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奸猾的野猪脸小鬼抱着他的靴子撒泼打滚, 面具上的野猪獠牙被铁匠打磨得尖利,不小心勾花了靴子上的金线,金线上串着的价值连城的血珀魂珠顿时松动了,挂在金线上荡来荡去。
商枝傻眼。
随即心虚地抬起衣袖, 捂住了野猪獠牙勾花的地方, 装作无事发生, 试图蒙混过关。
这小鬼惯会卖乖耍赖,艳鬼怎能看不见她这小动作,哼了一声后抬起靴子,镶嵌着硕大血珀魂珠的靴子尖踩上了商枝的肩膀,也不见他使劲, 就好似有座山压在了商枝身上, 直叫她动弹不得。
商枝哎哟一声,噗通一下,四仰八叉地跪趴在宝座旁, 艳鬼斜睨了她一眼, 懒懒说道:“怎像个王八似的?”
商枝欲哭无泪, 连忙讨饶:“大王,小的不是故意弄破大王的宝靴的, 小的只是个道行低微的小鬼,哪禁得住您的神通, 快饶了小的吧!”
艳鬼笑道:“你这野猪脸,不仅要本王给你养孩子,还把本王最爱的靴子勾花了, 你倒是说说准备拿什么赔?”
天杀的!
不仅没借到钱,怎还背上债了!
商枝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一听艳鬼这话, 心里骂骂咧咧,嘴上却哭得更大声了:“大王,求您可怜可怜小的吧,小的上有老下小,家中还有十个娃娃等着养活呐,等养活了娃娃,小的给大王捧一万年的烟斗。”
“一万年?”
“一万年!”
艳鬼冷哼了声:“你倒真敢说。”
背上如山岳般的压力突然消失了,商枝胸口一松,猛地咳嗽了两声后,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脸讨好地看着艳鬼。
往常她只要露出星星眼,无论男女,皆会对她网开一面。
但此刻,艳鬼看到的是一张青面獠牙的野猪面具,想起这小鬼说自己长得油头粉面,顿时有几分嫌恶地别过头。
“又整这死相。”
商枝扯着他从宝座上垂下的衣摆,身子扭成了麻花,一叠声地叫唤:“大王,我的好大王,我举世无双惊才绝艳神通盖世的好大王。”
艳鬼轻蹙着眉头,深处一根手指头抵着她的野猪面具,“行了,别在这耍贱了。”
商枝立刻松开他的衣摆,跪得端端正正。
艳鬼坐在宝座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悠悠说道:“你倒挺会给自己找麻烦,那几个孩子中毒已深,你若心存恻隐,想救他们,只能去碧海潮生找广寒医仙。”
“广寒医仙是九品天人,怎能理会一个小鬼?”
商枝委屈:“可我是大王的小鬼,打狗也要看主人啊!”
宝座下面,传来鬼将符臣不屑的冷哼,显然对她这谄媚行径十分不爽。
艳鬼轻笑了一声,“你顺便去一趟碧海潮生也好,正好给本王取个东西。”
商枝忙不迭地点头:“取什么?”
艳鬼微微一笑,说道:“羽朝公主,羽落清。”
商枝脑瓜子嗡的一声,心也跟着重重一跳,身上的鸡皮疙瘩全冒了出来。
她后背冒出了冷汗,连忙说道:“小的遵命,定然将那羽朝公主的人头带回来。”
艳鬼慢悠悠地说道:“要活的。”
啧!
看来艳鬼已经知道闯进他墓穴的人是女主的手下了,此番让她活捉羽落清,这是要上演强取豪夺、霸道鬼王爱上我的狗血桥段了!
剧情诚不欺我,看来女主即将和艳鬼展开相爱相杀的经典狗血桥段,可怜她这个倒霉的镶边女配,不知道能不能摆脱书中的命运。
为了避免成为倒霉的炮灰,被艳鬼弄死扔进皇宫的井里,男主和女主一相遇,她就跑得远远的,远离男女主的爱情纷争。
商枝太阳穴隐隐作痛。
转念再一想,把女主弄到艳鬼身边也好,既然是女主和男主,那一定会发生一些少儿不宜的激情戏份。
等艳鬼对女主情根深种了,她就找准时机下手,先弄点药让艳鬼失去神智,自己再易容成女主的样子,给艳鬼手动解决一番,这不就能弄到艳鬼的精华液了吗!
