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温之皎才注意到,他外套下是西装,那外套也只是有些像白大褂。
她连忙道歉:“抱歉,我以为你穿的是白大褂。”
顾也看都没看她,只是把电话挂了,又把外套脱下来扔到裴野脸上,“怎么江远丞尸骨未寒你就要玩禁忌恋啊?喏,外套给你,医生病人更刺激。”
他说完才瞥了一眼温之皎,没再说话,转身就走。
“你个王八蛋,你什么意思?”
裴野将外套甩在地上。
……即便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交流,但温之皎就是能感觉到那种浓重的敌意与轻蔑,也是这一刻,她突然想起来了他名字熟悉的原因。
是那个在电话里,几乎用着胁迫的语气逼自己承认是她掐的自己的人。
温随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等顾也离开了,才低头望温之皎,话音带着些哀,“姐,这样的处境,你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他说完,用手摸了下温之皎的头发。
裴野蹙着眉头,没插话。
温随低声道:“我回去等你的消息。我和爸妈已经离开庄园,住在酒店里,这几天我们也会在A市逛逛的。”
他没等温之皎回话,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的电梯间。
当转过身,他脸上那点哀便消逝了,只是低头望自己的袖扣。珐琅釉彩袖扣,几根黑发缠绕其中,在白衬衫上的映衬格外明显。他抬起手嗅闻了下,便很轻易地嗅到淡淡的玫瑰香味。
她总是偏爱花香与果香的东西,就像她总爱鲜艳的色彩一般。即便那些味道与颜色一不小心便容易因浓郁而显得廉价俗气,可她全然不在乎,就要向全世界昭告她隆盛且宏大的绽放。一旦哪里不如意,她就像淋湿的花朵一般,收敛花瓣与香气,做出蔫儿掉的样子。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反复强调这样的环境的糟糕,这样她马上就会被影响得怨天怨地。
温随是这样了解温之皎,急永远不能成事。
他想起来温之皎身旁那个青年,轻轻笑了声。
走到电梯间时,电梯门正好合上。
但下一秒,门又打开。
温随望过去,却见狭长眼睛的青年脸上带点笑,眼神带点讥诮,也像是什么都没有。他进了电梯,点头致意:“谢谢顾总。”
顾也笑容大了些,道:“年纪不小,胃口很大啊,顾家的单子你也敢撬。”
温随有些诧异似的,“这话我就不太懂了。”
顾也似笑非笑扫他一眼,没有戳穿他。顾家一直是重工业产业巨擘,精密器械也是顾家涉足的领域之一,上次的峰会里,涉及重工业的供应商几乎被顾家旗下的子公司包圆了。但唯独有两家意向顾家精密器械的企业,临时换了一家名不见经传的供应商——温家。
江临琛手下研究所需要一批新器械这事,温随的小手段顾也很有所耳闻。就温随撬的这几单让顾也损失的程度也就一根头发,但敢拔顾也头发的人可是极少见的。
顾也懒得计较,只是道:“你们姐弟俩倒是一个模子,很会装嘛。”
温随闻言笑得很灿烂,也很认真道:“顾总和江总也都很有派头。”
“好日子总会到头的,在到头前,不如享受下你姐带给你的风光吧。”顾也顿了下,又道:“还有,你没按电梯。我只是顶层抽根烟而已。”
温随被他的话噎了下。
“叮——”
电梯到达顶层。
顾也怡然自得地下了电梯,打火机的叮声后,他抽了根烟,俯瞰着楼下的景象。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来来往往,他突然心下一动,拿出手机看了看自己的脸。
怎么回事,难道他真的比较像总裁的助理或者私人医生?
顾也觉得很有问题。
造成这个问题的人此刻还在接受裴野的轰炸,在这个轰炸中,他反复强调刚刚病房里的两个青年都非常糟糕。
“或许是远丞的影响,他们对你的意见都很大。”裴野顿了下,抓了抓白发,又道:“他们不像我,我懒得跟你计较这么多,他们心眼很小,屁事很多的。”
他说到最后,耳朵边缘有了些红,最后道:“远丞他的情况不是很好,你……需要做好准备,如果你有想问的……可以问我。”
温之皎有些惊讶于他此刻的态度好转,便笑了下道:“好,我会找你的。”
裴野“嗯”了声,又道:“再联系。”
他像是没话可说了似的,转身就走,脚步又急又快。
……可是她手机现在还在被扣着,而且他们也没有好友。
温之皎很想这么说,但马上又意识到,这恐怕只是客套话,便摇摇头往江远丞病房去。刚进病房,她就先看到了江琴霜背对着她,望着远处的风景。
江临琛则靠着椅子,四仰八叉的,脑袋望着天花板。
温之皎:“……”
怎么回事,这里是会随机刷出角色吗!怎么每次都好多人!
