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子,你干嘛去了?”
江雨眠长得实在太美丽了,这种绝色美人身上有种很恐怖的气场,会令人有种奇怪的心虚感,然后不自觉地变成她听话的奴仆。
一对上她的眼睛,曲笙寻立刻有点结巴了,想好的说辞瞬间灰飞烟灭,吭吭哧哧地说道:“我给老宋一点小小的提示。”
江雨眠下床,“什么提示?”
曲笙寻说了,江雨眠听完后叹了口气,“还好你没说太直白,我们根本没有确凿的证据。”
“那你说,老宋会发现么?”曲笙寻问道。
江雨眠脸色有些复杂,“很难说,我是既怕她发现,又怕她不发现,好了,先别想这些事情了,我得找个地方闭关,消化那些不听话的内力。”
*
阳春三月,丹丘谷暖和了很多。
诡术师一如既往地油盐不进,就在丹丘谷这块待着,三危山给的待遇再好他们也不去。
艳鬼那边已经下了命令,再过一个月他们还不改变主意,那就全部灭口。
掌权者们心狠手辣的程度远不是一般人能预料的,这种话商枝不敢对这帮诡术师明说,怕引起他们更大的敌意,只能旁敲侧击,但他们总是不为所动。
商枝觉得这帮诡术师应该还有别的底牌,否则不会一直这么泰然自若。
但是查来查去,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要说唯一特别的一点,是丹丘谷这里有一个大墓。
这是商枝的老本行了,手中罗盘一拿,对着星宿一看,根据山川地脉走向一判断,哪里是风水极佳的墓地简直一清二楚。
这种位置,一个洛阳铲戳下去,十有八九都有那种大型墓葬。
商枝以前下地干活那是生活所迫迫不得已,现在有正经差事,她也不愿意干这种损阴德的事。
她和小红鸟正为这事发愁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突然来了丹丘谷。
羽流萤来了。
她身上带着一个玉牌,玉牌上雕刻着一只伯劳鸟。
丹丘谷这帮诡术师的领头人叫许老伯,是这个村子的村长,今年正好七十岁,走一步咳三下,平时见不着面,小红鸟的面子他都不给。
羽流萤一来,这个老头居然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出来迎接她。
商枝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那真是不正眼看我们的许老伯么,怎么他一看见流萤就笑出花了?”
闻人听雪戳了戳商枝的脸:“商枝,你收敛一下表情,你也快笑出花了。”
商枝的笑容越来越大,“我的笑不仅是因为流萤,还是因为我看到了事情的转机,建功立业我来了!”
第206章 丹丘谷10
丹丘谷的村子刚建成不久, 这帮诡术师身体孱弱,不是干体力活的人,房子都是普通土房,冬天得烧炉子才能热乎起来。
羽流萤住在隔壁, 她前脚刚带着行李住进去, 后脚商枝就走了进来。
羽流萤正坐在炕上, 一张小脸面无血色,嘴唇干裂,眼神迷蒙,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无精打采地看着她们两个。
丹丘谷的路太难走, 实在是太难为羽流萤这样的弱女子了, 就连她的三花猫,也在炕上摊成了一张猫饼。
商枝把那张猫饼往里一推,拉着闻人听雪在炕上坐下, 十分热切地说道:“流萤, 你怎么来这了?”
流萤强打起精神, 倚着身后的粉色绣墩,疲惫地抬起眼睛, “商枝,你实话告诉我, 艳鬼是怎么打算的?”
商枝的神色一下子凝重了,凑在羽流萤耳边悄声说道:“时限还有一个月,如果拉拢不了, 就全部灭口,绝对不能让他们为长生殿所用。”
羽流萤倒吸一口冷气:“长生殿对诡术师赶尽杀绝,三危山也是, 为什么要这样?”
商枝苦笑,看了会羽流萤,说道:“流萤,先把姜汤喝了吧,道阻且长,有个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羽流萤一口气喝完了姜汤。
商枝看着她依旧惨白的脸,说道:“我没想过你会来,我还以为你不想理会这里的事。”
羽流萤把青瓷碗放在一边,揉了揉发僵的脸,十分疲惫地说道:“我也以为我不必理会的。”
“我爹为玉牌会殚精竭虑,因为过于操劳,导致他心力交瘁,所以在冲击天人境时失败,除了我父亲,历代玉牌会会长都是不得善终,我不想步我爹后尘。”
“那你现在怎么又来了?”
