般自是对姑娘不尽责,要知晓这人心隔肚皮,若是竹香一开始便别有用心接近她,恐因此害了姑娘,罚她几个板子也是让她长记性。”
木棉很是仔细的同苏叶缕析。
苏叶为木棉递上一盏暖茶“姐姐所言我都记住了,这是我煮的酸枣仁百合茶,用了酸枣仁、百合、莲子、桂圆、黄精、桑葚、山药、枸杞、红枣、茯苓、甘草搭配红茶,我寻问了纸玉姐姐,有安神养生之需效,味儿有些微微酸涩,您尝尝。”
她心中了然,木棉是在提点她。
木棉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观苏叶是听进去了,心中自是满意,放下茶盏道“看来你是有认真同纸玉习药理的,姑娘喜甜,但不易多用,待往后你到了姑娘身边伺候定也要提醒些,万不能怕姑娘不喜便由着她性子来,姑娘的身子最为重要。”
她知晓今儿个苏叶也有些吓到,但这些是她需经历的,便如当初对常娘子用针刑时,纸玉让苏叶在旁观看,见得多了也就适应了。
深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若存着慈悲心恐难生存。
待木棉离开后,苏叶打开窗,冬日夜晚的寒风是刺骨的,吹在脸颊上微微刺痛。
苏叶长舒了一口气,望着夜空中那一轮圆月她不禁轻笑出声。
谁能想,此时此刻她心中冒出来的竟是‘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句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