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就是目击者吧？能把那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给我描述下吗？”江福宝站在他们的面前，柔声问道。

　　“从头到尾？这位女菩萨，请问哪里是头？哪里又算尾？”王三有些疑惑。

　　江福宝被这称呼逗笑了。

　　“我不是什么女菩萨，叫我江姐姐就行，我应该比你们大，你们就从刚来到刘家讨食的那一刻说起吧。”

　　江福宝见他们矮小，默认自己最大。

　　奈何王大却说：“我十五了。”

　　“额，那你们叫我江大夫吧。”江福宝神色有一些尴尬。

　　她没想到这一层，作为乞丐，自然时常吃不饱饭，身体接受不到营养，怎么可能长得高。

　　她大意了。

　　“江大夫，我们来到刘员外家时，他家大门是敞开着的，刚好赶上刘员外家里吃年夜饭，两个门房就在这里坐着，我们站在门口，还没张嘴讨要呢，他就让我们等着，然后端来饭菜给我们，里头有肉有精米煮成的饭，特别好吃......

　　我们知道刘员外一到子时放鞭炮的时候，就会给喜钱，就端着碗，到旁边巷子里吃了，吃饱喝足，我跟王大王二闲聊着，大概是申时中，我们听到刘员外家里传来了吵闹声，起初，我们没在意，您也知道，毕竟是除夕，哪哪都是热闹的。

　　家家声音都大，可听着听着，就不对劲了，里头时不时冒出几声尖叫，还有孩童啼哭的声音，大概持续了两刻钟吧，就瞬间安静了，我们觉得不对，便壮着胆子去了刘员外家，再后来，就是我们跟官差和大人们说的了。”

　　王三口齿清晰的给江福宝说起那天发生的事。

　　甚至连那天吃的什么饭菜都说的清清楚楚，讲了足足一刻钟，他才闭上嘴巴。

　　“记性不错。”孟不咎清冷的声音，随后响起。

　　“你们在巷子里，不，你们来到刘家的时候，可曾看到刘家有人出来吗？又或者，看到有人进去吗？按理说，这条巷子是能看到有人路过的，你们想想，有谁在那个时间，路过了？”

　　江福宝走到旁边巷子，看了几眼，才回来继续询问。

　　这问题，让王大三人都沉默下来。

　　倒不是不知道，而是三人在仔细回想着。

　　“你们既然知道刘员外子时会给喜钱，那知不知道，有何人会时常来，尤其是，他擅长用刀。”

　　江福宝见他们答不出来，又问了一个新问题。

　　“擅长用刀？”王二的眼睛，陡然变大。

　　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倒是知道一个，刘员外在城中开了食庄，客栈，还有粮铺，但食庄的厨子总是被他喊去家里做菜，厨子厨子，不正是擅长用刀嘛！”

　　王二说着说着，声音变小了。

　　他也是猜测，万一害的别人被误会成了凶手怎么办。

　　“你怎么知道他时常来刘家做饭？”孟不咎竖起眉毛，问他。

　　要知道，这小半月来，三个小乞丐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了，结果却漏了最关键的。

　　“我们三个时常在刘员外的食庄外头要饭，经常看到那个厨子从里头出来，朝着刘员外家走，好几次我跟王二都听到他嘴里嘟囔着，说是拿一份银子，干两份活，叫他去烧菜，又不给赏钱，等攒到五十两，他就不干了。”

　　王大也回想到了，他抢先小弟一步，回答孟不咎。

　　“来人，去把他们说的那个厨子，捉到府衙，待会我亲自审问。”

　　孟不咎没再发问，只见他对着官差吩咐着。

　　“我问你们，那个厨子身材如何，长得高大吗？”江福宝继续盘问。

　　“嗯，壮得很呢，食庄买猪，一买就是一头，他出来搬猪时，竟然一个人就能扛动，比我跟王三加起来都要高，长得凶神恶煞的，每每他从食庄出来，我们都要躲开，不然他肯定骂我们。”

　　王大回道。

　　他们三个其实很怵那个厨子。

　　“行，我知道了，进去看看吧。”听到这，江福宝顿时觉得，凶手，有很大的可能就是那个厨子。

　　不过不能直接笃定，还是得先看看案发现场。

第706章 三个大胆

　　在一堆官差的陪同下，江福宝进去了。

　　地上的血早就干透，得亏没下雨，血迹保存的极好，仿佛让人身处那日的情景当中。

　　一踏入这个院子，江福宝身上的汗毛就莫名的竖起来了。

　　院里的青石砖地面已经不能说青了，应该改成褐石砖地面，血也早已不红，院里种的梅花树下，树根都沾了不少血。

　　粉白色的梅花，开的极其妖艳。

　　有种吓人的诡异感。

　　这个院子里有一棵大树，树上挂着的几根绳子，估计就是凶手拿来吊起头颅用的。

　　江福宝都不敢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场景。

　　“你们真是厉害。”只见她转过身，对着三个小乞丐，竖起了大拇指。

　　莫名其妙的被夸了一句，三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们作为第一个目击者，竟然没被吓疯，还敢来这，简直太厉害了。”江福宝又夸赞了一句。

