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猜到了不少,你很聪明,我没有选错人,我想说的是,你赌赢了,不管是我、还是它,都不希望你死,你死了,这个世界会崩溃,你懂我的意思?
叶绯没有回应,依然面无表情,“那可真遗憾,不过你可以重来,对你们这种不会消逝的生命体来说,一点也不算事,对不?”
眼见对方一点也不配合,这片虚无空间凝聚出一团绿色能量体,它轻轻飘到叶绯面前,缓声说:
——你很生气、很愤怒。
——也罢,也算是我欠你们的,回溯是不可能了,眼下世界的生机就算重启一次,也不一定能再次拥有,我的力量也不一定能撑到那时候……你只是希望那些人回来,我答应重启他们的时间线,让他们融合进这个时间线,怎么样?
叶绯掀起眼眸,凝神盯住眼前的绿色能量体,“你可以让他们回来?真的?”
——真的。
木然的嘴角终于缓缓扯出一丝弧度,叶绯静静看着绿色能量团,“好,你要我做什么?”
——呼。
那声音又轻叹了一声,下一刻叶绯眼前一花,看见了水漾波纹一样的画面——
那是濒死时握住宝物的顾炀,在哗啦啦晃动着巨冠枝叶的圣灵树下。
之前叶绯看见的,是宝物给她呈现的顾炀三世人生,而这一次,却多了些许不同视角,这是……
没等叶绯惴测出更多,她看见圣灵树一阵晃动,许下愿望的顾炀身上倾刻间笼罩住一片绿色光影。
世界重启,这一次却不止顾炀,她看见了更多的面孔,他们都在和顾炀的接触过程中,身上沾到些许绿光,画面一转,远离前线星区的第九区,那一片被虫族暗中入侵长有灵树的地盘,也多了不少沾着绿光的人。
这些人随着岁月流逝,绿光大部分渐渐消弱,只有极少数得以加强,像秦秋维、许尉崇、褚教官、楚翊清就是身上绿光逐渐增强的人。
后来又多了一个阎曜,但这些人依然在最后一战中,和这个世界一起毁了。
世界意识冷眼看着顾炀第二次许下回溯愿望,第三世重启,这一次,祂决定不把所有记忆给顾炀,它引导着逐渐苏醒的他前进,却不想被一个横空出世的叶绯搅乱局面,也最后意外让这个世界留下一点生机。
看完了这些跳跃片断,叶绯神色有些恍惚。
这个世界意识看起来竟然不是坏的?祂看起来并不希望世界毁灭,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生机给秦秋维、许尉崇这些坏人?
读到她心底的疑惑,缓缓浮动的绿团回复:
——有一些人,他们意外接触到'愿团',觉醒了一些特殊能力,他们身上有气运在,这些人能改变未来。
也就是说,能被世界意识注意到的,都是有点气运在身的人,那叶绯是否可以理解,那时的世界意识觉察到按照这个发展,世界大概率会倾灭,才会做出这种自救行动。
所以那块像石头的'愿团',还有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从高维度世界来的贪婪。
许多年以前,这片只有人类的空间突然被撕开一个缺口,另一个遥远维度的虫族降临这个世界,出于保持这个世界的想法,世界意识将它们禁锢在这个世界之上的维度。
但是虫族贪心、拥有无时不刻想进攻人类世界的野望,它们吸收了世界意识化身的圣灵树的力量,进化出了精神力。
它们的存在逐渐影响到了人类,人类也进化出了精神力和信息素,至此,人类和虫族的命运已经纠葛在了一起。
借着那块虫族先祖无意中得到的宝物,它们许下一个个愿望,被贪婪野心养大的宝物在逐渐壮大,最终它得以影响世界意识,试图覆灭这个世界以吸收这个世界的庞大能量。
那是世界意识第一次出手干预,原本完好的宝物碎裂,在融合力量之前它无法再次出手,世界得到了喘息空间,世界意识也在挑选能对抗宝物改变大局的人类。
贪婪……叶绯手轻放在心口,不由自主想到另外两块碎片的来由。
——是的,他们都是自愿向你献出力量,正因为另外两块碎片被无私的心净化,它无法强行融合,只能诱惑你献出力量。
而她最终选择拒绝接受愿望,强行夺取它的力量,才是给予它致命一击的源由。
要破解局面,原来只需要发自内心地抛弃贪念,无视诱惑,饶是世界意识,也从未想到答案竟然如此简单。
