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承武帝更气,抬手一拍石桌:“你们要是真有本事,要么去找十二算账,要么就抢回来,在这作口舌之争,简直不知所谓。”
一听这话,两位公主犹如秋日里霜打的茄子,瞬间都蔫了,方才挺直的脊背塌了下去,跪坐到地上,小声嘀咕着。
“谁抢得过她?”
“谁又敢跟她抢?”
“女儿可没那个本事。”
见两人这时候倒是一致窝囊,承武帝冷笑:“瞧瞧你们这点儿出息,没那个本事活该被抢。”
这话听在十三公主耳中,心里极其不舒服,小声腹诽:“父皇您以为是天下啊,谁拳头硬谁就能抢到手,那是活生生的男人,长了腿,长了心的,您以为那么好抢呢。”
十一公主深以为然,小声附和:“就是说呢。”
承武帝被两个女儿噎得说不上话来,一想当年自己娶皇后的时候也是颇多波折,便也懒得再训。
接着又问:“那你们跟朕说说,老十二为什么要抢你们看上的人?”
一说这个,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立马又生起气来:“我们哪知道?”
十一公主气得扭帕子:“十二那个死丫头就跟有病似的,不光抢我们看上的男人,但凡我们喜欢的东西她都抢,简直不可理喻。”
承武帝和太子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可见两人愤怒又委屈的样子,又着实不像撒谎。
太子温声提醒:“你们仔细想一想,是不是你们哪儿不小心得罪了她,你们不知道。”
“十二是一贯嚣张跋扈,但素来也还算讲道理,若没有什么特殊缘由,她应该也不会做出这样毫无道理的事情来。”
太子这话是在分析,可听在当事人的耳中却有些委屈,十三公主不高兴:“大哥这是说,错在我们喽。”
十一公主也说:“大哥,十二就是那样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她做坏事要什么理由。大哥这样说,真真是冤枉人。”
两个妹妹凄凄惨惨跪在地上,太子瞧着也挺可怜,见她们误会自己,正想解释清楚,宽慰两句。
还不待开口,承武帝就绷着脸开口了:“冲你们大哥发什么脾气,你们大哥这是在帮你们理清前因后果。”
两人被训了,都不再敢有情绪,低下头:“我们真的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十二,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针对我们。”
太子看向承武帝:“父皇,那看来只有找十二问一问才知道了。”
承武帝点头,问十一公主:“十二今日可在宫中?”
十一公主点头:“昨儿从永和殿出来的时候,她是跟着皇贵妃往景坤宫去了,没听说她出宫去,眼下应该还在宫里的。”
承武帝抬头看向远处候着的康元德,冲他招了招手。
康元德立马小跑着过来,目不斜视恭敬道:“陛下。”
承武帝吩咐:“你去一趟景坤宫,叫十二公主过来这里,朕有话问她。”
康元德应是,转身走了,自始至终,就当地上两个公主不存在,看都没看一眼。
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松了一口气。虽然两人都清楚康元德不会将看到的到处乱说,可在下人面前如此这般损了形象,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见两人还紧张自己的颜面,承武帝暗道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冷哼一声,又问:“两个驸马那里,你们打算怎么办?”
二人异口同声,大声道:“休夫。”
“还算有点皇家骨气。”承武帝满意点点头:“朕准了,不过先别急,等过了这阵子再说。”
眼下紧要之务,是把那些狼崽子的事处理了。
谋权篡位这样掉脑袋的大事,可不是临时起意就能办到的。既然这个冬月,老大一家就被陷害了,那说明那些狼崽子早就开始谋划了。
在江山社稷面前,女儿们换个男人的事,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两个公主见皇上答应,她们便也不急于一时,都点头说好。
十一公主又问:“父皇,那这阵子,女儿能住在宫里吗?没休夫之前,女儿暂时不想回公主府去。”
十三公主紧跟其后:“父皇,女儿也要住在宫里。”
驸马对于公主,既是丈夫,又是臣下,若两人当真不想见到驸马,把他们赶出公主府就是。她们借机想留在宫中,无非是不想错过什么好戏罢了。
女儿要回娘家住,皇宫又足够宽敞,承武帝没什么不同意的:“要住便住吧,只是得跟你们母妃挤一挤。”
皇子和公主们出宫建府之后,原来在宫里居住的宫殿便都收回,重新分配了。
只要能留在宫里就行,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自然不会介意和自己母妃住,而且现在她们要寻人聊天,巴不得住在一起的人越多越好。
原本两人先前说悄悄话的时候,还约定今晚要住一起的,可现在打了一架,约定自然不再作数。
承武帝看向康元德离开的方向,抬了抬手:“你们俩也别跪着了,先起来,等十二来了再说。”
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的狼狈,便知道,自己应该也是这副惨兮兮的丑德行,想着那个讨人厌的十二要来,两人都有些紧张起来。
十一公主说:“父皇,您看,能不能让女儿先回去换身衣裳再来?”
