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谢观鹤眼神没有变化,额头却有了细密的汗水。
这些话于他来说,已经过于缺乏分寸了。
可他实在,不想看她哭得这么难过了。
温之皎吸了下鼻子,转头看他,眼睛里包着泪,“真的吗?”
她的泪水落在鼻尖。
谢观鹤唇动了下,他吻了下她的鼻尖,那一滴泪水便从舌尖顺着舌头,落入喉咙。她涂了药膏,那泪也带了药膏味,他望着眼肿肿,脸也有些肿,满脸小疹子的她。他点头。
真的。
温之皎终于好了一些,又将脑袋埋进他的肩膀上。
谢观鹤便也继续给她挠痒痒,时不时轻轻拍那些小疹子,让她不那么痒。不多时,她的头靠住他的脸,身体也渐渐瘫软了,耳边是她匀称的呼吸。
看来,睡着了。
谢观鹤望向窗外。
暗沉的天空已经有了些亮色。
谢观鹤将她放回床上,给她盖上被子。
温之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谢观鹤似乎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就把自己送到了新房间,周遭的陈设和昨日早就不同了。她也顾不上巡视领地,只是迅速拿出手机,对着屏幕照镜子。
望见的脸的一瞬,她又忍不住想哭。
疹子没那么肿了,但放眼望过去,还是在她的脸上形成一片米粒似的红。乍一看,还以为是一脸小痘痘。她立刻回到床上,将脸埋在枕头上痛哭。
她再也不会快乐了。
她也不想去看陆京择死没死了。
现在,她才是最想死的人。
第127章
“温小姐?是这样的, 她昨夜因悬铃木过敏,已经搬离到其他建筑楼居住了,由于我的值班时间, 并没经手此事。具体的您可以问谢先生,这是他凌晨通过另一位管家安排的。”
古堡的宾客宴会楼下,生活管家看向面前的男人, 认真道。
过敏?
顾也挑起眉头。
他略一回想, 便响起她昨日下午,对着悬铃木倒的确打了几个喷嚏。
哎呀, 那完蛋了。
顾也笑眯眯的,心里可没笑意。
他可太了解这小祖宗了, 什么情绪都是来去如雨, 但扯上脸的话,那就要闹个没完了。他不清楚她过敏有多严重,但他猜得到, 她过敏期间绝对不会见人的。
过敏又不会传染, 再说了,她就是满脸痘痘,还能丑到哪里去?就算嘴歪了,他也能下得去嘴亲两口, 惹她几下。
顾也心里打定主意,打算等下午会议开完,就把这古堡翻个底朝天,势必找到人。不然真让她躲起来,见不到人,他得难受死了。
他琢磨着,正要往外走, 却一眼望见谢观鹤的身影。
顾也马上笑起来,拔腿走过去,“哟,一夜没睡呢?”
谢观鹤衣冠整齐,神情淡漠,唇边含着笑,只是眼下有着轻微的青黑。他平时从来作息规律,睡得早起得早,如今这青黑,看着应该是压根没怎么睡。
他没等顾也说下文,径直往前走,说道:“不会告诉你她住哪里的。”
“你这就没劲了。”顾也扯了下唇,走到他身旁,“你那套房安排我都不想说你,要不是她在你的随行人员里,我不好下手,你以为你能占得了这个便宜?”
谢观鹤微笑道:“愿赌服输。”
顾也挑眉,扯了下唇,道:“陆京择那边有消息了,没什么事,救回来就出院了,哥们真是铁人。”
“看来他扳回了一局,恨不得早些来收割成果了。”
谢观鹤如此道。
“但你不是把她藏起来了么?”顾也笑了下,望了眼他,“他怎么收割?”
“不用套话。”谢观鹤望了眼他,“我没有和他说,但他想找人,怎么都能找得到。”
顾也耸耸肩,“那你下一步呢?”
谢观鹤垂下眼睛,却停下脚步,看着他。
顾也意识到什么,狭长的眼里闪过了什么,眉头微蹙。
他道:“这么有自信?”
“没有自信。”谢观鹤笑了下,“所以你要帮我。”
顾也道:“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帮你的。”
谢观鹤捻着流珠,眼睛弯了弯,“话不要说太早,这对你有好处。”
“怎么,要给我个西宫的名分啊?我可没有本事跟您一个地位。”顾也嬉皮笑脸的,俊美昳丽的面容上却满是讥诮,“跟你谢观鹤合作,旁人从来都只能吃亏。”
谢观鹤的微笑愈发温和,波澜不惊,“但我们合作从来都很好不是吗?”