听见门开的声音,江临琛直起了身,对她淡淡笑了下,“你来了。”
温之皎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又看了眼江琴霜,一时间不敢再动作。
“他的状况很不好,刚刚心率降低得很危险,预定明晚的手术今天就要做。”江琴霜转过了身,眼睛有些红,脸上的妆容已经有些不太好了。她看向温之皎,捂着头,“你真是个灾星。”
江临琛挑眉,笑了起来,看向温之皎,“不用理她,她快疯了。”
“你还有什么可维护她的?!”江琴霜再次大发雷霆,她一晚到现在受到了太多冲击。
看着长大的侄子为温之皎发疯,只见过温之皎几面的儿子也莫名其妙爱上了她,两兄弟反目成仇,又联合在一起,非要见血似的伤害她,伤害自己……紧接着侄子出车祸,生死未卜,儿子不愿配合接手江家的事业,现在还在替温之皎说话?!
江琴霜感觉自己脑子里紧绷的弦彻底崩溃,她冲到江临琛面前,抓着他的领口掌掴了他一巴掌,“给我闭嘴!真把自己当什么东西了?”
她大笑起来,原本斑驳的妆容更有了些凌乱,“你以为你是个人物了,读了书,有了研究所,有了地位,了不起威风啦。现在把反抗我,反抗江家也当做文明人的产物啦,享受的时候怎么一声不吭呢?”
江临琛被她抓着领子晃着,脸上有着巴掌痕,眼里有着些淡漠,“妈,你确定要在这里发疯吗?”
“没了江家你是什么东西?”江琴霜的笑声越来越尖锐,抓着江临琛的领子质问呐喊,“把刀对着自己的时候很舒服是不是,远丞也是啊,活该啊,犯贱啊。”
“没事,她就是这样。”江临琛看向温之皎,脸上的笑容很清风明月,却又看向江琴霜,道:“把刀子对准自己的事又不是第一次干,我小时候这么干的时候你不是骂有本事就真的死吗?怎么长大了就会心疼了,因为那时候还来得及生,现在来不及——”
“啪——”
响亮的耳光来自江琴霜。
此时此刻,温之皎有种看人拉屎的尴尬感。江家的畸形她从江远丞的性格中有察觉到,但活生生的观察到这对母子的相处,仍觉得震撼。尤其是在她不多的印象里,江琴霜是个很讲体面的女人。她总是一丝不苟,妆容精致,哪怕对她很是不满也只是淡淡的,而不是现在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
温之皎决定转身向大门走去,可偏偏,江琴霜的声音响起了,“你要走了?”
“呃……我觉得,或许我不该打扰你们。”温之皎小心翼翼道,可是发疯的江琴霜已决定无差别攻击,她冲了过来将温之皎往外推,“是,你早该走了,早该滚得远远的了!为什么我当年就容忍了这一切呢?爸妈说得对,当年就该除掉你。”
温之皎立刻出离愤怒了,虽然她不是很愤怒,但她决定愤怒,于是她尖叫了一声,泪流满面道:“那为什么不杀了我呢?因为江远丞的命是命,我不是啊!你们自己怕他出问题啊,是你们逼我走的,也是你们逼他不得不追车的,为什么要说得都是我害的?”
“哈哈哈哈,好,我害的,我现在就要害死他!”温之皎冲到江远丞面前,狠狠拽着奄奄一息仍在昏迷中的江远丞的衣服晃起来,仿佛此刻他们在扮演江琴霜与江临琛,她哭天抢地,委屈又破防,“江远丞我讨厌你,你醒醒啊,他们这样对我了,你却一句话都不说!”
江琴霜见状,彻底尖叫起来,“温之皎!松开他!他现在很危险!”