——你在第二世时被异世之魂附身,并非我动的手,是祭司通过'愿团'的力量卜到了几个能改变世界的气运之子……
有她,有阎曜,有楚翊清、有秦觅州……所以祭司率先动手,除了阎曜因为接触不到的原因落空外,其他人都被他得手。
所以在第三世,世界意识在异魂附身之际,将她调到另一维度的世界生活,再让她在合适时机回来。
但那个时候,世界意识也绝没有想到,这个女孩子最终会改变世界局面,甚至在当初他们筹谋夺宝物时,欲要将她的灵魂抽出,虽然那时是为了融合碎片,但也未尝有想让这个女孩子回去异世逃过一劫的想法。
得知了世界意识对她的一丝怜悯之心,叶绯神色微动,她抬头看泛着温柔光泽的绿团,“谢谢你救了我。”
不管是一开始在异魂附身时将她抽调至另一个世界,还是最后让她回来。
但叶绯很清醒,此刻世界意识愿意和她坦白,解答她心中疑虑,更是出于更深切的原因——
祂不希望自己丧失生的意志力。
从前面的回答可以得出,每一次被世界意识倾注了所有、被选中的那个人如果死了,这个世界或许不至于瞬间崩溃,但力量瓦解,气运消逝,长此以往,世界或许会走向灭亡。
前两次被祂选中的人是顾炀,在他濒死之际,世界意识顺水推舟让世界线重启,而这一次,祂最终选择了她,如果她在这时候消失,拥有巨大能量的'愿团'又已经被叶绯吸收,可想而知,世界会变成如何凋零的境地。
“所以,”就连叶绯也没发现,她此刻的神色带着期盼又带着些许茫然,“一切都结束了?”
——是,你赢了。
赢了那团蛊惑人心的负能量团,在许久的未来,它都无法再对人类做出煽动诱惑,从而汲取能量搅乱世界风云。
也给这个世界赢得了一点生机,更让祂做出了妥协。
——我知道你想的,你看看外面。
叶绯向外看去,便见原本还是一片虚无的空间出现了一片实景,正正是圣灵树下的战场。
她看见那片原本斑驳战乱的地方,除了四处随意站立的人,还多了许许多多个雾团一样的存在。
再仔细看这些雾团,其中弥漫的画面全不一样……有开着星舰在空中飞行的画面、有举着枪支和虫族厮杀的绝望士兵 、更有冰天雪地里死守穿梭通道的军校生。
叶绯一顿,睁大眼睛看去。
却见处在那雾团附近的雷治等人高喊一声,即刻跑进去,将那一方无力抵御虫族、已然奄奄一息的屈会宁、霍磊、宫一岚、隗岩瀚、宿乘佑、左引芙扛了就跑,直接穿过雾团,回到圣灵树下的战场。
另一个雾团,陆教官他们救出来的是当时带队去救人的伍教官等人。
还有,那开着星舰以一往无前冲势向虫族黑洞而去的丘少将,也被开着机甲过去的雷上校等人拦下带过来。
一个又一个,他们被带过来时神色茫然,带着一丝没睡醒般的怀疑,但经历过对方死亡的同伴岂会让他们忧心,一个个又笑又哭地抱住对方,解释眼下他们也说不清的情形。
这些应该已经死去的人的时间线,在被救下来的这一刻被单独重启了,在他们踏入主时间线的这一瞬间,重新融入世界。
就连秦觅州,叶绯看见他单独出现在一个雾团里,那是他捂着心脏在圣灵树上跑的时候,最后过去将他拉过来的人,是楚翊清。
真好,真好啊。
她之所以执着回溯,只是希望大家都回来,世界意识读到了她心底深处最真切的心愿,最终决定重启个人时间线,给这些人一个重新被世界包容融合的机会。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有人拯救,叶绯便看见许尉崇被困在一团雾中,他看见了这边的繁华异常,想过来却无法通过,也无人伸手将他拉过来,雾团消失,他失去了重启时间线的机会。
随着一个个雾团出现又消失,已经将亲友改变命运的人们紧紧靠在一起,他们开始观察周遭的情况……顾老元帅便紧紧盯着其中一个雾团,他看见顾炀跳了进去。
过了许久,在雾团要消失前,顾炀终于跳回来,却只有他一个人,顾老元帅诧异,他还以为儿子去把孙女的妈妈带回来呢。
这么想着,便问了出来,却看见顾炀脸上出现少有的别扭,“她又没死,我怎么带,我刚是去……咳,生孩子了……”
叶绯:“……”
原来如此,既得的命运也可能包含来自未来的变数,因为有了未来的变数,才有了她。
她的心下越定,然而随着底下雾团数量的变少,她在人群中始终没有看见那道最想看见的身影,她不免有些急了。
“学长,学长呢?”
