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随用脸拱她的手,一颗颗泪珠便顺着她的指缝落下,他和黑葡萄似的眼睛也水汪汪的。
“啊啊啊啊好恶心啊你!”温之皎被手上的湿润恶心到,立刻后退,把湿润全部蹭他身上,“温随你真的,我不知道你激动什么,我跟江远丞过得很、很,幸福吧。”
温随的泪水立刻停了,抓着她的手蹭风衣,眼睛追着她的视线,“你不幸福,来的时候那么多人,那些安保你都很熟悉了,说明你平时就是被这么多人跟着出行的。你看起来睡得不好,说明多梦失眠,还有,江远丞连我们的相处都忍受不了,他平时肯定很少让你出去见人。”
温随的手揪住温之皎的脸,俯身凑近她,眼睛却只追她的眼睛,“姐姐,他是不是逼迫你的?这几年来,我一直都在想,为什么你会跟他在一起呢?明明,只有那一个暑假……为什么就突然要转学了,订婚了,搬走了呢?”
他们靠得十分近,鼻尖摸索过鼻尖,他却澄澈得像是在蹭主人的毛绒绒玩具,话音带着诱哄,“皎皎,你也不想跟他在一起吧?”
温随很讨厌的一点是,他能给她起八十个称谓,在这些称谓后套话。
比如现在。
温之皎几乎有些难以自控地道:“那你能做什么?”
温随立刻起身,跟温之皎拉开了距离,一脸平静道:“我就知道是这样。”
温之皎:“……”
她立刻抬起脚狠狠踩了一脚温随,温随的脸色骤然苍白了些,脸上却有了笑。
温之皎又用力抬手打温随脑袋,咬牙切齿道:“我不想是不想,不代表不会订婚,这几天的事我心里有数,也有安排。你,少给我添乱,老老实实的。”
温随抱着腿蹦跶了两下,咧开嘴,“我不。”
他道:“我就不,我一定会捣乱,我要毁了这场订婚,我还要把你带走。除非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不准骗我。不然我就告诉爸妈,告诉他们,你过得很惨,但我们家太没用了所以什么也做不了,然后我们就一起崩溃。”
温之皎:“……”
她两只腿用力跺地板,两只手抓住蓬松的头发抓了抓,尖叫了一声,“温随!听话!”
温随站在原地,嘴巴缓慢地撅起,下一秒,温之皎抓住他的嘴,轻声道:“听话。”
温随把她的手拍开,“那你帮我报仇。”
温之皎愣住,“啊?”
温随指了指衬衣上的咖啡渍,垂下卷毛脑袋,“江临琛泼的。”
“他泼你干什么?你们不是都要聊什么乱七八糟的生意了吗?”温之皎有些费解,“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没有啊,他就是知道我是你弟弟后,就泼了。”温随一把抱住温之皎,脸埋在她的发丝里,话音闷闷的,“反正他们就是看不起我们,江远丞是,江临琛也是,他们很坏。你帮我报仇,泼回去。”
温之皎:“……我疯了吗?我为什么要得——”
温之皎想了想剧情,又道:“行,我帮你,谁让你是我弟弟,我家人呢。温随,你要知恩图报哦。”
温随倒是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抱紧了她,却笑起来,“真的吗?温娇娇这么好啊,要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啊?”
温之皎抓住他的领子,把他从身上撕下来,道:“所以你要听话,不要阻止我的计划,我跟你说,我比你聪明多了,你等着吧。”
温随乖巧地点头,卷毛也跟着晃,眼睛澄澈,“姐姐总是很聪明的,成绩才不能衡量你的智商。”
第15章
当温家人, 江琴霜母子到达庄园没多时,便在一众佣人的带领下参观了庄园。
“这里建得跟皇宫一样,真挺不错的啊。”温父跟温母两人说着小话, 前方的江琴霜闻言,回头笑道:“看着好,但问题多, 这庄园建了挺多年的, 虽然每年都会定时维护修缮,但还是会有些小毛病。”
江远丞也笑, 话音很轻,“是, 但安全, 安保好,平时也不会有什么闲人。”
他说着,一面搂着温之皎的腰, 一面指着中心宅区前的花园又道:“这里已经打理得差不多了, 过几天订婚宴的场地就在这里。”
此时不少园丁正在修剪灌木丛的树干,但依然能看得出来,草坪和花卉都已装饰过。不远处停着几辆车,车门没关, 隐约能看见车里堆着一大堆纸箱与各种装饰,几名佣人搬着东西来来往往。
这会儿已快四五点了,夕阳的光芒微醺,花香与青草馥郁芬芳。
江远丞看了眼时间,又道:“离晚饭还差些时间,不然我现在让佣人带各位去客房看看,选个合适的房间住下。之后我们去会客室喝喝茶, 吃些点心,坐下来慢慢聊。”
他话音刚落下,温之皎的脑子里立刻出现了为数不多还记得的剧情,虽然这些剧情也只剩下了报仇、惹人讨厌、做饭、被欺负等一系列苦情关键词。
温之皎的手揪住了江远丞衣服。
江远丞低头,轻声问道:“怎么了?”
