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想她边城贫瘠苦寒之地来的人定是不懂云纱锦的珍贵,又是凭白得来的,咬了咬牙道“我最多便再加50两,一百五十两银与你换,你可知一百五十两能买二三十个如你这般的小丫头了,在寻常人家恐是一辈子都攒不到的。”
如若不是见她有姑娘赏的金瓜子、银锭子,知晓她不缺银钱。
她才不会出价一百五十两,恐是用不得十两便能糊弄了她。
苏叶对蠢而不自知的杨翩婷实在懒得虚与委蛇,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认真瞅着她道“你为何觉得我会不懂云纱锦的名贵,用一百五十两来糊弄我便罢了,你那沾沾自喜自觉要捡大便宜的神情不能收一收吗?”
“你这是何意,云纱锦价值千金指的也是一整匹的,你这些一百五十两还是我多许了的,你若不愿,我自是也不会强迫你,为何要如此诬陷于我。”杨翩婷为掩心虚,故而提高声音反驳道。
“我不愿。”苏叶自是不会同她争吵,抱起云纱锦便绕过杨翩婷准备去寻巧玲,她可是不敢赌杨翩婷的下限在哪里,若是万一秉着得不到就毁掉的心思,即使事后挨了罚,赔了银钱又如何。
云纱锦可是千金难得。
“我还未出师,这么好的料子我自是不敢动的。我先给你量身,请我师父来给你做新衣裳。”巧玲爱不忍释捧着云纱锦,满眼歆慕。
“哪里用劳烦孙娘子,我是想做两件小衣,剩下的料子先存着。”她如今还在长个子,这般难得的云纱锦如若现在便裁剪做了衣裳,恐也就只能穿这一季。
那便可惜了些,先做两件小衣贴身穿着,也是能解闷热的。
“那我便裁这些,够做两件小衣的,明儿个我就能给你赶出来。”小衣自是难不到她,姑娘都曾夸她针脚细密。
“多裁些,剩下的也够你自己做件小衣的。”
若是让她送出做一身衣裳的料子,她定是不舍的,但是做小衣的料子她自是愿意的。
巧玲听言一怔,欢喜若狂的拉住苏叶的手“你没有哄我?真的送我一块做小衣?”
这可是云纱锦,便是做个帕子也是能做压箱底的,待她将来嫁人时便能让喜娘高唱一句‘新妇陪嫁云纱锦绣帕一条’。
“我哄你做甚。”
“云纱锦珍贵难得的很,我哪里好意思要,况且做了小衣贴身穿着也无人能瞅见,我用你做小衣剩下的边角料做个帕子便知足了。”
小衣这等私密之物,哪能让旁人瞅见,她都想好了,待她休沐时便求了牌子去赋绣楼请最好的绣娘绣帕子。
富贵不归乡,如衣绣夜行,她才不愿呢。
巧玲也未瞒苏叶,把心中所想全与她说了,苏叶听言眸中一亮道“依旧是裁这些,剩下的料子便全做成帕子。”
“做那么多帕子作甚?云纱锦做的帕子总不能真的用来擦汗吧?”巧玲很是疑惑。
“我怎会暴殄天物,自是以备不时之需用来送礼的。”
“那我便裁这些。”巧玲比划了位置,待苏叶点头便拿起剪刀,裁好后帮苏叶把剩余的料子仔细卷好。
“存这般好料自是不能叠的,日子久了便会有压痕,云纱锦金贵的很,用青铜熨斗易熨坏,即便卷起来也不要在上面放重物,我一会儿去给你找块细棉,咱们外面包裹一层细棉防尘,你那有樟木丸吗?”
见苏叶点头,巧玲便放心下来。
她陪着苏叶回房,又唤了两个粗使小丫鬟帮着苏叶一同搬物件,自是未搭理挂着脸的杨翩婷。
“这般你也清净了,同她一室总要提防着,我瞅你这几日脸色便不算好,定是未休息好。”
苏叶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想到今儿个五姑娘也是这般说的,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般明显吗?”