“我就不!”温之皎的手用力扯着江远丞的脸,泪水一滴滴落在他脸上,可他表情安详,眉眼冷峻,脸色苍白,毫无反应。不知为何,她突然真的有点难过了,“你怎么不醒过来呢?江远丞,你真的要死了……吗?”
她的泪水一直没停,眼睛里却只有茫然。她以为自己会很开心的,但是见到他这样,她又觉得很陌生。植物人在她的眼里大概是小说里一笔带过的设定,可陈列在她面前时,她却觉得有些恐怖。
江琴霜死死地拽着温之皎,“温之皎!你不要发——”
“滴滴滴——”
仪器骤然有了一道鸣叫声。
不到两分钟,哗啦啦一帮医生冲进了病房门,其中一人面带喜色,“心率似乎在恢复正常状态,江女士,这是好消息啊!”
江琴霜怔住,温之皎也怔住了下一秒,江琴霜与江临琛齐齐聚过来,医生的声音响起:“根据我观察,今天两次心率升高的时间点分别是现在,还有这个时间点。”
温之皎望了一眼,等下,那好像是……她刚来病房的时间点?
江临琛微微蹙眉,突然看向了她,道:“刚刚顾也说你来过?是这个时间点吗?”
温之皎:“……呃,呃呃呃。”
她不是很想回答,因为她有种不妙的预感。很快的,预感视线,医生道:“他现在应该是时不时能感知一些声音或气味,也可能是单纯的巧合,但我认为这位女士或许对他的求生意识有较大的帮助。”
江琴霜的视线咻然望向她,爆发出了一阵几乎讥诮的笑声,像是觉得这一切荒谬似的。但许久,她闭上眼睛,平复了气息,她道:“温之皎,留在这里,起码陪他度过这段时间。作为补偿,无论是温家的订单,还是金钱支持,都可以。”
[任务已达成,支线任务已解锁。]
[恭喜您,触发奇遇!]
[解锁成就:【第一次触发奇遇buff:爆金币】]
[后续剧情解锁中,请稍等。]
此刻,几道机械声也在温之皎耳边响起。
第25章
一连串的系统声音让温之皎的大脑晕了起来, 她扶着脑袋,道:“你们能让我考虑一下吗?我也想和远丞,单独说一下话。”
江临琛看了一眼江琴霜, 仍是那副有些无谓的姿态,带着冲进来的医生往外走。江琴霜也深呼了口气,她的精神状况并没有好转多少, 一切事情都塞得她想吐。
她几乎用尽全力才能让自己变得体面一下, 于是她看向温之皎,道:“有什么条件, 你尽管提。温之皎,你——”
“你又要威胁我吗?”温之皎有点感觉到她话里的咬牙切齿, 她没忍住道:“你要当着远丞的面这样对我吗?”
她说着, 一转身又爬到了江远丞床边,用力抓着他的手臂,一句话不说。
没几秒, 江琴霜亲眼看见某条插在江远丞手臂上的输液管回血了, 她立刻尖叫了一声,大喊道:“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你别折腾他了,算我求你了!”
她走过去想抓住温之皎, 又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保持在一个僵硬的距离。
温之皎见状那输液管里的血也吓了一跳,惊叫一声,用力按下呼叫铃,“他都回血了,你作为姑姑都不管管吗?远丞……远丞……”
她又开始哭天抢地,江琴霜被倒打一耙, 气得头脑发热,却也不敢再惊动她。她只是道:“护士等会儿来,你在这里陪他一会儿,也好好考虑我说的事。”
江琴霜一面往病房深处的休息室走,一面道:“不要再碰他了,他状况很差。”
温之皎把揪着他手臂的手松开。
江琴霜这才推开休息室的门,便见病房门处也被几名护士推开,她又松了口气。她拿出手机,编辑了一封邮件把事情简单说明,发给江远丞父亲与他们的父母,越写却越觉得荒谬。
她起身洗了把脸,整理着妆容与头发,被刺激得有些昏厥的大脑也恢复了运转。当她用手帕擦干净水迹时,江临琛推门而入了。
天光早已大亮,雨也停了许久,太阳洒下的光辉透过窗户点亮室内,温度也暖和些许。
江临琛脱下了外套,领带松松垮垮挂在领口,黑发有些凌乱,这样的狼狈倒是让他多了几分少年气。他一面坐在沙发上,一面道:“冷静下来了?宣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