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张妈想明白,宿音便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定了定神,看到眼前不是卧室,而是画室,张妈露出惊容:“太太,这么晚了,你还要画画?”
不怪她如此惊异。由于患有心脏病,宿音的作息十年如一日的规律,准时准点睡觉,不为外物所动。
晚上进画室,还是第一次。
“嗯。”宿音推门而入。
张妈犯了难,欲言又止好几次。
随即转念一想,说不定太太只是表面装得像个没事人,实际心里难受着呢,不如让她干点喜欢的事放松心情,便不再多说。
照往常一样,留了条门缝,就下楼准备吃食去了。
宿音走到画室最里侧,将白布揭开,取出那幅一直没有完成的画,固定在画架上。
就在这时,放在边上的手机亮了亮。
想起什么,宿音拿起手机解锁。
里面果然堆积了很多消息。
大部分是未接电话,有宿父宿母的,也有根本没备注的。
还有部分是未读短信,和电话不同,这都是同一个人发送的,在不同的日期。
宿音先向父母打回去,简短交流报了平安,就拨出了那个发来数十条短信的号码。
对面几乎马上就接通了,但似乎很意想不到,出口的声音带着激动:“太太,您现在还好吗?”
宿音:“谢谢你的关心,我很好。”
那边像是长舒了一口气,顿了顿,又略显担忧:“不过我还是觉得上次您不该以身试险,贸然使用那样的药物……”
“没关系,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宿音微微偏头,对准手机,像是在跟那边的人谈心,“我是这么做的。你呢,赵医生?”
尾音语调下落,带出几分缱绻,清冷的声线在寂静的夜晚莫名多了几分蛊惑之意。
“……”
听筒里一片沉默,唯余男人短促的呼吸,像是搁浅的鱼儿在弥留之际发出的哀鸣。
宿音看向面前的油画。
这幅筹备已久的参赛作品,今晚终于可以画上句号。
第68章 小三上位文22
画室的灯亮了一整夜。
张妈第二天早上发现宿音还待在里面, 赶忙劝她去睡觉。
话音刚落,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骤然响起。
循声看去。
原来是突然下起了大雨,雨水打在了窗户上。
浅色的窗帘被打湿染成深色, 在疾风的吹动下, 肆意飞舞,张牙舞爪。
张妈急忙走过去,正要关上窗户, 却见昏沉幽暗的雨雾中, 一辆打着闪光灯的车疾驰而过, 停在了庄园大门外。
是谁?一大早冒着大雨上山?
很快, 张妈就知道了答案。
保养得宜的贵妇人一进入大厅,就摆手拒绝了递过来的热茶,四下巡视一圈, 没看到自己要找的人, 便径直上了楼。
来人不是别人, 正是陆母。
她来找宿音也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希望她能站在公众面前, 表明自己相信陆序的决心,力证陆序的清白, 挽救公司暴跌的股价。
然而当她见到宿音时,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上次来到庄园是大半年前,比起那会儿, 现在的宿音无疑更单薄了几分, 眼下还透着淡淡的青色。
陆母心里不由生出叹息, 原本要说的话在嘴里拐了个弯:“音音, 你有时间就去医院看看陆序吧。他要是醒来,第一个肯定想见你。”
虽然跟公开声明比起来, 说服力不够强。但要是宿音去了医院,陆氏的公关也能就此发力,证明夫妻二人感情甚笃。
“您说得对,我应该去看看他。”
宿音作势起身,身体却摇摇欲坠。
陆母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着她,大声呼救。
家庭医生和张妈一起赶了上来。
前者给宿音喂药。后者则将其一夜没睡的事透露了出来。
“太太想必心里也很不好受,才会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您就多体谅体谅她吧。”
张妈这么说,顿时让陆母神情一滞,生出力不从心之感。
眼下陆序的事情还没解决,要是再把宿音搭进去,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宿家交代。
至于陆序是不是真的犯了□□罪,完全不在陆母的考虑范围。
当初陆序想娶宿音,她是犹豫过的。毕竟宿音身体不好,万一早早去世了,按照陆序那副用情至深的样子,恐怕会大半辈子都走不出来。更别提她一直想抱孙子。
但拗不过陆序,加上她也着实喜欢宿家的这个小姑娘,最终还是成全了这桩婚事。