温之皎看了眼江远丞,又看了眼在场的众人,嘴巴张了下道:“那我去给大家选茶,也做些茶点招待大家。”
她话音落下,便看见江远丞的眉毛挑高了些,但下一秒他便露出了淡淡的笑,点头道:“好,那我等会儿安置好爸妈,就去给你打下手。”
江琴霜见状笑出来,跟温父母道:“小情侣是一刻也离不开。”
温父母也笑,温随却脱下了大衣,笑容灿烂了起来,“那我跟姐姐一起去吧,爸妈你们帮我选个采光好的客房!”
“你也不换身衣服啊?”温父有些无奈,却又道:“算了,你还是帮着皎皎吧,她笨手笨脚的,别让亲家看了笑话。”
江远丞原本要说话,闻言却也抿住了唇,望着温之皎和温随走远了。
温父母与江琴霜走在前面聊着天,江临琛的手臂一把搭在江远丞肩膀上,打趣道:“人都走远了,还看呢?”
江远丞灰色的眼睛斜看他一眼,不说话。
江临琛笑意更大了点,“你也是的,妈本来就对皎皎有点意见,你还非要这种做派。”
“我什么做派?”江远丞拍开江临琛的手臂,眉眼又蹙起,语气很冷,“还有,你叫她温之皎就行。”
江临琛眨了下眼睛,话音有着无奈,“我你也防着啊,我承认,是长得挺漂亮的,但也没有到那种倾国倾城的程度吧?”
江远丞脸上没有好表情,只是往前走。
江临琛慢悠悠跟在他身后,话音也慢悠悠的,“我看她几眼你就要生气,人家姐弟关系好你也要生气,你这样子很容易把人吓跑的。”
江远丞脚步停了下来,转身,握着手杖往江临琛肩膀上戳,“那我就把她抓回来。”他眼睛眯起来,又抵着江临琛的肩膀用力了些,话音认真,“哥,这种玩笑不好笑,我也不想和你聊她。”
“那这么说她已经跑过了?”江临琛没有半点生气或害怕,黑眸弯起来,额前落下了几缕黑发,愈发让他的笑显得斯文儒雅。他的手握住江远丞的手杖,一点点挪开,“你看,这证明了我说的是对的啊,你确实把人吓跑过。”
江远丞面无表情地看着江临琛,一用力,抽回了手杖撑在地上,“我和她怎么样不关你事。”
江临琛低着头拍了下肩上的灰尘,长腿一迈走过去,直接踹开了江远丞的手杖。江远丞身体晃动了下,立刻支撑住了身体。江临琛的手按在他肩膀上,笑了声才道:“怎么跟哥哥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他说完往后一仰头,正好躲过了江远丞的拳头。
江临琛又道:“我是不介意跟你打一架,但你想清楚,江女士要问我们,我就会说不知道啊,江远丞说我多看了几眼温之皎,哦不,皎皎,就打我了。”
“你觉得她会怎么想?”江临琛看着江远丞的神色越发阴郁,又抬起手指了指脑袋,“你一谈恋爱就变好笨啊,这种事都要我告诉你。”
江远丞的眼睑痉挛起来,也就几秒,他俯身拾起了手杖,“是,我冲动了。”
江临琛又道:“别老把人当假想敌啊,或者说,别老把我当成那些脑子不好的就来欺负我啊。”
“聪明是反本能的,笨人才会顺从直觉。”江远丞笑了下,身上的阴郁散去了,话音也轻了些,“谁让我一碰到她的事,就一下子变成了蠢货,只能冲动呢?”
他又道:“所以不要和我聊她了,我没有和外人聊未婚妻的爱好。”
江临琛摇摇头,仍是笑,不说话了。
他们落后江琴霜太远,以至于远处,江琴霜和温父母朝着他们招起了手,示意他们跟上。他们对视一眼,相伴而行,气氛融洽得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而另一边的厨房里,烤箱“叮”一声后,温随端出了几盘烤得刚刚好的曲奇,热腾腾的香气让温之皎的眼睛亮了一些。
她伸手刚要拿就被温随抓住了手,扯着去水龙头下洗了手。哗啦啦的水流声里,温之皎用脑袋往后撞温随的胸膛,“我洗过手了的,让我吃!”