羽流萤叹了一口气,更疲惫了:“有些责任是逃避不了的,所以我来了。”
她往前挪了挪,握住了商枝的手。
她的手比商枝小了整整一圈,很凉,“我虽然来了,但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商枝回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她单薄的肩膀:“我刚去艳鬼身边捧烟斗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人都是这样锻炼出来的,我总结了一下,就是不能怕事。”
羽流萤看着商枝。
商枝的眼睛一直很亮,她的五官锋锐浓艳,眉眼间有种女孩身上很少见的少年气,好像一直都活在那种光线很充足的地方,有很多用不完的精力和活力。
她和宋时绥一样,充满了蓬勃向上的生命力,身上有种名叫“希望”的东西。
羽流萤打起了精神。
她没有和商枝说的是,诡术师是一群十分固执的人,他们或许不懂彼此的想法,但他们的固执是根深蒂固的,是很难动摇的。
他们的这种固执,商枝这种灵活多变的通达人士是很难理解的,打个通俗的比方,就像一个人明知道玩手机会耽误时间,但他放不下,戒不掉。
羽流萤同样也是有些固执的人,这些固执是潜意识的,她的潜意识的选择往往会替她规避掉很多风险。
她不想像父亲那样积劳成疾,为什么一个组织奉献一辈子,她要专心致志地冲击天人境,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强到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
如果不是姓何的青年突然找到了她,羽流萤这辈子也不会来丹丘谷。
当前第一件事,就是说服这帮人效力三危山。
看过原著的羽流萤实在是太知道艳鬼是个多么心狠手辣的人,原著中的羽落清派人盗了他的墓,他就在羽朝发动春眠,直接把疫尸扔到了皇宫井里,使羽朝上京死于瘟疫的人不计其数。
人命在这种人眼中往往只是一个数字。
阿奇把炕烧热,羽流萤喝了安神的药,睡了很长一觉。
很奇怪,她又梦到北阙龙归云了。
还是在梅坞的洗梅阁里,她光着脚踩着藤编椅子,水绿色的丝绸长裙挽到膝盖上,面前的小窗子开着,窗外是梅坞郁郁葱葱的梅树,一阵阵微风从窗子吹进来。
她捧着半个西瓜,拿着长柄勺子挖着吃,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正发呆时,头上猫耳朵一样的双螺髻被狠狠揉了一把,绑着发髻的水绿色发带蹭到脸上。
她抱着西瓜回头,一只炽热滚烫的手捏住她的脸,把她的脸颊捏得鼓起来,亲上了她的嘴唇。
窗外的微风不断吹进来,树叶在沙沙作响,好似一层薄薄的纱从天空垂下来,一切都是那么朦胧遥远。
羽流萤睁开眼睛,屋子里一片漆黑,三花猫在她枕头上缩成了一个球,发出了均匀的呼噜声。
她看着炕上面的床帐子愣了一会,自言自语地说道:“怎么又梦见他了。”
其实那个时候她没觉得自己有多快乐,当然她现在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快乐。
穿越之前,她忍受贫穷带来的种种痛苦。
穿越之后,她忍受学习诡术的种种痛觉。
在她的人生中,真正快乐的日子屈指可数。
羽流萤是个理科生,学的计算机,如果没有穿越顺利毕业的话,她大概正在电脑前写代码,哲学这种东西她是不懂的,她躺在炕上,对着黑暗看了许久,又庆幸自己不懂哲学。
懂得太多,想得只会更多。
炕烧得很热,这一觉睡得骨头都快酥掉了,羽流萤出了一身的细汗,发现黏在脸上,脑袋有些昏沉,她掀开被子,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穿好衣服鞋袜下了床。
阿奇在躺椅上睡觉,身上盖着一个毛毯,听见羽流萤下炕的动静也醒了过来,她没有说话,沉默地点上了蜡烛。
屋子里亮了起来,羽流萤把一个四角宫灯点上,她披上斗篷,拎着灯笼出门了。
村子里的小路是不太好走的,小路两边堆着雪,刺骨的寒风中,羽流萤把脸缩在围巾里,来到了村长许老伯的家。
这是一个很寻常的农村小院,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屋子里的灯亮着,羽流萤敲了敲大门,过了会,一个青年从屋子里走出来,打开了大门。
那青年看见她,咧嘴笑了:“是羽姑娘啊。”
他在前面领着路,走进了许老伯的屋子,油灯底下,许老伯正坐在炕上挑豆子。
看见羽流萤来,咳了一阵后摸摸胡子:“羽丫头,坐炕上暖和会儿吧。”
羽流萤坐在炕沿上,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慢慢地挑着豆子。
过了会,许老伯说话了:“大晚上跑到我这儿,就为了看我这个老人家挑豆子?”
羽流萤把视线从豆子上收回来,声音有些发紧:“许老伯,我们去三危山吧。”
许老伯又咳了一阵,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哗啦一声,锅排篦子上的豆子滚落,许老伯奴声说道:“怎么能去三危山!”
“长生殿不是好地方,难道三危山就是么!”
“三危山和长生殿都不怀好意,无论到了哪里,都是为人驱策的牛羊,诡术师的命也是命啊!”
羽流萤平静地说道:“不然呢,我们该拿什么和三危山斗,三危山和长生殿都有九品天人,九品天人意味着什么,老伯难道不知道么?”
许老伯说道,“我们的灵魂无拘无束,何须惧怕生死之事,诡术师犹如一把神兵利刃,落在心术不正之人手中,只会祸害苍生。”
房顶上,商枝正躺在上面偷听,听到这里不禁一噎,顿时明白这些孱弱的诡术师为什么这样头铁了。
肉身死去,灵魂不死,能附魂在人和动物身上,确实不会像普通人那样惧怕生死。
羽流萤平静地说道:“除了风,没有什么是无拘无束的,我在北阙时见到一位附魂在巨蟒身上的前辈,那位前辈困在锁魂阵里奄奄一息,我最后一次看望他时,他的灵魂已经消散了。”
许老伯沉声说道:“锁魂阵能困住一人,难道还能困住我们千百人吗,你的天赋如此不凡,为何却这样胆小怕事?”
“老伯,那你还记得玉牌会成立的初衷么?”
许老伯仰天长叹:“自然记得,一百五十年前,诡术师还没有这样少,虽然不能与鬼道平分秋色,但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直到那一天,长生殿万鬼齐出,血洗无间崖。”
“无间崖?”羽流萤眨了一下眼睛,“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现在那里被称作独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