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她的刻苦感动了上天,她终于找对了感觉,让剑在手背上转了二十四转。
她喜不自胜,忘了疼痛,在雪中反手飞剑,尽兴之后一转身,才发现羽重雪一直站在远处看着她,也不知他在那站了多久,肩膀上落了厚厚一层积雪,闻人听雪太过专心,都没有发现他。
她高声喊道:“小重师弟,我练成啦!”
她朝着小师弟跑了过去,给他展示反手飞剑,细雪剑飞速旋转起来,剑光如雪,几乎看不清那是剑,还以为闻人听雪手背上拖着一轮散发清辉的圆月。
那时候,是真的快乐啊,关系好到可以共用一把剑。
这些记忆就像黑夜里流转的剑光一样,曾经短暂的照亮过黑夜,可它很快就消失了,于是黑夜又重新来临了。
闻人听雪回过神来,说道:“太子殿下,你我烟都同修,你从小到大也都真心待我,可我们之间到底是不同的。”
羽重雪惨然一笑:“不同?”
他看着闻人听雪,“师姐啊师姐,你说我不懂你,你又何曾真正懂我。”
闻人听雪也看着他,语气冷静地说道:“这不是懂不懂的问题,而是我们眼里的东西不一样,我看到的是生之微末,你看到的是壮阔山河,我在陋室里感叹冷暖自知,你在宫殿里欣赏冬花夏雪,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人,就像两条线,也许曾经相交,最终还是要无限远离的。”
羽重雪咬牙:“两条线不仅可以短暂相交,还可以缠绕在一起,打成个死结。”
正在此时,金不换的大嗓门传了过来。
“太子殿下,我刚烤了只野味,快来趁热吃吧。”
羽重雪的手松开了闻人听雪的手腕和肩膀,方才的失态只是短暂一瞬,他又变回了冷漠雍容的太子殿下。
闻人听雪也是心绪纷乱。
她回头看了一眼高台上的石像,复又看向手中细雪,低声说道:“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第52章 肉灵芝19
古代帝王对长生的执念已经到了一种疯魔的地步。
在这个高武低魔的世界里, 最为强盛的六大王朝都有著名的炼丹之地,在这个世界中,炼丹师是最受欢迎的一个职业,往上倒数五百年, 几乎每个帝王身侧都有炼丹师的身影。
服食丹药延年益寿之事, 在各个王朝都十分常见, 别说王孙贵族了,就是出手阔绰的朱门大户,服食丹药也如同吃饭喝水一样,都是日常的一部分。
就连闻人听雪,也曾吃过师尊给的归元丹和补气丹, 但是西海魂族这个王朝, 对丹药的狂热是超出她想象的。
师尊对丹药并不热衷,闻人听雪和羽重雪作为他的亲传弟子,也并不痴迷丹药。
先前和商枝在豆腐坊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何, 如今这一路上, 光是坐在马车里就已经见到了不少去三危山求药的人。
金不换烤了只野兔, 烤焦的地方都被收拾干净了,挑着肉嫩的部位切好装在盘子里。
羽重雪和闻人听雪回到了马车里, 过了一会,谢清曲和另外两个貌美的侍女端着菜走进了马车, 把菜摆在了罗汉床的炕几上。
外面的条件比不到皇宫,尽管侍从们使尽浑身解数,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只尽力做出了四菜一汤。
一盘腌好的生姜萝卜,一盘山药枣仁膏,一盆野鸭酸笋汤, 一盘蜂蜜野果烤兔肉,还有两碗碧梗米饭。
闻人听雪看着那盘生姜萝卜,心中那股复杂的情绪又又翻涌上来了。
以前没穿书的时候,她经常和商枝去吃日料,有些日料店会免费提供解腻的寿司姜,商枝对日料热情一般,唯独爱吃寿司姜。
吃喝粥的时候要吃一小碟。
吃猪肘的时候要吃一小碟。
吃螃蟹的时候要吃一小碟。
吃烧烤的时候要吃一小碟。
轻断食的时候要吃一小碟。
穿书之后没有商枝在身旁的日子实在是太煎熬了,闻人听雪实在是太想她了,那时还以为好友在现代世界中过着众星拱月的日子,迈着那双逆天大长腿在T台上散发万丈光芒,走上超模巨星之路。
于是只能通过吃寿司姜的方式来思念她。
寿司姜是用糖腌出来的,闻人听雪会挑选新长出来的仔姜切成薄片,放进陶罐中用冰糖腌制,可惜她刀功虽然精湛,奈何厨艺实在不怎么样,于是这羽重雪就会过来帮忙。
