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可怖的青年眼中蓦然爆发惊喜之色,连忙伸出手去够一旁的果篮。
护士惊呼一声,连忙阻止他:“你要吃哪个跟我说一声,我帮你洗就行了。”
季崇充耳不闻,依旧固执地伸手。
护士有些无奈,提起果篮递过去:“选吧。”
出乎她意料的是,青年并没有选中哪个水果,而是拿起了最顶端的那张卡片。
那是水果店里最普通常见的贺卡,上面刻着几个娟秀的字迹。
【谢谢,祝早日康复。】
季崇死死盯着这一行字,手上的卡片因用力而变形,也浑然不觉。
视线不知不觉变得模糊,热泪流溢。他知道,这是陌生人的口吻。
他的心机全然白费了——他早就知道了季悦背地里的动作,就势顺水推舟,付出惨痛的代价,只是为了利用这场盛大的阴谋博得少女的原谅。
然而,他低估了少女残忍的决心。
……
季家与段家的联姻就此告吹,培养多年的养女竟然进了监狱,舆论给季家带来的负面影响再度卷土重来,长期的内忧外患让这个庞大的集团陷入了沉寂。
段、裴两家也不遑多让——二者由于继承人之间的纠纷反目成仇,且上升到了家族层面。
段家不甘心自家儿子断了腿,将这笔账算到了和段星白打过一架的裴不言身上,裴家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你咬我一块肉,我吸一你口血,互相针对轮番消耗之下,俱都露出了颓势。
兜兜转转,曾经辉煌的四大家族竟然只有程家得以完整保全。
程礼外出游学归来时,得知曾经同为F4的三个兄弟竟然伤的伤、残的残,一时愕然。
学校里的风言风语更是令他一阵头大,说什么的都有。唯一的共同点是,提起曾经洛顿学院的校花季悦全都横眉冷对,活像对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
网上的新闻程礼当然也看到了,但他并不相信,而是认定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毕竟他和季崇的关系是F4里最好的,也经常到季家去玩。和季悦相处的时间一久,对待她不免就像对待自己的妹妹一样,疼爱有加。
出了这么大的事,季家竟然都不想着捞人,真是太荒谬了。
季崇如今一直待在医院,根本不愿意见人。程礼在这边吃了个闭门羹,越发感到事态的眼中。
神色冷肃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决定去找段星白,从对方的嘴里撬出内幕。
第26章 看到了绝世珍宝却永远也得不到
但令程礼没想到的是, 当他到段家上门拜访时,又吃了一道闭门羹。
段母见到他,满面愁苦的脸上勉强撑起一丝笑意:“你能来看星白, 他一定很高兴。只可惜他现在行动不便, 可能不方便见你。”
程礼早就听说了,裴不言和段星白打了一架,把段星白打得下身瘫痪, 两家也反目成仇, 扬言老死不相往来。
但对于这样的传闻, 程礼持保留态度。
段星白性格桀骜、冲动易怒, 像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孩,他会做出这种事倒是不奇怪,可裴不言不一样, 他表面上风流浪荡, 脸上总带着不着调的笑, 实则心里很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更何况,还有传闻说二人之所以会打起来是因为一个平民少女。
若说前面的还有几分可信度, 后面的程礼就完全不以为然了。基于对两人个性的判断,他认为传闻有待商榷。
只是才刚回来没多久, 还没来得及去调查。
不过眼前的段母倒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这样想着,程礼眼神一闪:“星白是我的兄弟, 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来看看他。”
顿了顿, 他接着道, “不知道他的腿现在怎么样了?我认识一个很好的外科医生, 可以请来帮他看看。”
段母迟疑片刻,摇了摇头:“他已经截肢了, 还有什么好看的。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
扪心自问,如果有一星半点的希望,段母也不想放弃,但问题在于,段星白自己已经先放弃了。
自从失去了一条腿之后,他就整天闷在房间里,哪里也不去,不见任何人,还不肯睡觉。
哪怕睡着也很快惊醒,嘴里还总是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就好像是做了什么无比可怕的噩梦。
想到自家儿子日渐消瘦的模样,段母的心里就苦得厉害。
裴不言那个混账东西,把自家儿子弄成什么样了?分明他才是受害者,却连做梦都在给施暴者说对不起!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听段母语带愤懑的咒骂,程礼忍不住皱了皱眉。这跟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不好意思,我刚才情绪有点激动。”段母擦了擦眼角的泪,下了逐客令,“今天麻烦你跑一趟了。”
程礼也很识趣地站起身,提出了告辞。
只是这么一来,他心头的疑虑越发严重。难道传言是真的?
不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竟然能让段星白和裴不言争抢起来,甚至还不顾颜面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打出手?