顾也笑眯眯道:“我的字典里没有共享,她又不是物品。”
他眼里淬了毒似的,“你少打我的主意。”
“当然,她是人,而是人,总会有所偏爱。”谢观鹤望着他,“你应该知道,你现在的胜算不大。江远丞与陆京择切实地和她有过更深的感情,而江临琛,始终姓江,并且,在她心里,江临琛的危险性更低。”
他笑了下,继续道:“你以为你有优势,是因为,我从没阻止过你去接触她。”
“就算你阻止,我也能做到无孔不入。只不过——”顾也微微蹙眉,眼神逐渐深了些。下一秒,他笑吟吟道:“你居然不绕圈子了,看来是铁了心要跟她确定关系?可是呢,我帮你的好处,也只是一个承诺不阻止来往,这算什么?太次了。我顾也做事,从来不管约束。”
谢观鹤道:“如果我说,我能让你和其他人都站在一个起点呢?”
“你想重新洗牌?”顾也挑起眉头,“不错,现在我愿意听听了。”
谢观鹤这个时候却卖起了关子,道:“到时候,你会知道的。”
顾也笑道:“可以啊,不过呢,到时候我要是不满意,我可不会配合。就怕你临门一脚,我收工回家了。”
谢观鹤也笑,没再说话。
顾也垂着眼,打起了小算盘。
重新洗牌,可不是容易的事。
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步走到订婚?结婚?
这样倒是能洗牌,不过啊,谢观鹤下这种海口,总得考虑其他人能不能让你如意吧?就算其他人没本事组织,但他顾也要是分不最大的到好处,分赃不均,他可就背刺了。
顾也心情颇为愉快,眼镜下,含情带笑的眼睛里闪过了精光。
他又道:“首先,她住哪里?”
谢观鹤挑眉,道:“后山临近马场的小型公馆群里。”
“那不是古堡管理马匹和园艺的佣人们住的吗?距离主城堡很远吧?”顾也有些惊讶,“她住得习惯吗?”
“只有那里没有悬铃木。”
谢观鹤有些无奈地道。
不多时,他们已经走到了会议现场。
不少媒体已经架好了机位,恢弘的礼堂里,中文与L国语在大屏幕上闪烁。桌上写着铭牌,一派严肃华丽景象,不少人刚一入场,就被记者区的人拦着提问。
在这样的场合里,江临琛的到来就有些显眼了。
他几乎在会议即将开始时,才姗姗来迟。
江临琛与顾也的席位依傍。
顾也笑道:“怎么有人鸠占鹊巢啊?”
江远丞在重新接手江家的事,而江临琛则在交接,交接完就会卸任。按理说,他和江远丞都在的情况下,怎么也该是江远丞出席。
江临琛听出来顾也在找茬,只是斜睨了他一眼,“我巴不得把巢让回去,好去陪皎皎。”
江远丞之前已明确拒绝,又是半夜赶来,自然也只能加在随行人员名单里。他早早起来去协商更换与会人员,眼看协商不成,又怕赶在中午前叫人安排了个远离温之皎的住所。
“你说你,防什么呢?”顾也一边给台上演讲鼓掌,一边从微笑的唇里挤出话音,“怕是连在脑子里想她都怕被江远丞读心吧?真可怜。”
江临琛目视前方,英俊的脸上也是笑意,慢慢鼓掌,话音也从唇里挤出,“总比有些人啊,变着法的献媚,最后还被身边人拔得头筹好。谢观鹤当大房,你当小三,兄友弟恭。”
顾也立刻还击,“也比弟弟当未婚夫,自己当备胎好。”
“但未婚夫没了,备胎可以换,你看谢观鹤会让你上位成功不?”
江临琛脸色不变。
两人对视一眼,都微笑着,眼里都是怨毒。
会议室外,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古堡建筑高耸而精致。萦绕古堡的是被剪成几何形状的绿植,从上往下看,绿植弯弯绕绕像条河流,时不时与彩色的花圃毗邻,时不时与蓝绿色的泳池或河流接壤,最终蔓延到一大片漂亮的草场与树林里。
依傍着草场与树林的公馆群里,一间公关的采光格外好,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户射入了房间。温之皎趴在沙发上,眼睛红肿,她感觉她今天要把泪水哭尽了。
为什么,今天这么漫长?
她到底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一周过去,才能等到过敏消退?
温之皎想着,又拿出手机看了眼脸。
还是一脸红点,和大片的晒斑似的。
温之皎张着嘴,又想哭,可她哭得太累了。
她翻了个身,暖融融的阳光落在发丝上,她望了眼窗外。
从这里望过去,是望不尽的绿。
温之皎猛地坐起身,将佣人送过来的午餐狼吞虎咽地吃掉,又洗了洗手,吃药上药。最后,她找到了谢观鹤准备的画具箱,她一鼓作气,一手抱着画具,一手拖着木椅子,踉踉跄跄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