他对吃食一向挑剔的很,为了使颜色漂亮,腌仔姜的时候还会往坛子里放胭脂萝卜,胭脂萝卜的色素会浸在薄薄的仔姜片上,于是腌制好的寿司姜也会变成美丽的胭脂色。
师尊对这道小菜也是赞不绝口,尤其喜欢吃里面的胭脂萝卜,于是就成了师徒三人桌上的日常小菜。
有商枝在身边,闻人听雪自然就把寿司姜忘在脑后了,此时此刻看到这碟小菜,想起在烟都那段日子,不禁在心中感叹时移世易。
羽重雪见她低头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汤,却一直不肯动筷,目光下意识放在了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上。
“师姐身怀有孕,可是这些菜不合胃口?”
闻人听雪摇头:“没有,我只是想起了师尊。”
两人到底是师姐弟,羽重雪的眼神也落在那盘腌制好的生姜萝卜上,他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胭脂萝卜,借着一旁的烛光看着萝卜薄片中的纹理。
“师尊不爱吃姜,却喜欢吃与生姜腌在一起的胭脂萝卜,说是酸甜爽口,十分开胃,还赞叹师姐你奇思妙想。”
闻人听雪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抖,低声说道:“师尊他……还好吗?”
教诲如春风,师恩深似海。
她自始至终最辜负的,最愧疚的,只有师尊一人。
“呵,师姐还记挂着师尊啊?我还以为师姐把师尊也忘了呢。”羽重雪把那片胭脂萝卜放在口中细细咀嚼了一会,斜飞入鬓的长眉突然微微皱了皱,把萝卜吐在了一旁的空碟子里。
闻人听雪默默看着他。
羽重雪说道:“太酸了。”
闻人听雪也夹了一口寿司姜放在嘴里,食不知味地嚼了两下后,不禁想起了商枝。
不知道商枝现在怎么样了,自己的离开也许会让她消沉一阵,但以她的性格,很快就会振作起来的。
羽重雪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以为她还在想着师尊,心中那股淤积多时的沉闷之气,终于稍稍消散了一些。
她总归还是记挂着的。
他缓了缓脸色,说道:“来碧海潮生求医之前,我去烟都看过师尊,离开时师尊曾嘱咐我,有朝一日我若寻到了你,就算心中有再多恨,出手时也要念及往昔情谊。”
闻人听雪低头说道:“我对不起师尊。”
羽重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对不起的又何止师尊一人,你连你自己也对不起了,也对不起你手中的细雪剑。”
说完这些话,他又皱了皱眉:“算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赶紧吃饭吧。”
此刻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旁的人在一旁伺候太子用膳,羽重雪亲自盛了一碗野鸭酸笋汤放在她面前,说道:“听说怀孕的人爱吃酸的,你的愧疚,等回了烟都后亲自说给师尊听吧。”
闻人听雪默默喝着汤。
她肚子里可没有小娃娃,如果不吃东西,哪天腹部平坦下去,受到这样一番愚弄的羽重雪,不知道会是何等暴怒。
闻人听雪喝完汤,又吃了一只烤兔腿,吃完这些她还是觉得有点不够,又把筷子伸向了山药枣仁膏。
筷子尖刚挨到山药枣仁膏上,就被羽重雪的筷子挡住了,羽重雪抬头看着她:“酸枣仁性寒,怀孕的人不能吃,都是有孩子的人了,师姐还是不懂照顾自己。 ”
闻人听雪说道:“我还以为这里面是枣泥。”
羽重雪懒懒抬眸:“酸枣仁养心。”
两人在尴尬别扭的气氛中吃完了一顿饭,羽重雪去外面练剑,闻人听雪现在能不动就不动,极力避免能量消耗,恨不得肚子上再长两斤肉。
羽重雪用完晚膳去外面练剑,等他练剑回来,闻人听雪已经倒在马车里面的千工拔步床上躺下了。
以前的羽重雪,也不是没有肖想过有朝一日与师姐同床而眠。
如今倒是同床而眠了,却是同床异梦,同室操戈。