正因为见过陆序当初是多么赤诚、执着,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陆母就有多么不可置信。
她坚信,陆序一定是遭到了算计。
但庭审结果却与她的想法背道而驰。
*
夏青禾当晚在医院做完检查之后,就到警局将案发经过描述了一遍。不过,省略了她和谢嘉玉做的交易。
世界上最高级的谎言就是有所保留的真话。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每次……还会打我,我身上这些,全都是他弄的。”
“我不敢报警,也不敢跟别人说,我怕没有人相信我……陆先生资助我上学,我还反抗,我是不是太忘恩负义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再也受不了了。”
夏青禾声泪俱下的痛苦全然不似伪装,身上新旧不一的伤口和淤痕更是令人触目惊心,引发了一众办案人员的唏嘘和同情。
调查到的资料显示,陆序平日口碑很不错,周围人都认为他爱护妻子、忠于家庭,是个妥妥的好男人。
也难怪眼前这个小女生会觉得说出去没人信。
根据现场勘察,酒店走廊上的监控和房间内部遗留的挣扎痕迹都与夏青禾的叙述相互映证。
此外,当天房门打开时,谢嘉玉聘请的那几位随行医疗人员都见证了陆序对夏青禾的施暴,听到了夏青禾的呼救。
□□罪的认定条件主要有两个:首先是发生了性关系,其次是违背了妇女意愿。
如今物证、人证俱在,案件基本已经定性。
一个多月后,陆序基本恢复得以出院,检察院也向他提起了公诉。
陆序清楚地记得那天发生的一切,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恐怕是遭人暗算了,但他给不出任何证据。
事发后在他的体内没有检测出任何可疑药物成分。
值得一提的是,法庭上还出现了一个让陆序意想不到的人——赵医生。
“我以前是陆氏庄园的家庭医生。我可以作证,被告曾多次对被害人实施侵犯。被我发现之后,担心我泄露出去,被告给了我一笔封口费,辞退了我。”
“并且,被告还多次让我伪造病例,从我这里非法购买特殊药物,供其妻子服用……”
陆序僵立当场,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无他,赵医生说的都是真的。
同学聚会那天他带去的药就是对方提供的。
而他之所以会选择从对方手里拿药,就是因为他早看出来,这个人对宿音有觊觎之心,不敢也不愿让之前做过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被宿音知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二人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陆序坐在轮椅上,眼神冰冷。
他实在想不通,对方为什么会背叛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
仿佛感知到他的愤怒,赵医生脸上浮现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一直以来,我都在承受着良心的谴责。但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现在……我终于也付出了。”
最终,陆序被判处八年有期徒刑。
夏青禾的捅刀行为则被认定是事后防卫,按照故意犯罪处理,鉴于她有法定减轻的自首情节,对方又存在重大过错,刑期为五年。
庭审结果一出,舆论哗然。
陆氏的公司经此一役,股价暴跌,又加上谢家插手,即便是陆父出山坐镇,也无力回天。
曾经A市的一个庞然大物就这样倒下,被其他的猎食者掠夺、蚕食殆尽。
由于高位截瘫,陆序以没有自理能力申请了监外执行。
在公司资产清算完成之前,他回了庄园一趟。
家里的佣人都被遣散了,无人打理,庭院里的花草疯长,小道上泥泞不堪,往常总是干干净净的窗户蒙了一层灰,一切都杂乱无章。
这阵子总是在下雨,那一丛他亲手种下的月光花在疾风骤雨的摧残下,落了一地,只剩下残枝。
就在前不久,宿音跟他办理了离婚手续,从这里搬了出去。
整栋楼一个人影都没有。
陆序坐在轮椅上,由贴身照顾的护工推着在一楼巡视一圈,找不出任何属于宿音的痕迹。
她毫不留恋地离开了,没有丝毫停留。
意识到这一点,陆序呼吸变得急促,双手骤然缩紧,耳畔嗡鸣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