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之皎道:“芝芝桃桃百香果茶。”
谢观鹤:“……”
第112章
温之皎话音落下, 茶室一片安静,她便支着脸望谢观鹤。
很可惜的是,谢观鹤只是微微挑眉, 道:“没有。”
温之皎像故意逗弄他,又像是很认真地回忆,支着脸的手在脸上弹来弹去。好几秒, 她十分勉为其难地道:“那草莓四季春茶呢?”
谢观鹤端着茶杯与茶壶, 走到屏风后,水流声响起。他似乎在冲洗茶壶茶杯, 声音混合着水声,很有些缥缈, “没有。”
温之皎望着屏风, 他的影子浮动,她撇嘴,“什么都没有, 还好意思说请我喝茶。”
谢观鹤道:“就红茶吧。”
他放弃了让她选。
“你这人真是, 让我点,又不愿意做。”温之皎故意发难起来,话音却有着愉快,“你要说红茶的话, 我突然觉得,那你弄点绿茶吧。”
她听见很轻的笑声,便又隔着屏风看那影子。
可惜的是,谢观鹤没有再说话。
温之皎便坐在蒲团上,把脸贴在桌上,拿出手机。
很快的,她看到了手机里的信息。
[ljz:会议快结束了, 中午想吃什么?]
[ljz:刚刚度假村的人跟我说,你人不见了?]
[皎生惯养:我跑路了,天哪,他们好吵]
[皎生惯养:一直跟我说个没完,头晕]
[ljz:你人没事就好,我让人给他们回个消息,让他们别找了]
[ljz:他们都担心你迷路或者有个闪失,这里生态不错,听闻有不少野生动物]
[皎生惯养:我刚刚在路上看到了刺猬,给它们背上放了几个野果]
[皎生惯养:天哪,我可真够善良,它肯定爱死我了]
[ljz:……刺猬运果子不靠背部的]
[ljz:看来有只刺猬要满地打滚弄掉果子了]
[皎生惯养:……可恶,绘本骗我!]
[ljz:那善良皎皎现在在哪里,等会儿接你去天堂领翅膀和饭。]
嗯……这个嘛……
温之皎抬起头,望了眼屏风。
刚抬起头,却见谢观鹤已经端着茶盘出来了。他迎着她的视线,却并没有半点不自然,坐在她对面,端起茶壶倒茶。倒了茶,他并不递过来,只是拿起一支茶刷,伸进茶杯里轻轻刷了几下,才递过来。
温之皎眉头皱成一团,“你当着我面给我刷碗水!”
“嗯,我也喝刷碗水,放心。”谢观鹤说完,又拿起茶刷刷自己的茶杯,道:“金骏眉冲泡后,茶汤颜色不均匀,需要刷均匀,味道才不会生涩。”
温之皎左右挑起眉头,对这些名堂感到头晕,接过拿起茶杯一口饮下。热茶在唇里,口齿生香,倒的确没有以往喝茶的涩味。
谢观鹤小口喝着茶,见状,又放下茶杯给她倒茶。
他举起茶壶,橙红色的茶汤缓缓落下,水花极小,袅袅热气中,他那张脸便也被氤氲得愈发俊美。他将茶杯递到她面前。
“喝太多我会不会失眠?”温之皎的确口渴,又有些迟疑,“我昨晚就没睡好。”
“看出来了,所以选了红茶。”谢观鹤道:“红茶安神。”
温之皎这才放心喝了下去,却又道:“为什么你不用倒来倒去?”
谢观鹤有些疑惑,“什么?”
“以前我见有些人喝茶,都要把茶倒了在盘子上,还有什么口诀,什么规矩。”温之皎捧着茶杯,凝着谢观鹤的脸,很有些恶意道:“我看你跟个老头似的,还以为你肯定要在我面前炫技呢。”
谢观鹤唇弯了下,一点也没有因为这评价生气,只是淡淡道:“很麻烦,而且我不喜欢喝茶时,弄得案几湿漉漉的。”
他说完,一道敲门声响起。
温之皎警惕回头,却见是侍应生,端了一些茶点和水果进来,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笨重的香炉似的东西,以及一个锦盒。
她松了口气,却不忘点头,“很好,我确实饿了!”
谢观鹤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那炉子似的东西和盒子,放在了一旁。
温之皎喝着红茶,捻起几块糕点,时不时吃几颗水果,满足至极。谢观鹤捧着茶杯,隔着氤氲得水雾,望着她被洇湿的唇,也看那些颜色鲜艳的水果在她唇中翻来覆去,将唇舌染得更红。
谢观鹤收回视线,温热的茶水经过唇齿,一路深入喉咙,胃部翻涌。他放下茶杯,斟茶,却又听见她的话音,“为什么感觉我们一见面,你就在给我弄吃的?”
她很有些匪夷所思。
谢观鹤笑起来,“温小姐不也很喜欢吗?”
“一般般吧!”她这么说着,一手却扶上了小腹,身体从蒲团上滑落,背靠着蒲团,很是餍足的样子,“这茶好像真有点用,我现在都有点困了,还是你给我下药了?”