“我逗你做甚,眼底都有些泛青色,想必姑娘也是看在眼里才越了规矩把这间屋子腾出来。也不知姑娘如何想的,竟留了搅祸精这般久,按姑娘的性子早该乱棍轰出去了。”
“她这般作妖下去,恐姑娘也容不得她太久吧。”苏叶附和道。
自藏了密信,白日在人前虽如无其事,但却是日日卧不安席。
这般下去总要引人生疑,现今也没了杨翩婷生事扰她的借口,只觉意乱心慌。
第二十四章
巧玲瞅苏叶愁颜不展,便劝慰道“怪我,提那糟心之人作甚,往后咱远着些,若是她以指挠沸凑过来欺你,便来寻我,定要甩她几个巴掌,我瞅了,她就是欺你年岁小。”
杨翩婷虽是二等丫鬟,但她阿娘可是夫人的陪房,原也是得脸的。
若不是她生的比那杨翩婷晚了些,姑娘奶妈妈的位置恐也轮不到常娘子头上,姑娘又是心善念旧情之人,若不是她阿娘生她小弟时伤了身子不能久站,就是管事娘子也做得的。
她自是不惧杨翩婷的。
苏叶知晓巧玲不是那般弄巧呈乖之人,说的是真心话,心中自是慰暖,努力撙节心态,她既留下来密信,便不应这般扛不住事儿。
“有巧玲姐姐在,我自是不怕的。”
送走巧玲,苏叶仔细打量这间小房间,虽并不算宽敞但住她一人却是绰绰有余的,黄木雕花的床榻架置四杆,上方海棠戏蝶镂空雕花很是精致,床榻下是两个床柜,床榻侧边放着榻柜带着铜锁。
这张架子床是府上孙管事着人送来的,想是孙管事识趣,五姑娘才未卸了她的差事,回府那日孙管事趾高气昂难为木棉的模样她可是记忆犹新。
如今五姑娘拿到管家之权,孙管事竟是能屈能伸到连她这个在盛京毫无根基的小丫鬟都恭维着,这般能屈能伸之人,自是不能小觑。
架子床可挂纱帘,季夏开窗睡觉便也无需担忧蚊虫侵扰,自是要比床榻合苏叶心意。
床尾摆着黄木折叠围屏,侧身进去便是用于如厕的地方,每日都有粗使婆子来收。
苏叶瞅了眼摆在房间正中的四方桌,便唤来两个粗使婆子,让她们帮着抬出去。
就她一人,窗下摆张长桌便足够用了,四方桌过于占地方。
她还打算待明日去花草房寻两盆绿植摆在房间里,五姑娘季夏便要及笄了,待及笄礼后应是要说亲的。
但如今府内老夫人‘荣养’,想是没有精力为五姑娘操心,即便她有心要管,想来五姑娘也不会听之任之的。
二夫人是庶子媳,由她出面恐失荣安伯府身份,门庭赫奕出身的嫡夫人自也不愿自降身份同二夫人相交。
主事之人恐是要等世子爷娶继妻了。
想来五姑娘的婚事应是不太顺的,若无意外她便要在这间屋子住上两三年,甚至更久,自是值得花
费精力好好布置一番的。
翌日
想是只有她一人,苏叶睡的很是安稳,见她气色好了些锦书便带着苏叶去前院领人。
书瑶提了大丫鬟,她同杨翩婷补了二等丫鬟的空缺,三等丫鬟除了银佩、巧娟、巧玲外还有一个唤灵草的原便是五姑娘院子中粗使的小丫鬟。
她阿娘是花草房的管事娘子,
剩下两个三等丫鬟的空缺是从庄子上选进来的,还未曾见过,进府后便在高娘子那里学规矩,另外还补了两个粗使小丫鬟是从外面采买回来的,自是要在高娘子那好好调教一番才能送到五姑娘院里。
像荣安伯府这般高门贵胄罕有在外采买下人,外面采买回来的终是不如家生子使的放心。
赵氏之事在府中牵连甚广,她院中伺候的下人自是不能留活口,沾亲带故的也寻了别的事由处置了,便是稚童也未心慈手软,灌了哑药发卖了出去。
这般才不得不在外采买补缺。
苏叶随锦书到了前院高娘子之处时,便见她手上拿着泛黄的细竹条,眼神凌厉呵斥一个瞅着同她年岁差不多的小丫鬟。
“连个陶碗都端不好,如何进院子伺候主子。能进荣安伯府是你这个小蹄子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若是不用心当差,犯了忌讳被发卖出去。”
高娘子冷哼一声又道“被二卖的丫头是什么下场,想来牙婆子也当与你讲过,勾栏院子便是你的归处了。”
“她这是犯了何错,惹得您这般动气。”锦书眉头微蹙,看似笑盈盈的,但笑意并未达眼底。
这个小丫鬟是她前些日子同木棉过来时挑选进姑娘院子里的。
高娘子转过头见是锦书,脸上便堆起了谄媚的笑“是锦书姑娘啊,劳烦您跑一趟,您可是不知,这个小蹄子做事毛手毛脚的,端碗水都要洒半碗出去,这般老奴哪里放心让她进咱们五姑娘院子里伺候。”
