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栖与他对望,攥紧手,飞快构思起措辞。
就在这时,洛雪烟亲昵地挽过他的手臂,坦荡地对上试探的目光,承认道:“我摊牌了,这是我夫君!”
“?!”
半个时辰后,作战会议重新开始,入席的三人神情各异,洛雪烟轻松,江寒栖局促,洛晏清脸色铁青。江羡年递了个担心的眼神,洛雪烟偷偷向她竖起了大拇指,光明正大地挨着江寒栖坐了下去。
洛晏清无奈地看着相邻的两人,感觉妹妹的胳膊肘就差拐人怀里了,叹了口粗气,恨铁不成钢地移开目光,正式说起妖王尸身的事。
妖王尸身位于结界最深处,前方有污染物拦路,强的聚集在外围,数量多如蚁虫,无时无刻不在攻击着针对妖王尸身的那道封印。为了保持封印稳固,他们会定期放出一批清理,不过一次也没试过突围。
今安在说道:“我用弓,清扫掉射程上的障碍即可,用不着去到最里面。”
洛晏清反驳道:“还是要深入。污染物太密了,很难保证让你一击必中。”
江羡年问道:“不能一批一批地放出污染物再依次进行清理吗?这样至少可以减轻污染。”
洛雪烟某次回溯里做过类似的事。她回道:“没用的,污染无穷无尽。你杀多少,污染补充多少,要进去只能靠突围。”
江寒栖说道:“我来打头阵。”
洛晏清刚把视线转过去,就听到妹妹骄傲地推荐道:“观南超能打的。”
洛晏清无语地看了洛雪烟一眼,对方无辜地眨了下眼,佯装无事发生。他压下心里的郁闷,说道:“先试下突围吧。”
良久,洛晏清一身银甲,将所有兵力调集到封印地前,宣告了今安在的真身,鸣鼓振作士气。他把将士分成两批。一小批驻守在外,防止污染物入侵;其余的护送今安在深入封印地。
洛晏清本不想让洛雪烟和江羡年涉险,结果一个仗着习得了八重海的所有法术执意跟随,另一个则要陪恋人到最后一刻。他饱受相思之苦,理解江羡年的心情,故而没阻拦体弱的她。至于妹妹,他想一个执念过深的人很难置身事外。她需要用自己的眼睛确认妖王的消亡。
他再三嘱咐道:“你们两个都不准逞强。”
“好。”
“知道了——”
核对完安排下去的事项后,洛晏清结印解除封印,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冲到了里面,封印随之闭合,驻守的鲛人和污染物缠斗在一起。
封印地内的海水呈现霉绿色,像油一样黏腻,处处散发着腐臭的气息。污染物会互相厮杀,奇形怪状的尸块随处可见,仿佛一锅乱炖的地狱光景。
时隔一年,江寒栖又用起了千咒。洛晏清忌惮他是无生,他想自己至少可以在素不相识的鲛人面前装装好人。好几个转身的瞬间,他都看到洛雪烟施法的身影,感觉那样的她既陌生又美丽。她放出的法术也是数一数二的漂亮,水的灵动和杀气结合在一起,宛如神圣的净化。
“啧。”
江寒栖心虚地看回前方,本想直用千咒直接砸烂污染物,感觉有些粗鲁,换成了温和的绞杀。
洛晏清看着四散的尸块,眉皱的更紧了。
水箭开路,剑气相随,今安在和江羡年相视一笑,同时回身,一前一后,三支水箭没入,霜华剑斩杀,一如当年一般默契。
行进良久,一行人抵达封印最深处。了无生气的妖王被水色锁链吊在半空,身体被一层黑色的膜覆盖着,墨绿色的液体源源不断地从空掉的心口渗出。随同的鲛人竭力牵绊污染物,五人靠近尸身,给今安在制造射箭的机会。
似是察觉到危险,污染物前仆后继地挡在尸身面前,一窝蜂地冲散了五人。
洛晏清杀出一条血路,看到令他心惊的一幕:污染物向落单的妹妹发起了偷袭。他紧张道:“因——”
一道玄色闪过,江寒栖承下了那一击,用无生的妖力消灭了那个污染物。血眸转了过来,慌乱地变成正常的黑色,很快又落到了着急的爱人身上。
洛晏清继续对付发狂的污染物,默默加回了先前扣掉的印象分。
几人浴血奋战,总算挣扎出了转瞬即逝的良机。
若水弓的弓弦绷到极致,手指骤然松开。
今安在的身形抽象成纯水,连同若水弓一起,化为破除邪祟的利箭,直直射向一切的始作俑者。
终结的一箭。
新生的一箭。
八重海起浪了。
江羡年隐约听到一声很轻很轻的承诺:“阿年,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好,我等你。她在心底默默回道。
洛雪烟注视着尸身消散。噩梦一般的回溯一去不复返,她的人生终于回归成一条单行线,那条线上有族人,有朋友,有哥哥,还有……
握着她的手骤然收紧,只听一个声音温柔道:“都过去了。”
洛雪烟轻轻靠到江寒栖身上,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鲛人现世,牵扯出妖王的结局,人妖两界为之轰动。第三年,踏浪城邀请鲛人参加祈丰祭,恢复了双方的往来。鲛人一族的小公主又被推举为大祭司,要在静水娘娘诞辰那天献上祭祀之舞。
此时堪堪过冬,离祈丰祭还早,小公主并不着急准备,带着准驸马偷偷跑到了人界赴约。
洛晏清发现两人跑路时,他们已经赶了一半的路。
洛雪烟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看到枕边的娃娃,突然动了坏心眼,朝它脸上狠狠亲了一口。这娃娃与江寒栖共感,是洛晏清对他们同床做出的妥协。她和江寒栖没成亲,同床不合礼数,但他见不到她就发慌,会陷入病理性恐慌。
尽管两人再三保证不会动手动脚,洛晏清还是无情地拆散了他们。但江寒栖的情况着实太严重了。他后来做出了让步,给江寒栖弄了个共感娃娃,允许洛雪烟抱着睡觉。
每天被洛雪烟陪着,江寒栖的心病好了许多,已经能离开她单独行动了。比如今天早上,洛雪烟想吃豆沙包,他早早就上街买了。
洛雪烟想象着江寒栖好端端地被亲了一口的反应,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离开残留着青木香的被窝,套上衣服,洗漱完把头发梳顺,等着江寒栖回来编头发。
没一会儿,门开了。
洛雪烟故意垂着头,听到脚步声停在身后。
“怎么只亲了一口?”