“想睡就睡吧。”
谢观鹤轻声道。
温之皎打了个哈欠,还真枕着蒲团,“不行,我怕你做坏事。”
谢观鹤没有说话,只是看她慢慢变成一滩,眼睛里有了些柔和。但很快,他又移开视线,道:“嗯,正在考虑。”
温之皎是真的有些困,但她显然也不想在他面前谁,拿出手机狂刷小视频。安静禅意的茶室里,瞬间响起了各种聒噪配乐,还有她反复翻身时,衣料摸索芦苇席的声音。
谢观鹤喝着茶,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拿了份文件看起来。
温之皎一见他那文件,立刻指着他,“不许在我面前努力。”
谢观鹤没回话,翻着文件看了起来。
温之皎想了几秒,决定继续骚扰他,便问道:“谢观鹤,你用了什么香水?上次你身上的味道,很香。”
谢观鹤果然抬头了,他看着她几秒,叹了口气,“想睡,就睡吧。”
温之皎挑眉,“你在说什么? ”
“我……”谢观鹤顿了几秒,却又道:“不是香水,是香。”
他说完,却并不等她回复,放下文件,而是打开了香炉,也打开了那小小的锦盒。温之皎直起身,望过去,却见锦盒里是一小块牛肉干似的木头。那木头通黑,有着纹路,即便他们隔着桌子两端,她都闻到了幽幽的香味。
温之皎望着他,拿起一个刮刀似的东西,从那木头上刮下粉末状的木屑。她便更有些惊奇了。
“是白奇楠沉香。”谢观鹤专心自己的动作,却感受到了她的视线,“等会儿就可以点香了。”
他说完,又专心动作,将那削出来的粉末放入一个小盒中用银铲搅拌。他的手指骨节分明,黑眸认真,即便是这样繁琐的流程却也做得优雅如贵公子。许久,他挑开香炉,拿出器具压在炉上,将沉香倒入器具的空隙中。
温之皎丝毫没有他的耐心,一会儿问一句。有时候是好了没,有时候是好无聊,有时候是你会忘记步骤吗这类无聊的问题。谢观鹤挑着回,手上动作有条不紊。
终于,他拿出狭长的盒子。
“哧啦——”
摩擦声响起,火焰从他指尖的火柴亮起,将他那张略显苍白俊美的脸映出些红光与摇曳的阴影。他点燃香氛。
不多时,婉转的香味伴随着炉中袅袅的烟雾升腾起来。
那香味十分奇特,起初沁着凉意,但嗅闻着,又化作蜜似的甜香,甜香之后又有乳香与花香,最后则是草木香。
温之皎眼睛瞪大,仰着头用力吸着,全身每个毛孔都像打开放松了似的。她有些震撼,却没有问价格,因为她最贵的香水,似乎也没有这香的前中后调丰富。她只是道:“看着那么不起眼,竟然这么香,闻得全身都舒服了。”
“嗯。”谢观鹤应了声,他又道:“我不舒服的时候会点它。”
温之皎闭着眼,肆意地嗅闻着满堂的香,身体又滑落,枕着蒲团。她轻声道:“不舒服怎么不去请太医。”
“治不好。”谢观鹤的话音仿佛如着香雾似的,缥缈得要散掉,“闻到香会好点。”
蕴含着如此多种味道的香,总让他的胃错觉他已置身在梦境中。梦境中,面目模糊的她,与种种草木水果亦或者流淌着蜜与奶应许之地融合交错,躁动的食欲于虚空中平息,又在翌日的夜晚来临。
温之皎像是放松下了身体,哈欠一个接一个。
谢观鹤垂下眼,拿出了锦盒下的三清铃,在烟雾与光下,三清铃上的纹路散发着华彩。他拿起轻轻晃动,清脆的铃声响起,却并不突兀,反而与这满堂香相宜。
温之皎听得飘飘忽忽,神经一根根放松下来,意识渐渐模糊,困意下来。
不多时,铃声消散了。
谢观鹤隔着烟雾眺望桌另一侧的身影,那身影也恍惚起来,他轻轻地叫了一声。
“皎皎。”
“……”
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匀称的呼吸。
终于愿意睡了。
即便眼下有了青黑,哈欠打个不停,懒洋洋的,却不敢,或是不愿在他面前睡着。明明之前,敢那样跳下来只为砸他个半死,也敢闯入病房,勾着他的流珠威胁他。如今却不愿了。
病房那一步,走得不太好。
谢观鹤有些出神,望着云雾,也望着那起伏的身影。
袅袅的烟雾上升又落下,缓缓填满小小的茶室,阳光与竹影与香雾纠缠在一起。谢观鹤喝了口茶,端坐着,却闭上眼。在缭绕的雾中沉吟许久,他才睁开眼,眼珠乌黑,被茶水洇湿的唇有着红,喉结滑动着。
他起身,走到她身旁。
隔着缥缈如轻纱的雾,隔着浓郁的香。
温之皎卷发洒落在蒲团上,也散落在脸颊旁,浓密如海藻的黑发映得肌肤愈发雪白。她仰着头,卷翘的睫毛下,鼻翼翕动,脸上有着熟睡的淡粉,唇抿着,眉眼恬静得毫无醒来时的活泼。他抬起手指,很轻地抚摸了下她的眉毛。
她的眉毛便立刻皱起,仿佛下一秒,就要睁开眼喊话。
谢观鹤垂着眼,指节从她的眉毛滑落,一路触到她眼皮,感受着温热眼皮下,那圆滚滚的眼珠。接着是鼻梁,鼻尖,感受着她的呼吸,最终,停留在她的唇上。柔软的唇有着温热,手指按压下去,便触到唇齿的湿润。
他再次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
温之皎,你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