十三公主也点头:“女儿们这副样子实在不成体统,若被人瞧了去,不光女儿们丢脸,也给父皇丢脸。”
最主要的,她们不能在十二那个死东西面前丢脸。
承武帝把两个女儿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语气不悦,“还知道在你们姐妹面前要脸面,那先前在几个孩子面前,你们怎么就不记着还有脸面这东西了呢?”
“昨晚在大殿之上,朕一再提醒,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当着诺儿的面问出来,更不能在诺儿面前表现出任何反常,你们俩倒好,还敢当着诺儿的面动起手来。”
“你们把朕的话当成耳旁风,现在又要朕来帮你们收拾烂摊子。你们说,待会儿朕要怎么跟诺儿解释?”
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忙又磕头:“女儿知错,请父皇恕罪。”
承武帝:“你们打架朕不管,但你们当着诺儿的面打,那就必须得罚。”
“不然一个两个的都无所顾忌,回头让诺儿知道了,这事儿如何收场?”
要是诺儿知道大家都能听到她和阿桶说话,小姑娘必定要问上一问,孩子一问就得受那扎嘴惩罚,那得多遭罪。
他一个刀山火海里杀出来,大伤小伤受过无数的人都觉得那痛难捱,那么小一个孩子,怎么受得了。
还有,皇后和太子都说过,那个阿桶来到这里的目的是要带诺儿走的。要是让阿桶知道他的事已经被众人所知,搞不好他就直接把诺儿带走了事。
小胖孙女那么招人稀罕,他可舍不得,还有皇后,定然比他更舍不得。
还有老大两口子,为晏,为清,慧儿三个孩子,那都是把诺儿当成宝贝一样疼爱的。
要是因为哪个冒失鬼出了纰漏,害得诺儿被阿桶带走,那老大一家怕不是要疯掉。
所以今天十一和十三当着诺儿面大打出手这事,他必须严惩,也算是给其他人一个警告。
这么想着,承武帝就这么说了:“今天的事过后,你们俩罚俸一年,再去小佛堂跪上一个月,给朕好生反省反省。”
我的天呐,要跪一个月!那她们要怎么看热闹?
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本想为自己求情,申请换一个惩罚,可见承武帝当真冷了脸,二人再不敢说话,忙磕头应是。心中却是懊悔难当,早知道先前就忍一忍了。
承武帝又看向太子:“太子,这事回头你和太子妃再到各处叮嘱一番,告诉众人都警醒些,千万别给朕整穿帮了。”
太子拱手应是。
承武帝这才挥了挥手:“行了,你们先去换衣裳吧,换完赶紧回来。”
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谢恩过后起身,带着各自的宫女从人烟稀少的小路逃也似地离开了。
太子起身:“父皇,想必还得等上一阵子,十二才能来,不如让为晏几个先过来,总得寻个借口跟诺儿当面说一说才是,那孩子机敏得很,免得回头又自个琢磨出什么来。”
承武帝点头:“你可想好怎么跟诺儿说?”
太子想了想:“要不,就说两人为了争抢衣裳首饰打起来的。”
说到这,太子当即自我否定:“不妥,为清说了,先前诺儿瞧见她两个姑姑坐在一起说话,还说她们关系好来着,这么说太过突兀。可是如果不这样说,那该怎么说才好呢?”