“你洗了手就开始玩手机了,手机上很多细菌的。”温随说着,贴得更近了些,下巴抵住她的脑袋,骨节分明的手指插入她的指尖当中。他的手指摸索着她的手指,中指上的订婚戒,指腹,指尖,最后道:“你连美甲都没摘,还说什么做点心呢。”
温之皎鼓起了嘴,话音很小,“本来我就想着让佣人做的。”
然后她在胡乱加点乱七八糟的糖盐,弄得难吃点。
温随附身下来,毛绒绒的卷发搔着她的脖颈,他的脸贴着她的脸,话音很轻,“然后你再露脸讨好他们?”
他的下巴枕在她的肩膀上,“怎么过得这么惨啊,以前可只有家里人讨好你的份。”
温之皎被他说得有点破防,用肩膀撞开温随,把手上的水甩到他身上,“闭上你的嘴!我都说了,一切都在我的计划当中,我过得好着呢!”
温随被她甩了一身水珠,也不生气,只是笑了起来,“行了,要偷吃就现在吃,待会儿还能再烤一盘。”
“不吃了!被你气饱了!”温之皎越过温随,顺手把手上的水擦他身上,“而且我本来想着伺机替你报仇,欺负江临琛的,现在我觉得你这么讨厌,不想帮你了!”
她转过脑袋,冷冷地看着温随。
温随眨着眼,马上服软,眼睛瞪圆了些,“我说那些话是心疼你啊,又没有别的意思,不要生气了。”
他抬起手按住她的肩膀,揉搓了些,指腹划过她的肌肤,一脸认真,“是我不好,让你难受了,你替我撑腰好不好?”
温之皎拍开他的手,昂着下巴,“那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你去柜橱里拿几个好看的碟子。”
温随立刻点头,棕色的小卷毛翘起。
“你这个狗毛头能不能剪了,看了好心烦!”温之皎一面抓过一袋巧克力酱,挑了几块曲奇出来,用力挤着巧克力酱,“碟子呢,快拿过来!”
“可是我们家都是自来卷,我不是的话很奇怪。”温随捏了捏他的卷毛,一面将碟子递过去,他又凑到温之皎身旁,手臂贴着她的手臂,“你再挤的话,曲奇要软了。”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温之皎看都没看温随,一把揪住他的脸,把他扯得近了一些,认真道:“等会儿你把这些甜腻的给江临琛,然后我递茶。等江临琛想喝茶的时候,你就站起身撞我一下,我把茶泼他身上。”
这样子,印象分肯定会大打折扣吧。
反正江琴霜之前就对她不是很喜欢的样子。
温之皎说得很认真,水润的黑眸凝着他,头发里若隐若现的丝带是俏皮的红,她唇上珠光粼粼的是闪亮的红。两抹红让温随的视线无从放置,他的喉结滑动了下,眼睛缓慢地看向她洁白的牙齿,和口腔里的粉红软肉。
他的气息紊乱了几秒,下一秒,一抹冰冷却按住他的额心。
温随抬眼,温之皎的手指用力戳他脑袋,“听到没有?”
温随张了下唇,眼睛往下垂,用手背蹭了蹭额头,“疼……”
“疼就对了,你真该长教训。”温之皎说得自己都烦,抬起手把装好饼干的托盘往他手里一塞,“现在,出发!”
温随立刻鞠躬,“公主先走。”
温之皎捧起了撞着茶水的托盘,昂首阔步走出去,发丝晃动着,偶尔露出洁白的脖颈。温随的手指摩挲着木质托盘的边缘,一垂眼,便又想起来她手指上闪烁过的戒指的光芒。
当他们与佣人走到会客室时,几人似乎也才刚落座。
江远丞站起身来迎他们,温之皎立刻用肩膀拱了拱温随,温随会意,上前一步拦截了江远丞,道:“姐夫,正好我们一起把饼干分一分吧。”
江远丞有些诧异,望了一眼温之皎,又移开视线点了头。
温随特意按照温之皎的嘱咐,把挤了一大堆的曲奇放在江临琛手边。而温之皎则故意先绕靠江临琛,从坐在较远地方的江琴霜开始放茶。
给温父温母放上茶时,她还顺势和他们聊起来了家常。
一面聊着,温之皎一面打量着江临琛。江临琛像是在办公,盯着平板,手指没停。没几秒,他像是有点累了,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