地上确实还有水迹。
“锦书姑娘,老奴便多个嘴,咱们五姑娘的院子哪里是外来的阿猫阿狗能随意进去的,不若您再选选,这几个都是庄子上送来的,知根知底的家生子,用的也稳妥不是。”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锦书似笑非笑的瞅了一眼高娘子,绕过她直接点了包括刚刚挨训的小丫鬟在内的四个小丫鬟道“跟我走吧,你们自己的东西会有婆子送到姑娘院里,一样都不会缺的,您说是吧。”
高娘子虽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同锦书挂脸,强颜欢笑道“都听锦书姑娘的。”
一想到进了兜儿的好处要退回去,高娘子是恨的后槽牙都痒痒,这些在主子们跟前伺候的哪里晓得她的不易。
不过是个毫无根基从外面采买回来的小蹄子,末等粗使丫鬟的空缺竟也不给半分脸面。
“前的事儿我便不问了,咱们做奴婢的免不了遇见受屈的事儿,待进了姑娘的院子要守规矩,姑娘虽心善却是最不喜嘴碎之人,规矩做事自然也少不了赏,否则也不会都想削尖了脑袋挤进来。”
四个小丫鬟垂着头很是老实的应声。
待回了望月居,苏叶便见巧玲、巧娟二人手捧着新衣站在廊庭下。
锦书让秋穗、琴心两个三等丫鬟跟着巧玲,巧玲笑盈盈的把手中捧着的水绿色新衣裳递了过去“这两身细棉夏衣是府上发下来的,这两身绸缎料的则是姑娘心疼咱们赏的,你们同我来,我先带你们去房间。”
剩下两名粗使小丫鬟都是外面采买来的,没有正经的名字,锦书便帮她们取了新名,夏晴、夏梦。
两个小丫鬟自是喜于言表,先是谢过锦书又很是懂礼的从巧娟手中双手接过灰蓝色新衣。
末等粗使丫鬟住的是六人通榻,季夏最是难熬,两个人又是新进院的,在得知她们并非家生子,是从外面采买回来的,另外几个粗使小丫鬟便不爱搭理她们了。
夏梦虽年纪小,但经历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自是也懂得人情世故的。
她虽与夏晴一样是从外面采买回来的,但夏晴家里本就在盛京,若不是她爹给人做活摔断了腿,家里没了进项也不会卖了她,即使卖了也给了她几角碎银傍身,与牙婆子也算是相识,这才卖到荣安伯府。
她不是,她是被赌鬼爹卖的,为了多卖些银钱,主动与牙婆子说她长得娇俏,卖楼子里能得高价。
若不是她要用碎陶片划花脸,牙婆子也不会把她送到荣安伯府试一试,她在进荣安伯府前,手心里都握着碎陶片,她想了,若是未能入选便直接划了脸。
也是因此手心有伤,高娘子又收了旁人的好处,故意给她碗中倒热水,这般她才没拿住。
微微垂着头,摸着手里细棉的新衣裳,她从未敢想有一日她能穿上一身没有补丁的新衣裳,还是细棉的。
夏梦见夏晴凑过去讨好那些家生子,也未得了好脸,她自是不会过去的。
要讨好巴结,何必选这些同她一样的末等粗使丫鬟。
只要她谨慎守规矩,最多就是把脏活苦活多分她些,她是不怕的,怎么也是比从前在家里要轻松许多。
她想到今儿个同锦书姐姐一样穿着昌荣色绸缎衣裳,同她年岁相当唤苏叶的二等丫鬟。
她髻上别的通草花制的海棠珍珠对簪着实好看,上面点缀的珍珠在阳光下折着光极为的耀眼。
若是她未瞅错的话,她手上还带了一条金镯子,镯子上嵌着宝石。
这样一条镯子,若是她得了,恐是一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在高娘子那学规矩时,她便不止一次听那些家生子说府里的五姑娘最是心善重规矩,待懂规矩的下人很是大方,随便打赏的物件都够几年的月银了。
想来苏叶那金镯子应也是五姑娘打赏的。
夏梦心下便想好了,她要巴结苏叶,同她交好才是最有利也应是最容易的。
若是有一日,她也能入了五姑娘的眼,被提拔成三等丫鬟,也能穿上地主婆子才能穿的绸缎衣,有一件金饰,哪怕只是一枚小戒指,便是死了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