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温之皎有些委屈的话音,“可是最开始你就骂了我一顿啊?”
江临琛道:“那是客观形容,令人心碎的客观形容,以及嫉妒。”
“如果我也躺在那里,你会帮我指责别人冷血吗?”江临琛顿了下,道:“你也会在别人追求你时,反复提起我的名字吗?”
……那应该是不会的。
而且她也没有对江远丞很好吧,为什么他要嫉妒呢?
温之皎懒得想回答,岔开话题,严肃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刚刚指责我了,我觉得很生气,很难受,很伤心。”
江临琛从善如流地道歉,又道:“我有补偿的机会吗?或者说,我要做什么能表达我的歉意,让你不那么不舒服。”
“没有。”温之皎道:“你惹到我了,你等着吧,什么都不会发生的!”
江临琛睁大眼,他还未说话,便听到手里传来了挂断的声音。他立刻给她发消息,但她手速更快,因为此刻他只能看到红色的感叹号。
他闭上眼,摘掉眼镜,手扶着下巴和嘴。
见了鬼了,为什么他一碰到她就像个蠢货。
为什么江远丞都半死不活了,他还是忍受不了温之皎提到他的名字?
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江临琛又开始收拾桌上的文件了,按下了座机接通了秘书部,道:“晚间会议我不缺席了,等会儿会接入视频。”
上班吧,别想了。
江临琛屏息静气,打开文件签名,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签了个温之皎上去。
江临琛:“……”
他真有点气笑了。
*
微醺的午后,阳光照得人心猿意马,一辆车停在一栋模样漂亮的公寓处。
车里,江临琛坐在驾驶座上,望着公寓的位置。
不多时,一名骑手按响了温之皎的铃,将慢慢一捧鲜花递过去。温之皎站在门口,接过了玫瑰花,下一秒,她就握住花束倒过来晃了晃。几个锦盒落在地上,她把花递给骑手,指了指远处垃圾桶的方向。
骑手离开,温之皎拾起了锦盒,关上了门。
江临琛看了眼手机,没有任何信息。
看来这也不行啊。
他驱车离开。
从那晚过后,已经三天了,温之皎只有第一天登门送礼时,把他从黑名单拉了出来,其他时候根本就不理她。鲜花送过去她就扔,转账虽然会收,但珠宝衣裙礼物送过去,她就带着小票一起挂在二手软件上。
江临琛感觉自己什么都送了,但事实就是像她说的一样:什么都不会发生。指他做的每件事都像是往海里扔石头,什么动静都没有。
也不能这样下去啊,他现在跟冤大头提款机有什么区别,区别是她可能会拍拍提款机脑袋,不会拍他的。
江临琛一路驱车到了一间咖啡厅理,刚走到门口,便望见一头卷毛的漂亮青年笑着跟他打招呼。他脱下外套走过去,坐到他对面,刚坐下,温随便递过来一份合作协议文件。
江临琛打开扫了一眼,道:“这个让利点会不会太低了。”
“可不敢再高了,再高了,我就疑心有阴谋了。”温随笑眯眯的,调羹搅着咖啡,他今天穿得照例花里胡哨,很显青春。紧接着,他便道:“对江家来说,这样的合作实在小之又小,怎么劳烦您亲自来一趟。”
江临琛笑了下,“当然是有要事想找你聊聊。”
温随也笑,脸上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羞涩似的,“不过能快点吗?等会儿我想去见我姐姐一趟。”
啧,这小孩。
江临琛喝了口咖啡,道:“温家虽然在A市还远远排不上号,但终究也只是根基不稳,主要在C市发展。如果再努力个七八年,也不是不能走到更高的位置。”
温随挑起眉头,还是笑模样,“我们家本来也就是小型实体行业,也就发展了下器械制造,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家团聚,幸福平安。”
“我姐现在还在江家照顾江远丞,她已经够辛苦了。”
他道。
“你也是聪明人,那我直说了。”江临琛望向温随,语气平静,“你和温之皎,不是亲生的,你是领养的,调查结果说过,你以前被传过是温之皎的童养夫,对不对?”
