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方秋可不知道他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等他洗完,便也让他帮忙舀水,她也将手洗了洗,顺便还把带来的那个桃子又用水冲洗了一遍。
两人配合默契,周应淮很快就拿起桃子,两只手用力,伴随着咔擦一声,桃子一分为二。
“你力气好大啊。”虽然是在意料之中,但程方秋偏要娇声娇气地夸他,直到眼睁睁看着他眸中闪过一丝羞赧,才得逞般收了话头,转而从他手中拿走了偏少的一半桃肉。
“你吃多的那一半。”
周应淮没有意见,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只是分吃一半桃子这种事情明明放在平时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他也跟好友分吃过。
但只要对象换成是她,这里面就会或多或少参杂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亲密。
周应淮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她正将半个桃子送入嘴中,贝齿在粉嫩的桃肉上面留下一道齿痕,只是没咀嚼两下,她就皱起了眉头,“酸。”
整个桃子看起来红艳艳的,没想到中看不中用,一点儿都不甜,反而酸掉牙,她一张小脸都皱成了包子,忍不住吐槽:“我娘刚刚还跟我说这个肯定好吃。”
“结果那个售货员骗人,这么酸,她居然还敢说这是今年最好吃的一批桃子。”
程方秋看着手中剩下的桃肉,在吃和不吃之间陷入了纠结,她一向怕苦怕酸,不想委屈自己,又觉得浪费可耻,一时间竟难以抉择。
就在这个时候,周应淮朝她伸出了手,“给我吧。”
程方秋诧异地扭头朝他看去,呐呐道:“这是我吃过的……”
“我不介意。”周应淮还没吃,不知道桃子有多酸,但是再酸应该也不会酸到哪里去,只是一个桃子而已,她不想吃,那就不吃。
只是虽然他神色坦然,语气更是挑不出任何毛病,但只要细看便知他的耳尖早已缠满红晕。
见状,程方秋那双魅惑的桃花眼缓缓弯成小月亮,随后朝他迈进一步,顺手握住他伸过来的手用力一拉,两人之间的距离猛地拉近。
她像只软绵绵的小羊羔凑在他面前,呼出的热气伴随着桃子的清香洒在他的下巴处,似笑非笑地开口问道:“周同志,你喜欢我啊?”
周应淮浑身一僵,胸腔内的心脏却一下胜过一下地跳动着。
第23章 钻小树林
两人的目光纠缠在一起, 谁也不肯往后退一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见他久久不语,程方秋眸中闪过一丝失望, 唇边也勾起自嘲的弧度, 不等他反应, 就自顾自地转身合上了水缸的盖子,沉默地按照原路返回。
只是走到一半, 她还是停下了脚步,温柔笑道:“周同志, 走吧。”
同样是笑, 可分明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周应淮脑子乱哄哄的一团, 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可想到什么, 临了又咽了回去, 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回了堂屋。
最终那半边桃子她也没有给他,而是当着他的面, 一口一口慢慢吃完了。
程学峻是个没心眼的,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奇怪氛围,见周应淮回来,依旧拉着他继续刚才的话题。
但这次周应淮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来来来, 饭好了, 可以过来吃饭了。”丁夕梅热情招呼着大家往厨房去,桌子上摆着四菜一汤, 辣椒炒肉, 小葱炒鸡蛋,烂肉茄子,炒空心菜, 野生菌汤,过年也不外乎如此了。
程保宽还拿出了平时舍不得喝的白酒,这还是去年过年别人来走亲戚送的,他一直留着说要等他们家秋秋说亲后跟准女婿喝,结果没想到用到这儿了。
想起这事,程方秋垂下的眼眸当中闪过一丝深沉。
程方秋一直觉得自己的攻略进行的挺成功的,毕竟不论是日常相处,还是私下单独见面,他表现得都不像是书中所描写的那般冷冰冰和不近女色。