　　她虽然比这王大小，可王大是确确实实的十五岁。

　　而她，已经活了两辈子了。

　　如果她见到那个场景，不说吓疯了吧，起码一年半载她都不敢再踏入这个地方，就是把她打一顿，她都不来。

　　而三个小乞丐的脸上甚至连一丝害怕都没有。

　　这不就是天生干仵作的好苗子吗？

　　江福宝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不过她准备等案子破了再说。

　　“这算什么，当初我爹娘，还有我大哥二哥和我大嫂死的时候，都是我亲手埋的，冬天的土，可硬了，用手难刨。”王大说话时，眼里一点波澜都没有，似乎口中死去的人，不是他的亲人一般。

　　他举起双手。

　　十根指头上的指甲，都长得奇形怪状，似乎受过伤，所以没长好。

　　“你傻，我爹娘死的时候，我可不用手刨，手烂了，我还怎么活，我答应我爹娘的，要好好活下去，我找了个瓦片，挖的坑。”

　　王二声音有些不屑，又像是在嘲笑王大的傻。

　　“我，我爹娘死无全尸......他们掉进大河里了，哎，不说这个了，神医，你还有什么要问的，我们都告诉你，真希望赶紧抓到这个凶手，刘员外一家死的太惨了，我们也倒霉，喜钱都没拿到，不过在府衙白吃白喝这么多天，倒也赚了。”

　　王三从小就没有亲人了，压根不知道礼数二字。

　　他口无遮拦的话，吓得王大立马捂住他的嘴，并对着他使眼色。

　　王三不傻，甚至很聪明，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他憨憨一笑。

　　装作刚才什么都没说。

　　孟不咎跟江福宝并不在意这些，三个小乞丐作为第一目击者，加上他们是证人，在府衙白吃白喝白住都是应该的。

　　他们就当没听见。

　　江福宝转移了话题，问向三人：“你们受苦了，往后，你们三个，还想当乞丐吗？”

　　“自然是不想当的，谁又愿意乞讨为生呢，之前我们三个去找散工，人家根本不要我们，就算要的，等我们干完活，他们也不结工钱，我们总不能饿死吧，想要填饱肚子，只能继续当乞儿了。”

　　王三有些失落，他眼里都没光了。

　　“倘若这个案子破了，我给你们一个机遇，要吗？”江福宝觉得有些心酸，干脆把那个想法说了出来。

　　其实，如果案子破了，就算江福宝不嘉奖他们，孟知理也会嘉奖的。

　　灭门惨案，让整个汝陵府城中人，都人心惶惶，以至于全城的百姓，连新年都没过好。

　　案子不破，连他都要吃挂落。

　　“什么机遇？”王大眼睛一亮，直直的看向江福宝。

　　“这个案子要是能破，最大的功劳便是你们，我的妹妹会在杞溪县，开一个百姓堂，就是善馆，只是跟旁的善馆不同，在那里，你们需要按劳取酬，也就是不能白吃白喝，你们所住的地方，吃的东西，都要用劳作来换取，可以是盖房子，亦可以是种地等体力活。

　　在那里，你们吃的粮食住的地方都是最低价的，赚来的钱，你们可以存下一大部分，等攒到数额了，你们就可以离开了，到时候租房买房又或者寻个村子住下，娶个媳妇买两亩薄田，都随便你们。”

　　江福宝说完，发现三人都愣住了。

　　她没作声，等三人开口。

　　毕竟，她所认为的好不代表这三人会觉得也好。

　　倘若他们宁愿乞讨呢。

　　所以，等他们愿意，她再继续说。

　　“真的吗神医？”王大张大了嘴巴。

　　“我，我想去，我愿意去，多谢江小姐。”王二连连点头，这种地方，简直就是仙界，只要干活，就有地方住，有吃的喝的，还能赚到钱，不比干散工还好？

　　“我真的能去吗？”王三有些不可置信，他带着狐疑问道。

　　“真的，我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前提是，这个案子破掉，所以，你们可以好好回忆回忆，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了，另外，还有一件事，我见你们胆子很大，比常人都要大，记性也不错，想不想当仵作？

　　想的话，可以拜我为师，不想的话，也没关系，我会送你们去百姓堂，只是那里还没修缮好，少说也要半年才能开门，但是我会暂时给你们寻个去处的。”

　　江福宝继续说道。

　　她之前其实一直在招揽愿意当仵作的徒弟，奈何遇不到合适的。

　　只带去义庄见了一具刚死的尸体，那些人就吓得哇哇大哭，或者脸色惨白呕吐不止。

　　难得遇到胆子这么大的。

　　江福宝有些惜才。

　　虽说仵作这个职业，被全天下的人瞧不起，看不上，算是贱业。

　　每月工钱也低，甚至都赶不上衙差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