那一方的雷峥雷铄雷治等人同样在雾团间疯狂来回,加进来寻找的人越来越多,却找不到他们最想找的阎曜。
“有没有看见太子?看见的拉一把!”
“什么!太子也……难怪一直没见太子,快,快找太子!”
“还有叶绯,她也不见了,大家找找……”
越来越多的人动起来,包括刚刚接受了自己死而复生的屈会宁、隗岩瀚、霍磊等人,简单治疗后,便没管身上伤势,全情加入搜寻中。
然而直到雾团全部消失,也没有人找到。
战场再一次归于平静,这次众人脸上多了几分沉重压抑的痛苦和哀悸。
已经数次上前却被无形屏障挡下来的叶绯看着这一幕,简直无法呼吸。
“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能重来,我的学长不行?”
“为什么?!”
面对她的质问,那团已经淡了许多的绿色能量团轻声开口,却没有回答,而是询问:
——找回他要付出的代价比较大,如果你愿意……
“我愿意!”
眼前的女孩子双眼通红,将她一直紧握在手中只剩下一点的碎石头向绿色能量团打开。
“我知道你需要力量,给你,包括我身上的力量,你要就拿去,学长明明也救了这个世界,他不应该有这个下场,你……”
话没说完,眼前一片模糊,她感觉自己似乎从高处狠狠坠落,好不容易站稳了,映入眼中的,却是一片似曾相识的夜晚霓虹灯景。
她听见一道恍惚的声音远远地说:
——我很公平,他救了世界,当然不会有那种下场,你们都找不到他,是因为当时真图爆`炸,那小子被我引到另一个维度世界去了。
——……小子,还满意你听到的答案不?
叶绯心头一震,猛然抬头,看见的是人头挤挤攘攘的夜晚街头。
远近处高高低低起伏的大楼轮廓,不远处红绿灯频闪,还有无数行人站在道路两侧,惊诧地看着她。
这是……她从前穿过的蓝星世界。
——接下来,就靠你们自己了。
——最后……谢谢。
晚风从耳边拂过,带来似有若有的叹息,叶绯感觉一阵力量从身上抽离,像落叶一般,慢慢飘向远地。
叶绯却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
她身上依然穿着黑红色机甲队服,经过一番艰苦战斗,衣服破损,长长的头发散落身后,就连她的手上脸上,也有无数细碎伤口。
她的异常模样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又议论,可巧的是,隔着这条马路的另一端,也有一个和她相似打扮的男孩子。
那个男孩子模样比她惨多了,脸上几道足以破相的长长血痕,看起来吓人得紧。
他不知在这个地方走了多久,有热心人想上前关心也被气息带煞的他逼退,直到他走到了这处马路口,隔着人群看见一个女孩子。
紧崩悍戾的神色瞬间消退,他脸上出现一丝茫然,随即像春暖花开一样,冰雪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