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们赶了过去。
半夏走到院门前,探头探脑。
发现门内格外热闹,院中摆起香案,点上香烛,穿着黄袍的道人正在布置法坛。
村民们将法坛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半夏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院内,从围观村民的窃窃私语中,听到了“观落阴”、“走阴”等一些陌生的词汇。
她取出手机,搜索。
还真搜到了。
观落阴又称为走阴、下阴,是道教“观灵术”的一种,可以连通阴阳,助活人与逝者沟通。
玩家们在挤挤攘攘的人群中穿梭。
没有找到这家的男主人,只在院落的一角,发现了郁郁寡欢,掩面流泪的女主人。
半夏从人群中挤出,找她搭话。
女主人沉浸在晚年丧子的悲痛中,没有理会她的话茬儿。
见此,半夏只好低声劝慰了两句,“别太难过,你儿子见你这么伤心,以后一定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丧子的女主人:“……”
忽然哭不出来了。
她抬起布满皱纹的粗糙手掌,擦擦面颊上的浊泪,抬头看向围在自己身边的外乡人。
瞧见半夏。
女主人愣愣神,心中又是一酸。
“我那可怜的儿,生前就喜欢你这种白白胖胖,软软呼呼,脸上有肉的漂亮姑娘。”
“我可怜的儿啊!”
“你这辈子,都娶不上软软呼呼的漂亮媳妇儿了——”
想到早亡的独子。
女主人悲从中来,再次哀声痛哭。
玩家们面面相觑,看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女主人,着实没办法和她正常交流。
“等男主人出来吧。”
“只能这样了。”
一会儿道士开坛做法,男主人肯定会出来。
玩家们从人群中挤出,躲到角落,望向半夏带着婴儿肥的面颊,想到方才女主人的话语,女玩家轻笑。
“我们这两天在村中打探消息时,遇到不少妇人问你有没有婚配。”
半夏:“???”
啥玩意?
男玩家也笑道:“你的长相确实很符合这个年代的审美,白白嫩嫩,脸上有肉。”
“在这个吃不饱的年代。”
“脸上有肉,代表着福气。”
“不止招男人喜欢,也招婆婆喜欢。”
半夏冷哼一声,不喜男玩家最后那句,她斜眼瞥他,“这喜欢给你,你要不要?”
男玩家:“……”
不敢要,不敢要。
又过去一炷香的时间,法坛终于布置完毕,女主人扯扯身上的细布衣裳,走进屋内。
片刻。
她搀扶着一位瘦骨棱棱,一脸病容的老丈从房间走出,——这位就是男主人。
晚年丧子的悲事为他带来了极大打击,老丈面若死灰,形容枯槁,颇有种油尽灯枯之感。
道人只是瞥了一眼男主人。
就抬手指向女主人,选她进行观落阴仪式,毕竟是和诡物进行接触,需要一副硬挺的身板。
和只剩一把老骨头的老丈相比。
体态丰腴的女主人,堪称健硕。
道人取出一块黑布,蒙在女主人头上,搀扶着她端坐在香案前。
观落阴需要在一个安静的环境,方能进行,守在一旁的小道童挥舞双臂,驱散好奇围观的村民。
“没什么好看的。”
“快都回去吧,别都围在这儿!”
在道童的驱赶中,村民朝着门外涌去,半夏趁乱取出摄像设备,悄悄放置在院中角落,对准法坛的方向。
倘若这个老道有真本事。
那他进行观落阴仪式的整个过程,将有十分重大的价值,可以带出去供联防部研究。
“嘎吱——”
小道童阖起院门。
半夏回首,透过飞速合拢的门缝,瞧见道人站在香案旁,开始念咒:
“天清清,地灵灵,请恁三姑来问明,问明问哀哀,请恁三姑出坛前……”(注1)
仪式开始。
田中还有农活要干。
村民围在院墙外听个响动,就扛起农具四散离开。
仪式共进行了半个钟头,期间不断有清脆的法铃声,与道人的念咒声,从院中传出。
待院门再次开启。
两位主家,皆面带喜色。
他们心情激动,不断朝道人道谢,似乎是收到了什么好消息。
玩家们再次走进院中。
听到脚步声,院中三人看了过来。
瞧见走在最中间的半夏,道人忽而轻“咦”一声,他甩动手中拂尘,细细打量着她的面容。
“姑娘,你最近还是少出门较好。”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
半夏愣住,“什么?”
老道摸摸下巴上的稀疏胡须,“我观姑娘面有红光,本应是好事,可这红中又隐隐透着粉,总之不妙不妙。”
他说一半留一半,当起谜语人。
半夏还想细问。
老道却没有给她机会,拍拍道童的肩膀,“快些收拾,别偷懒,接下来可还有好几个地方,等着为师。”
香案是主家的。
道童动作利索地,收拾了桌面上的蜡烛香炉等物,背在身上,蹦蹦跳跳跟着老道离开。
半夏靠在门边,望向师徒俩离开的背影。
心中琢磨起老道方才的话。
硬汉男他们,则走到男主人面前,打听起寄死窑一事。
刚收获到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男主人心情大好,抬手让老妻倒上两杯酒水 ,他细细讲述起,活着走出寄死窑,必须注意的事项。
“天黑之后,切记不要靠近。”
“最好是在一天阳气最足的时候,快速通过。”
“记得多带些吃食,还有御寒的衣物,关键时刻能保命,如果有人喊你们的名字,千万别回头!”
“……”
男主人断断续续,说了很多。
半夏担心会记错,她取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将这些全部记录下来。
瞧见她在纸张上写写画画,男主人惊诧,“姑娘识得字?”
半夏:“认得。”
男主人感叹道:“这年头识字的人可不多,我们这整片村子,也就村头的族长,还有我那儿子,识得几个字。”
提到早亡的儿子。
他面上喜色渐消,语气低沉下去。
见此,玩家们也不好多做打扰,起身道别,离开了这户好似一潭死水的人家。
回到首富家,简单收拾一番。
第二天中午。
硬汉男便蹬起小三轮,载着半夏继续出发。
途径李家的院门,他们惊愕发现,屋檐下,原先的大白灯笼还没有撤下,两侧又挂上了红灯笼。
紧闭的院门上,贴着大红喜字。
有红有白,又喜又悲。
瞧见那刺目的红白撞色,硬汉男脊背一凉,“怎么回事,他家儿子不是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