反正已经去过了季家和段家,也不差裴家了。
这样想着,程礼离开之后,便驱车来到了裴氏集团大楼下。
过往人来人往的写字楼,现在萧条无比,只有门口站着的两个保安。
说明身份和来意后,程礼一路畅通无阻上了楼,被秘书带到了一间宽阔的办公室里。
“裴总还在开会,请您稍等片刻。”
点点头,程礼表示理解。
现在裴家正处于风雨飘摇的时刻,不止段家在对裴家出手,就连一直低调行事的许家也推波助澜了一把。
裴家的当家人早就被气进了医院,裴不言身为内定继承人不得不担起重任,成为了偌大集团的掌舵者。可想而知,其中的压力必定不轻。
没让程礼等多久,十分钟之后,就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乍一看到裴不言,程礼一时间竟没有认出来。
倒不是由于太久没见,而是裴不言的气质与之前发生了极大变化。硬要说的话,就是从一个风流洒脱的花花公子变成了一个沉郁失志的普通人。
“你还好吧?”程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他和裴不言的关系不算顶好,但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让他做不到视而不见。
“我能有什么不好?”裴不言反问,走到程礼对面,一屁股坐下。
可他拉碴的胡茬,凌乱发油的头发,还有皱巴巴的西装,都在表明,他说了谎。就好像是年轻的雄狮,失去了这个年纪应有的意气风发,只剩下被生活蹉跎的疲惫不堪。
要知道,裴不言以往可是最在意形象的。
程礼没有戳穿对方,只是沉默了下来。
今天出发之前,他还带着为季悦打抱不平的想法,但依次到访曾经的好兄弟之后,他反而觉得,更需要被打捞起来的,是这三个人。
“你今天来这里有什么事吗?”裴不言眯起眼,上下打量着程礼,“要是来帮忙的,欢迎至极。”
话音落下,他似乎觉得这话很可笑,忍不住勾了勾唇,透出几分凉薄,“算了,就裴家现在这个样子,谁来都没辙。”
“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程礼感到匪夷所思。裴家说什么也是一艘大船,就这么沉了?
“能不严重吗?许家也出手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裴不言靠在沙发上,抬头望向苍白的天花板。
“许家为什么也进来插了一脚?”
这也是程礼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四大家族已经是帝都的顶级豪门了,但其实他们都知道,不显山不显水的许家才是最深不可测的。
而许家过往很是低调,几乎不与其他家族来往,完全处于隐世状态,这次针对裴家的举动难免显得奇怪。
裴不言桃花眼一颤,脸上有片刻的失神。
他想起了一些事。
在裴家陷入危机之后,季崇打来了电话。
一开始,裴不言还以为他是来寻求联合的,因为当时季家的情况也不好,两家要是能够劲儿往一处使,度过当前的难关也不是不可能。
“我不是来和你谈合作的,我只是想来告诉你……”
接下来,季崇将他之前调查宿音却受到阻碍、想要对付李子铭却发现已经有人先一步下了手、突然爆发的兄妹禁忌丑闻让季家处境被动等一系列事情说了出来。
“最近,我终于查出了这些事情是谁在背后推动。”季崇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平淡,“是许森,他在为音音报复我和季家。”
到这时,裴不言还不太明白季崇话里的意思。
直到对方说出下一句话。
“最近许家应该也开始对裴家出手了吧?你可以想想,自己曾经是不是做过了什么错事。”
说完,季崇就挂断了电话,就好像专门打过来只是为了通知这一下。
做过什么错事?他那么喜欢音音,能做什么错事?
这样的念头刚闪过,裴不言就想起来,他曾经策划过一场失败的英雄救美……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他猛然坐直身,抖着唇瓣回答了程礼刚才的问题:“还能因为什么?小肚鸡肠罢了。”
裴不言的嗓音里却透出浓浓的不甘与挫败。
可事实是,他和季崇一样,已经接受了现实,也甘愿受到惩罚。
就这样好了,他们会在悔恨和遗憾中度过漫漫余生,再也不奢求能得到少女的回眸。
“那你和段星白又是怎么回事?”见状,程礼没有过多纠结,又抛出另一个问题。
这次,裴不言冷笑了一声:“他也活该,谁让他非要和我争?要不是他,说不定……”
未尽的话语令程礼眼里掠过一抹深思。
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了,传闻竟没掺半点水分,全是真的。
就在这时,先前的秘书敲门打断了二人:“裴总,会议马上又要开始了。”
裴不言起身离开。
程礼也不好在这里多待,正要跟着出门,眼角余光却落到了办公桌上的一张剪纸上面。
那像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一个版面,在暗棕色的办公桌上显得分外突兀。
报纸上有什么重要信息值得特地裁剪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