洛雪烟回道:“你猜。”
江寒栖俯下身,把脸凑到她旁边,说道:“我猜第二口要当面亲。”
洛雪烟轻轻啄了一口,闻到浓郁的花香,看到他捧着一束花,花枝剪得短而整齐。她惊喜道:“怎么还买花了?”
江寒栖把花递给她,说道:“这边有入春往头上簪花的习俗,我觉得你会喜欢,买了些。你挑下中意的,我给你编头发。”
洛雪烟挑了几朵。
江寒栖从怀里掏出豆沙包,放到她手上,编起了头发。过了会儿,他咽下洛雪烟投喂的豆沙包,盘起了复杂的发髻。
春天的花绽放在爱人的发间。
他心想,春日忽至。
于是笑意与爱意便一同溢出眼眸。
【正文完】
第277章 反穿(上) 女装?见家长!……
定亲,成婚,蜜月。
意识到自己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盯着江寒栖穿衣服时,洛雪烟才对身份上的转化有了些许实感。她看到醒目的抓痕,动了下身子,感觉浑身跟散架了一样,懒洋洋地合上了眼。方才清洗时她就想睡了,半梦半醒地配合江寒栖穿好衣服,又被他抱回到床上。
半梦半醒间,周身被半冷不热的凉意裹住,就像被一只大猫圈在怀里一样。
大猫亲了亲眼睛,又捏了捏手指,低声问道:“这次有没有比上次好一点?”
既是问句,也是讨要表扬的开场白。
洛雪烟脑子已经转不动了,嗯了声,在厚实的腱子肉上蹭了蹭,感觉耳朵被亲了下。她一巴掌拍了过去,手指蹭过睫毛,抵在眼尾的凹陷处。她有气无力道:“痒。”
眼尾绷紧又放松,洛雪烟想像出一双含笑的眼眸,挪了下手,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江寒栖。她枕在他身上,呼吸一起一伏,她跟着起起落落,感觉自己躺在了一朵飘忽不定的云上。云朵有青木香,还有点凉。
江寒栖轻轻亲了下嘴角,看着一只睡眼从闭上到撑开一条缝,感觉自己化成了一滩水,柔柔地托着一条昏昏欲睡的小鱼。他越看她越觉得可爱,情不自禁地在额头上落下一吻,感觉后颈被捏了下。他想,因因又把他当成猫了。
洛雪烟还记得松口的契机,提醒道:“女装……”
若非贪图美色,她才不会答应他尝试新姿势,累死了。
江寒栖答应道:“不会忘的。”
洛雪烟合上眼,嘟囔道:“腰酸。”
环在腰际的手自觉地按揉起相应的穴位,随后是例行的真情告白:“晚安,我爱你……”
喃喃低语像是在蜜罐子里泡过一般,黏糊糊的,每个字沾满了糖浆。不知何时起,这句话变成了临睡前的固定仪式,洛雪烟听了上百个夜晚,但一点也不腻。她想,或许是因为他每次都在很认真地说。抱着对女装的期待,她在臂弯里沉入梦乡。
冷不丁的,疑似门扇闭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什么声音?
洛雪烟一晃神,看到了电梯指示灯,数字显示在屏幕上,电梯还在往上升。她瞥见浅黄色的旅行箱,掐了下手背。有点疼,但没醒。她又用了些力气。疼,还是没醒,电梯仍在上升。她看看掐痕,不信邪地下了狠手。
数字从十一跳到十二。
“叮!”
梦境继续。
电梯门缓缓打开。
洛雪烟疼得呲牙咧嘴,一边揉手背,一边疑惑地抬头。
一双方头黑皮靴,低跟,鞋面泛着光泽。
黑大衣垂坠到腿肚。
高领白毛衣打底。
长发及腰。
再熟悉不过的妖艳脸庞。
两脸茫然。
“观——等等等,怎么关门了!”
洛雪烟急忙摁下开门的按钮。
门还未彻底打开,江寒栖一个箭步冲上前,用力抵住门,一把拽出了洛雪烟。
洛雪烟揪了下江寒栖的脸,感觉这梦真实到不可思议。有触觉就算了,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青木香。
江寒栖突然问道:“因因,这是你的梦吗?”
洛雪烟面露诧异。
“我是真的,”江寒栖原以为这是他的梦,但梦中的一切超乎了他的认知,而眼前的洛雪烟身上有他的心头血,她也并非梦中的幻影,“这是你曾经去过的那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