温随的眉头抽动了下,“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要追求她,自然会把事情查得清楚点。”江临琛挑明了事情,坦诚至极地道:“你应该也想跟她在一起吧,不然不会废话这么多。”
温随脸上的笑没有了,眼睛眯着,他的眼型有些下垂,如今眯着却也显得有些可怜似的。
“我前几天惹她生气了,现在她不理我了。”
江临琛摇着头,喝了口咖啡。
温随眼里只有冷意,放在合同上的手蜷缩起来,“你不必和我说这些,也不必在我面前摆谱,我和皎皎的关系不是你能定义的。”
“不不不,我不是在你面前摆谱,我只是想问问你怎么办。”江临琛抬起手,叫来了侍应生,又点了份加浓缩的意式。他揉搓了下太阳穴,又看看手机里的会议安排,才对着温随道:“我时间很紧,谈判很简单,你会在接下来十分钟问你一些关于她的问题,方便之后我的追求。十分钟后,我在原本的让利上提三个点。”
温随笑了下,“你凭什么自信我会答应?”
“因为你没道理不答应,在你眼里,你应该觉得你和皎皎是一体的。我能追她,你也能阻拦我,你还自信于你能做到,对不对?”江临琛从胸口抽出钢笔,拿过桌上的文件,上手直接改了几个数据,签上名,“我现在完全是有求于你才受你牵制的,我劝你见好就收,因为我这里有相当多资料表明你在学校时期参与打架斗殴还涉嫌霸凌。”
江临琛把文件递过去,对着他笑了笑点头,“你赶走那些追求者的资料被皎皎知道的话,她得多伤心啊,伤心她的弟弟人品败坏到这个程度。”
温随的瞳孔骤缩,他眉眼皱起,显出了全然的怨毒,“江家真是手眼通天。”
“不不不,是我比较努力。”江临琛笑了下,“你以为我的教授身份是干什么用的,当然是用来有教无类的。”
温随的手指抽动几下,他扯了下嘴角,签了名,含笑乖巧的眉眼里有了些戾气,“你追不到她的,她不喜欢你这类型的。”
他笑了下,“她喜欢学习好的,但不会喜欢到老师头上,光是年纪差就会让她想到老人。”
江临琛“嘶”了一声,懒得理这种过于低级的贱话,只是道:“告诉我,她生气了的话——”
“她没有生气。”温随很有些露出本性似的,身体仰靠着椅背,翘起了二郎腿,没拿正眼看他,“她只是单纯喜欢折磨别人,但她意识不到自己在这样子做。”
看温随这种不愿意配合的态度,江临琛有点烦了,直接道:“比如呢?”
“比如,她会让意识到你似乎有点不同,但紧接着,她会告诉你是你一厢情愿,是误会。”
温随的声音几乎让江临琛第一时间在脑中回想到了游轮时的场景,那一瞬间的暧昧,与暧昧后的乌龙。
江临琛没说话,他听见温随又道:“再比如,她会不经意地让你生气,等你生气了,她会更生气。”
江临琛:“……”
他目前看来处在于这个阶段。
温随笑了下,欣赏着江临琛不大好看的脸色,继续道:“她还会让你感觉,你永远不是她选的那个人。当然,也可能你真的单纯没被她看上。”
江临琛顿了几秒,笑了下,“你总结得这么全面,为什么现在还是弟弟呢?”
“是。”温随居然没有再隐藏什么,只是垂着眼,唇角有着很大的笑意,“因为我们是家人,所以我会一直在她身边,我没有必要改变这一切。”
他眼里有些讥诮地看着江临琛,道:“而你和江远丞,都只会是外人,会被她折磨成莫名其妙的疯子的外人。”
你看着可没多正常。
江临琛心想,又道:“你姐姐的喜好与讨厌的东西,三四样就行。”
温随道:“喜欢酸的水果,喜欢看校园小说,喜欢清冷贫穷学霸的男主,因为她的初恋是这个类型的。讨厌的话,很讨厌别人考考她,教她做事,展现自己很聪明的人。”
江临琛感觉自己又破防了一瞬,他看了眼表,道:“还有几分钟。最后一个问题,和她无关,你觉得我和江远丞长得像吗?”
温随有些愕然,却见江临琛摘下了眼镜,露出了俊美儒雅的面容来。他审视了几秒,笑道:“有些相似,但不是很像。”
江临琛点头,道:“那就说明一件事,我和他是两个人,我只会比他更优秀。”
他站起身把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江临琛的手机震动了下,他看了眼信息,笑了下,转头看温随:“不巧,我准备的礼物到了,我要去见她了。现在不被选的人是谁呢?会是你吗?”