闻人听雪躺在里面,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就露了个脑子在外面,羽重雪看了她一眼,脱下了身上的黑色织金箭袖挂在酸枣木衣架上,穿着一身雪白的丝绸里衣躺在了外侧。
碧纱帏幔垂落下来,完全挡住了这一方小小天地,马车里分外安静,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闻人听雪闭着眼睛,看似在熟睡,睫毛却一直在抖。
羽重雪身体僵硬地在床上平躺了一会儿,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旁传来闻人听雪身上的皂角香气,一直在他的鼻尖迂回萦绕,久久不肯散去。
小太子斜飞入鬓的长眉又皱了起来。
枕在玉枕上的脖颈不自然的动了一下,羽重雪十分别扭地转过头,睁着那双金色的眼睛,看着躺在他身旁的闻人听雪。
他的视线实在是太强烈了,就像一道能把人灼伤的光,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更别提感知敏锐的武者了。
闻人听雪的睫毛抖得更厉害了。
马车里只点着一盏灯,拔步床的碧纱帏幔放下来后,光线就更加昏黄朦胧了,闻人听雪的长发铺在软枕上,清丽的面容犹如灯下的皎洁梨花。
羽重雪看着她一直抖来抖去的睫毛,像是有只猫爪子在心上挠来挠去,实在是痒的厉害。
他掀开身上的被子,朝着闻人听雪挪了过去,成年男子的身躯像一堵厚实的围墙,将闻人听雪严严实实地圈住了。
少年郎身上的气息和压迫感实在是太鲜明太强烈了,闻人听雪身处其中,几乎都快不能呼吸了。
羽重雪单手支着下巴,低垂着眸子看她,闻人听雪实在受不了这种压力,只能无奈睁开眼,见到羽重雪的这个姿势,恍恍惚惚想起了甄嬛传里侧躺在龙床上,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玩着珠子等着妃嫔来侍寝的大胖橘。
而她,像极了被裹在被子里的可怜嫔妃,如果不是她极力克制,恐怕抖的比安陵容侍寝那晚还要厉害。
闻人听雪躺下来时已经紧紧贴着床里面了,此刻挪无可挪,退无可退,只能翻过身侧躺着,背对着突然发神经的羽重雪。
她这一侧身,左耳耳侧的那颗朱砂小痣在耳垂后方若隐若现。
闻人听雪正要用被子蒙住脸来躲避这无处不在的尴尬,耳垂后面却突然传来一阵温热柔腻的触感。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
那居然是一截温热的舌尖,正在舔舐着她的耳后。
闻人听雪的瞳孔震颤起来,耳畔全是男子混乱粗重的呼吸声,下一瞬,耳垂被湿热的口腔紧紧含住,一种奇特的酥麻带着火花,噼里啪啦地顺着闻人听雪的脊椎往上窜。
母胎solo的大领社恐女光棍,哪里受得了这个。
她绷起了修长的脖颈,从被窝里伸出手按住了羽重雪的脑袋,低声怒斥:“你疯了吗?”
话音刚落,耳垂就被小太子锋利的牙齿狠狠咬了一下,他的鼻尖在闻人听雪脸上蹭来蹭去,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师姐,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你如今落到我手里,就该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闻人听雪的手指穿过他垂下来的黑发,咬牙说道:“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我现在是个孕妇。”
小太子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所以呢,为了保住你心爱夫君的孩儿,你就更应该委身于我,我会小心的,等你的孩子出生,我就是他的父亲,绝不会亏待了他。”
闻人听雪:“……”
她深吸一口气,“委身于你之后呢,荒山野岭,事后两人大汗淋漓,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