“这还真不好编。”承武帝也有些头疼。
主要是诺儿那孩子太过聪慧,要是瞎编一气,怕是更要引得小姑娘起疑。
两个整日处理政务的成熟男人,不大熟悉姑娘家家的事,一时还真犯了难。
太子提议:“父皇,要不让为清去问问母后?”皇后掌管后宫数十年,可谓见多识广。
承武帝自然没有异议,“朕看成。”
几个孩子刚才没走远,就在不远处的长廊下玩,于是太子往那边走了一段距离,出声:“为清,你过来。”
沈为清应了一声飞快跑过来,太子低声吩咐几句,沈为清点点头,转身跑走了。
一身粉裙的小胖姑娘脑袋上簪着一朵粉色牡丹,手里拿着一朵黄色牡丹,正往穿了一件鹅黄色裙衫的文安郡主头上插。
还没插好呢,就见爹爹把二哥喊走了,小姑娘仰着小脑袋好奇问:“哥哥,爹爹让二哥去做什么?”
沈为晏摸摸妹妹头上的小揪揪:“应是有事要办。”
沈知诺哦了一声,继续给姐姐戴花,戴好之后歪着小脑袋左右看了看,随后笑得见牙不见眼:“姐姐天下第一好看。”
文安郡主被妹妹夸得红了脸,伸手抱住妹妹小圆脸亲了亲:“诺儿天下第一可爱。”
互相吹捧过后,小姐妹俩拉着手乐不可支,沈为晏也跟着笑。
沈知诺见大哥笑得好看,便拉着姐姐去摘了一朵红色的牡丹花,随后对着大哥招招小手,“哥哥戴。”
时下男子并不流行簪花,但一朵花而已,沈为晏并不介意。要是在东宫,他想都不想直接会蹲下去让诺儿给他戴上,只要妹妹开心就好。
可这会儿是在外头,陛下还在不远处,沈为晏便觉得不妥,蹲下去,抱着圆滚滚的小胖娃娃柔声商量:“诺儿,等晚些时候回家去,哥哥再戴好吗?”
沈知诺对凡事都和她认真商量的大哥一向好说话,一听大哥这时候不想戴,便乖巧点头:“好,那诺儿给大哥哥留着。”
说完,小姑娘把花放在廊下木椅上,又跑过去摘:“再给娘亲摘一朵,还有皇祖母,爹爹,二哥……”
等小姑娘挑着摘好了一捧花,那边沈为清已经跑回来了,少年直接跑到凉亭下,草草行了一礼,低声说:“皇祖母说,这样……”
承武帝和太子听完,都点点头,叫沈为清去把诺儿几个喊来。
等粉嘟嘟的小姑娘头上顶着一朵都快有她小脑袋大的粉色牡丹走过来,承武帝直接笑出了声:“呦,我们诺儿这是花仙子吧。”
老皇帝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是沈知诺从那笑声里听出了“好笑”俩字,就跟平时二哥笑她差不多,小姑娘仰头去看沈为清,果然就见自家二哥也像看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样,笑得一脸傻样。
沈知诺瞅了一眼姐姐手里抱着的花,大眼睛咕噜噜一转,当即有了主意,她从姐姐手里拿过一朵玫红色的牡丹,走到老皇帝身边去,伸着小手求抱抱。
小姑娘最近都躲着承武帝,这还是这几天来头一回主动让他抱,承武帝受宠若惊,开心得不行,忙伸手将小团子抱起来:“爷爷抱,爷爷抱。”
太子见孩子们到齐,怕待会儿十二公主她们几个过来,便抓紧时间解释:“方才你们两个姑姑打架,你们都瞧见了吧。”
几个孩子说是,沈知诺往老皇帝脑袋上戴花的动作一停,看向自家父王,奶声奶气问:“爹爹,姑姑为什么打架?”
太子便把沈为清从皇后那里讨来的说辞说给孩子们听:“是这样,你十三姑姑前阵子在一家首饰铺子看上一块玉,自己设计了样式,订做了一个手镯,结果回头去拿的时候,那家铺子却说不小心打碎了,已经修复不回来了,让你姑姑再选别的玉重新给她做。”
“结果刚才你十三姑姑竟然在你十一姑姑手上瞧见了,这才知道,原来是你十一姑姑抢了她定好的镯子,一时气不过,便推搡了一下,两人这才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