他看见温随的脸上冷得出奇,眼睛里满是阴郁,几乎要冲过来揍他一拳似的。
但转瞬间,温随就笑道:“那祝你成功,到时候我可就有两个姐夫了。”
江临琛耸肩。他大概太久没休息,连轴转的工作还有她的置之不理,不断灌入体内的咖啡都让他精神接近亢奋。这种亢奋让他眼皮痉挛,刚出咖啡厅,一名助理便走过来递给他一个锦盒。他接过锦盒,一路驱车到了温之皎的公寓。
他站在门口,深呼一口气,按响了温之皎的门铃。
没多时,她下来开门,这会儿换上了一件衣裙,头发上别着细细的红色发卡,像是准备出门。见到是他时,她蹙眉,“干什么,我没准备理你!”
江临琛递过去锦盒,道:“我又来道歉了,这次的道歉,希望你喜欢。”
过了几天了,挂二手卖了一堆东西的温之皎其实心情还是可以的,她笑起来,打开锦盒,“行,你既然亲自来了,代表你很有自信,让我看——”
她话音顿住,因为锦盒里正是一副漂亮的月亮耳环。
江临琛道:“我找了几天,找到了它的原品,它停产很多年了,所以我拍买来了,希望你能喜欢。”
温之皎捻起耳环看了眼,果然精致不少,还点缀了漂亮的碎钻。贵气而优雅。她笑了起来,眼睛里有着天真,“你现在才是真把我惹生气了。”
她把耳环放在锦盒里,对着江临琛的脸上扔过去。江临琛愕然地瞪大眼,被砸得鼻子一疼,接住了锦盒。
温之皎望着他,呼吸有些急促,眼睛里有着某种受伤。她涂着闪亮粉色唇釉的唇张张合合,但这次,江临琛没能分心看她的唇,他听见她道:“你是专程过来告诉我,我喜欢的东西是多廉价的仿品,你给的东西是多么珍贵吗?”
江临琛怔了几秒,难以想象的愤怒如浪潮一般袭来,他察觉到眼皮痉挛得更为厉害。他听见心脏在耳边轰鸣起来,以至于他几乎有些晕眩,他正要说话,却见温之皎努力扶着门框,闭着眼沉默很久。没几秒,她的肩膀颤抖得更厉害了,话音很轻:“为什么非要这样子呢?”
这一刻,他几乎忘了自己在想什么,只觉得很荒谬,不理解自己做错了什么了。
温之皎睁开眼,深呼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她凑近了些,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鼻子。
“很疼吗?”
又是几秒,她问。
江临琛瞳孔颤动了下,她却凑得更近,眼泪一颗颗流了出来,话音里有了些疲惫,“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很烦。那对耳环对我来说,是我很珍贵的回忆,比价钱更重要。”
她的手一下下揉他的鼻子,江临琛感觉自己的愤怒还没来得及宣泄,就已经融入了血液当中。她的眼泪越流越多,眉眼里有着懊悔和忧伤,仿佛她才是那个被砸了的人似的,她轻声道:“为什么你和江远丞都要这样子对我,我只是想要我喜欢的东西而已,我真的只是……不想被人说,我喜欢的东西有多么不值得……”话音最后轻得想泡沫,碎在了空气中。
江临琛感觉她有一两颗泪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他最终抬起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在无数种情绪的对抗下。他最终道:“对不起,我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你别难过了,我没事。”
温之皎摇摇头,手指抚摸他的鼻子,“你鼻子疼不疼?需要上药吗?我没想砸你脸的,本来只想扔给你……”
她一面说着,一面把脸凑过来,很认真地检查他的伤势,淡淡的花香与呼吸的热气便笼住了江临琛。他其实还有些说不上来的气,见状,那点气全化作了笑意。他分不清自己是咖啡喝多了,还是真的疯了,因为他现在忍不住一直说:“我没事,不疼,我没有生气。不要哭了。哎呀没事没事。”
温之皎听了好久,才咬着下唇笑起来,“真没事啊?”
江临琛道:“真没事。”
他的手揉了下她的脸,柔软,白皙,温暖,还有些湿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