甚至今天还逾矩主动让她枕着他的肩膀睡了一路,牵了她手,帮她出手教训李健平,不久前还不嫌弃地要接手她吃过的桃子……
种种迹象,不像是撩拨失败的样子啊。
可是为什么在她直面问他的时候,他又不吭声?按理来说,在那种氛围下,正常人肯定半推半就地互通心意,然后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程方秋咬了咬下唇,想得头疼,便忍不住瞪了罪魁祸首一眼,结果刚望过去,就对上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
她正在气头上,见他看她,立马就收回了视线,然后顺手举起一旁的杯子灌了下去,谁曾想却差点儿被呛死,她捂着胸口咳得撕心裂肺,整张脸都憋得通红。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好在丁夕梅很快就反应过来,赶紧把程方秋自己的杯子递给她,“秋秋你喝的是我的酒。”
两杯白开水下肚,程方秋才慢慢缓了过来。
而对面的周应淮见她没事了,方才松了口气,然后不动声色地重新坐下。
“这什么酒,怎么这么辣?”程方秋还在咳嗽,有些难受地问出声,她虽然酒量不是特别好,但是前世在各种名利场混久了,还是白的红的啤的都能来点,绝对不会只喝了一杯就狼狈成这个样子。
“包谷烧,度数挺高的,秋秋你本来就不会喝酒,又喝得这么急,肯定难受。”丁夕梅原本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也是为了助兴,没准备全喝完,谁曾想程方秋居然会不小心拿错杯子,还全喝了。
包谷烧?她还真没喝过。
程方秋抿了抿唇,只觉得唇舌之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酒香,慢慢回味,好像还挺好喝的。
但她也不敢再喝,便将水杯放下,重新拿起筷子吃饭。
说是度数高,但是那边程保宽和周应淮却跟喝白水一样,一杯接着一杯,根本不带停的。
“周同志,我当时一见到你就觉得这小伙子一定不简单,我是猜对了的,哈哈哈。”
酒过三巡,程保宽先撑不住了,一张脸红成猴屁股,俗话说得好酒壮怂人胆,平时话都不敢怎么跟周应淮这位小领导说的人,这会儿拉着他的手就不肯放。
反观周应淮,除了一双眼睛有些泛红以外,跟平常无异,就连端酒杯的手都没有抖一下,他倒是好脾气,任由程保宽握着他的手,嘴里还谦虚道:“叔叔言重了。”
“他们都说读书没什么用,还不如下地多割几把猪草,但我就憋着一口气,一对儿女,我是能往上送就往上送,不能送砸锅卖铁也要送,人肚子里有墨水才不会走歪路。”
“这不,在你身上我是真真看到了什么叫做读书改变命运,要是我们家秋秋和学峻以后也能出人头地,我就算死也瞑目!”
程保宽又喝下一杯,身子已经晃晃悠悠了,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会儿在说什么。
一桌子菜早就冷了,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来,程方秋在旁边默默坐着,亲眼目睹丁夕梅的脸色慢慢变黑,直到再也忍受不了程保宽在这儿胡说八道,她倏然起身扶住丈夫的肩膀,干笑着冲周应淮道:“他喝多了,在这儿发酒疯呢。”
“我没喝多。”
程保宽梗着脖子,大声反驳,丁夕梅笑容差点儿僵在脸上,好在周应淮是个会看眼色的,当即提出:“时间也不早了,明天还要施工,我就先回去了,谢谢叔叔婶子今天的招待。”
“哎,今天就在家里睡吧,知青点那么多人,你现在回去也不方便。”丁夕梅一边说着,一边交代程学峻帮忙把程保宽扶着,她则要去给周应淮收拾床铺。
“婶子不用麻烦了,我没喝多,回去洗洗就睡了。”周应淮拦下丁夕梅的动作。
见他坚持,丁夕梅也没再要求,见程学峻一个人扶着程保宽比较吃力,便又上前搭了把手,“我来扶着你爹,你把周同志送回去。”
“好。”
但是程保宽体型不小,只要程学峻一松手,他就失去了平衡,四处歪倒,光靠丁夕梅是控制不住他的,几番折腾下来差点儿把饭桌给掀翻,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
“我自己……”回去就行。
周应淮这话还没说完,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的程方秋就打断了他的话,幽幽开口道:“我送周同志回去。”
“不用……”他一个大男人让女人送算怎么一回事?