要说节操什么的,商枝是一点不在乎,人都快死了,要那节操干什么,不如活着吃两个热乎乎的猪肘子来的实在。
她顿时拍着胸脯,豪情壮烈慷慨激昂地说道:“请大王放心,小的此番前去,定不负大王所托,必将把那羽朝公主活着带回来献给大王!”
说罢,她又充满期待地看向艳鬼,“大王,那公主身边高手颇多,小的独木难支,到底需要一些帮手,不知此行您准备让哪位鬼将随小的一同前去?”
艳鬼沉吟片刻,朝宝座下看了一眼,红甲鬼将符臣立刻跪地说道:“臣愿随商佩奇一同前去。”
艳鬼点点头,说道:“野猪脸小鬼轻浮油滑,你做事稳重,本王放心。”
商枝在心里又骂了艳鬼两句,如果不是她需要弄到解药,何至于像个小丑似的天天扮丑逗趣,真是有苦难言,一把辛酸泪。
艳鬼又说道:“花袭影,你牵丝术甚佳,正好助他二鬼一臂之力。”
神殿那群拿着乐器站在一旁的文艺鬼中,走出来一个红衣文艺鬼,手里拿着个白漆螺钿箜篌,身高略比商枝矮一点,生得长眉细目,斯文白净,脸上总是笑盈盈的。
这不就是刚刚那个摆弄皮影戏的文艺鬼吗,这可真是多才多艺,不仅会弹箜篌,还会演皮影戏。
他手中那把白漆螺钿箜篌可是砸了商枝好几下,直接把商枝砸到了艳鬼的八抬大轿旁,还扯破了轿子的软红纱幔。
商枝一脸悻悻,花袭影抱着箜篌跪地说道:“小的遵命,定会替大王好好盯着野猪脸小鬼,免得他偷奸耍滑,不务正事。”
这些文艺鬼天天在鬼王身边吹奏乐曲,是鬼王身边的近侍,时不时就逮着时机在艳鬼旁吹几阵耳边风,说商枝这里不好那里不好,一通酸言酸语,醋味能迎风酸十里。
那帮文艺鬼早看商枝不顺眼了,在这些文艺鬼眼中,野猪脸小鬼半点本事没有,要长相没长相,要才艺没才艺,就是个逗趣的丑角,就靠着那油嘴滑舌哄得鬼王开心,这才成了鬼王身边的红人,能时刻吸到鬼王吐出来的魂香,怎能不让众鬼心生嫉妒。
魂香对于鬼灵而言是大补之物,即使吸的是鬼王吐出来的二手魂香,那也是世间难寻的极品。
太过优秀的人往往是寂寞的,一只鹤矗立在鸡群中,是注定无法融入的。
商枝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不跟这文艺鬼一般见识。
这时,艳鬼又说道:“花袭影,你备足去碧海潮生的银钱,这一路低调行事,不可太过张扬。”
一听到让文艺鬼管钱,商枝的脸顿时黑了。
在剑拔弩张的氛围中,三个人走出了神殿,骑着三匹白马前往田家村。
田老头的小院本来就不大,放了十个装孩子的大笼子就已经很拥挤了,再来一个商枝和两个男鬼,顿时更显拥挤,连个说悄悄话的地方都没有了。
田老头不禁摸着胡子感慨起来:“金盆洗手十余载,我这小院还是第一次如此热闹。”
商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不起啊田老伯,实在是给你添麻烦了。”
田老头说道:“咱两个是忘年之交,又有着过命的交情,就别说这见外的话了。”
羽流萤看着两个红彤彤的男鬼,小声问道:“商枝了,他们两个靠谱吗,不会中途把这些孩子给卖了吧?”
商枝也小声说道:“我偷偷跟你说,那穿红甲的高大鬼将是个正直的,那拿着白漆螺钿箜篌的文艺鬼十分奸诈狡猾,但我也不是吃素的,他要是敢起坏心思,我就弄死他!”
两人站在后园的苹果树下,倚着树干说着八卦,听说艳鬼要活捉女主,羽流萤眼睛微微睁大,歪着脑袋说道:“他们的相爱相杀要开始了吗?”
商枝摸着下巴,点了下头:“我估摸着应该要开始了,但我实在想象不出艳鬼和女主羽落清相爱相杀的样子。”
羽流萤:“怎么说?”
商枝说道:“不知道原著中是怎么描写这个人物的,但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我觉得艳鬼很难喜欢上什么人,他只爱他自己,他每天都要揽镜自照。”
“你知道吗,他一照镜子就是一个多小时,太水仙了,太自恋了”
羽流萤有点尴尬:“呃这,我以前去洗手间照镜子,也会不知不觉一照就是一小时。”
商枝哈哈大笑起来:“画个眼影,涂个口红,来回拨弄额前的几缕头发,再换上漂亮的裙子,对着镜子摆着妖娆的pose,再拿手机自拍几张,我能搞上两个小时啊哈哈哈哈!”