话音刚落,就见她一双美眸瞪了过来,周应淮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乖乖闭上了。
丁夕梅也觉得让程方秋去送不太妥当,毕竟天都黑了,她一个女孩子送他到知青点后又要自己走回来,虽然村里近年来都没出过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送到路口就回来,娘你先和弟弟把爹送到床上躺着吧。”程方秋起身,不等丁夕梅开口,就示意周应淮跟着,两人一起出了门。
丁夕梅被程保宽绊住了脚步,没能拦住,便更没好气地拧了他一把,疼得程保宽嗷嗷叫。
只是送到路口那还好,这附近都是秋秋从小到大玩遍了的,就算有什么事情,她也能第一时间叫人帮忙。
再说了还有周同志在呢,能出什么事?
暮色降临,黑沉沉的夜犹如墨水被画家打翻,在纸张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笔,朦胧间只有点点星光在闪烁。
入夜后的村落一向很安静,走在路上,偶尔能听见几声蝉鸣。
周应淮默默跟在程方秋身后,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像是放大了无数倍,让人忽略不了。
只是走了没一会儿,他就觉察出些许不对劲,这好像不是通往知青点的路。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犹豫两秒,他终是出声提醒。
话音刚落,就见前方的身影停了下来,他也紧跟着止住脚步,这才没有撞上去。
月色下,程方秋扭头看向他,唇角缓缓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周同志怕我把你卖了?”
玩笑话,语气却没有丝毫的轻松。
“当然不是。”周应淮一噎,她的话带刺,落入耳中有些不是滋味儿。
“那不就行了。”程方秋心中憋了口气,不想跟他在路上掰扯,只想快点儿到达目的地,然后施行计划。
这么想着,她也就加快了速度,周应淮见状,只能快步追上。
周围的建筑越来越少,草木却越来越多,两人没多久就进入了一片树林,夜色黑看不清是什么树,估计种类有很多,因为它们高矮不一,枝叶也不一样。
自打进到这片小树林开始,周应淮愈发肯定了她带他走的不是回去的路。
只是,她带他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几乎是疑问刚刚产生,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道推了一把,后背也紧紧贴在了粗壮的大树上,紧接着,身前多了一具温热的柔软身躯。
周应淮呼吸蓦地变重,下意识地想要推开身前之人,可是手背上砸下来的湿热液体却硬生生止住了他的动作。
她在哭?
“怎么哭了?别哭……”周应淮清冷的眼底迅速泛起了一丝惊慌失措,他极少安慰人,说起这种话来有些别扭,但这种不自然很快就被担忧给取代。
“别哭了,好不好?有什么事你跟我说说。”
程方秋在他温柔的话语声中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白皙小脸。
她最是知道自己怎么做才是最漂亮的,就连哭起来也得心应手,豆大的泪珠摇摇欲坠的挂在长睫上,她咬紧下唇,贝齿在唇瓣上留下深深的刻印。
她长相偏妩媚,有一种天然的风情,这么楚楚可怜的表情不会让人觉得同情,反而容易联想到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周应淮喉结上下滚动,暗骂自己畜生,然后克制着抬手想将那颗泪珠抹去,眼看即将触碰,她却偏头躲开,他的指节堪堪擦过她的面颊。
“不喜欢我,就不要碰我!”
程方秋抽抽嗒嗒地说完,然后倔强地重新看向他,眼尾泛着动人的红晕,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十足的决心:“这儿比较清净,来这我是想跟你说清楚,以后我再也不会喜欢……”
后面的话被宽厚的大掌堵在唇后,让一切都消散在风中。
周应淮眼眸沉沉,望着她的目光带着不敢置信,待反应过来后心脏便是一阵抽痛。
不会再喜欢什么?他吗?
“程同志……”三个字刚喊出来,她的眼眶更红了,同时挣扎着要从他手中逃出来的力道也越来越大,周围都是杂草碎石,周应淮怕伤着她,只能用力调转了两人的位置。
这次被抵在树干上的人变成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