现代社会的生活已经很久远了,但是每每想起现代生活中的细枝末节,依旧是那么清晰。
羽流萤笑着笑着,突然抬起双手捂住了脸,她倚着果树的树干,背对着商枝。
商枝也是心里一酸,仰头看着枝繁叶茂的浓绿树冠。
羽流萤很快就恢复平静了,她转过身来倚着树干,轻轻说道:“我父母都是农民,我从小到大都活在自卑里,初中的时候家里没有钱,鞋子破了也没钱买,上课的时候从来不敢抬脚,不敢跷二郎腿,很怕同学看见我鞋子上的破洞,下雨的时候,雨水就顺着破洞往鞋子里灌。”
“后来我上了大学,我的大学是个还算不错的学校,学校附近有很多楼盘,有个楼盘绿化很好,我们班上好几个有钱的同学都住在那里。”
羽流萤耸了耸肩膀:“可能我奋斗一辈子都买不起那里的一个厕所,我那时候又太向往这一切了,就很好奇有钱人是怎么生活的。”
“学校放暑假的时候我不愿意回家,因为我家在农村,厕所是旱厕,一到夏天里面全是苍蝇,粪便里面爬满了蛆。”
“我爸妈知道我放暑假,一直盼着我回去。我爸爸给我打电话,告诉我村子里修了水泥路,政府还在路两边还种了花,雨天回来再也不用走泥路了。我妈妈给我打电话,说她把我的被子晒好了,家里的樱桃全都熟了,等着我回去吃。”
羽流萤说道:“可是我没回去,我申请了暑假留校,选择留在繁华的城市里。”
“我经常去那个小区附近闲逛,我租不起那个小区的房子,就会隔三差五去那个小区的一家书屋里看书。”
她露出一个苦笑,“于是我就看了这本书,看完之后我回到宿舍,一觉醒来之后,我的命运被彻底改变了。”
“我成了书中的一个镶边女配。”
“我一直很后悔。”
“我当时怎么就不回家呢?”
第71章 三危山14
遗憾是人生的常态。
商枝拍了拍羽流萤的肩膀, 感慨万千地说道:“我以前特别皮,总惹我爸妈生气,现在想起来心里也后悔,要知道自己会穿书, 当年就该听他们的话, 多跟他们撒娇卖萌。”
羽流萤有点好奇了, 她看着商枝的个子,问道:“在现代社会的你也这么高吗?”
商枝无奈一笑:“一样的,我当时还想当超模,玩一阵之后再收心,然后再乖乖继承家业。因为我爸妈都是律师, 律师和医生不一样, 攒下来的人脉可以传给下一代的。”
“我们家族的人都比较叛逆,每个人都很有想法,每年家族聚会都特别热闹, 堪称群魔乱舞, 比春晚的相声精彩多了。”
羽流萤笑了起来:“商枝, 你是一个特别有趣的人,原来你的家族也这样有趣, 而且还很有钱。”
商枝也笑了起来:“那是现代世界的有钱,在这里, 你的身家不知是我的多少倍,你不仅温柔漂亮,还有一手精湛的绣功, 又这么会做生意,可比我这种得过且过的人强多了。”
看羽流萤恋上仍有郁郁之色,商枝摸了摸她的脑袋, 柔声说道:“流萤,虽然我们都是镶边女配,但我相信我们会改变自己的命运,当我们逃脱命运的束缚,我们就可以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再不用担惊受怕了。”
商枝的声音中满怀深深的向往和浓郁的感情,宛如高中生上演讲台作诗朗诵。
“我们会过上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日子。那时,我开我的豆腐房,你继续经营你的裁缝铺,大家就住在对面,每天早晨我买早餐都给你带一份,晚上你做完饭喊我一起吃。”
“我不仅会做豆腐,还会做豆花,会磨豆浆,还会做臭豆腐和豆腐乳,我做的梅子味豆腐乳特别好吃,不仅如此,我还会做寿司姜,我做的寿司酱,我说第二就没有人敢说第一。”
“到了冬天晚上,我们就坐在窗边围炉煮茶,然后拨雪寻春,烧灯续昼,多么风雅,多么有意境!”
这时的商枝没有用雄浑低沉的伪声,她真正的声音是很御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