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最爱看着自家小郡主睡觉,闻言笑着谢恩,脚步轻快进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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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月郡主的院子,表兄妹三个凑在一起,正压低声音说着阿桶的事情。
双方交换着信息,当然,主要是文安郡主和沈为清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华月郡主。
先前澜真公主念及女儿年岁小,说起阿桶的事时,便有所保留,没有全讲。
可沈为清和文安郡主却没什么顾虑,二人想着,既然华月能听到阿桶说话,那些事情她或早或晚自己也能听到,便没有任何隐瞒,兄妹俩把自己知道的全都抖了个干干净净。
华月郡主听到那些惊心动魄的事,震惊得低呼连连,问题不断。
兄妹二人交替着回答,过了好半晌,才算把华月郡主的疑惑全都解答了,当然,还有一些他们也不知道,便无法回答。
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新的东西,华月郡主才算安静下来,抱着文安郡主胳膊,感叹道:“幸好诺儿和阿桶在,不然咱们可就惨了。”
兄妹俩齐齐点头:“谁说不是呢。”
文安郡主又说:“阿姐,往后咱们可得把诺儿护好了,你是没有瞧见,阿桶当着十三皇叔的面,说破他害了十四皇叔的时候,他的眼神有多吓人,我可真怕他上来打人。”
小姑娘说着,仍旧心有余悸,捂了捂心口。
沈为清附和点头:“是啊,他还在后头追我们来着,幸亏我腿脚好,跑得快,躲到了皇祖母宫里,他才没敢冲上来。”
华月郡主听得来气,小拳头一攥,“以后诺儿在哪,我就在哪,我护着你们。”
文安郡主听得感动,“多谢阿姐。”
沈为清却打量一番和自家妹妹一样像个豆芽菜一样的小姑娘,拍着榻嘎嘎嘎笑倒了:“薛凝,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想护着我们?简直要笑死个人了。”
一向自诩武功高强的华月郡主哪里受得了这等嘲讽,气得当即炸毛,扑上去就打,“沈为清,你瞧不起谁呢,不服就比。”
文安郡主忙抱住表姐,狠狠瞪了自己二哥一眼,“二哥你烦不烦,说正事呢,捣什么乱?”
被一向文静乖巧的大妹妹骂了,沈为清忙闭嘴,朝着张牙舞爪的表妹拱拱手,“华月郡主大人有大量。”
文安郡主赶紧转移话题:“阿姐,那阿桶的事情,姑父知道了吗?”
华月郡主摇了摇头:“我爹爹前阵子出远门去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所以他还不知道。”
沈为清有些纳闷:“姑父出了远门?去哪儿了?”
大宣律法规定,驸马仪宾,不得入仕。
所以薛致庸虽担着驸马都尉的名头,可实际上只是个手上无实权,无需参与政务,只领俸禄的虚职,平日里闲得很。
以往东宫几个孩子来公主府玩,驸马基本上都在的,几乎从未听说他出过远门。
华月郡主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爹爹没跟我说,我问我娘,我娘说我让我只管玩我的,大人的事少打听。
沈为清也没多想,又问:“那表哥知道吗?”
华月郡主点头:“我哥哥是知道的,那天我娘从东宫回来,就跟我和我哥说了。”
太子和澜真公主是双胞胎姐弟,今年都三十八岁。
只不过太子妃比太子小了五岁,太子为了等太子妃,成婚较晚,二十四岁才得了长子,沈为晏今年十四岁。
澜真公主比太子结婚早了几年,生育也早,唯一的儿子薛颂今年已经十九岁了。
澜真公主和太子姐弟二人感情好,两家的孩子也经常窜门,小的时候还时不时地住在一起,宛如亲生一般,关系极好。
薛颂是所有孩子里面年纪最大的,和性格直爽风风火火的母亲和妹妹不同,他的性格和驸马简直如出一辙,风度翩翩,斯文儒雅,连承武帝都曾夸他是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薛颂脾气好,性子好,不管对哪个孩子,哪怕是顽劣如沈为清这样的,他也永远都是那么耐心十足,孩子们都很喜欢他。
没见着表哥,沈为清还怪想他的,便问:“那表哥今日怎么也不在府里?”
“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华月郡主嫌弃地看他一眼,随后有些骄傲地扬起小脸:“我哥哥忙着做生意呢,上个月刚赚了六千两银子,可忙着呢。”
文安郡主自幼长在宫里,吃穿用度都是被安排好的,对银两没有什么概念,但见表姐语气得意,便也拍手捧场:“表哥好厉害。”
“那是自然。”华月郡主点头,拉着文安郡主的手,笑着说:“哥哥还给了我二百两,说让我自己买零嘴吃,回头咱们一起去逛铺子。”
文安郡主九岁了,还只逛过一回铺子,闻言欣喜地点头:“多谢阿姐。”
沈为清这两年没少往宫外跑,市集也没少逛,听到表哥赚了六千两,那是真心羡慕:“要是我父王和母妃也让我做生意就好了。”
一听这话,小姐妹俩齐齐翻白眼。
文安郡主朝自家二哥使眼色:“二哥,你少身在福中不知福吧。”
华月郡主也怼道:“是啊,你说什么风凉话呢。”
“我哥哥那是因为不能在京城做官,他又不想离家去外地任职,这才张罗起做生意来,你可好好当你的郡王吧,以后舅父和大表哥都用得上你的。”
想到“驸马之子不许任京秩”这条律例,再想想表哥薛颂的才华,沈为清难得有一些不自在起来。
见两个妹妹还对他横眉冷对,他挠了挠头,解释道:“凝儿你别生气,我没有说风凉话的意思,我就是太穷了,翻箱倒柜也凑不出五百两来,这才羡慕表哥能赚那么多钱的。”
“不信你问慧儿,我想给皇祖母送个生辰礼,还得去拔诺儿养的那两只绿孔雀的毛呢,就为这,诺儿把我好一顿踢,我这腿现在还青紫着。”
华月郡主再次翻了个白眼,翻完扑哧一声笑了:“你个穷鬼,那还不是你管不住自己,花钱大手大脚,乱七八糟什么都买,舅母才不给你那么多钱的。”
文安郡主也捂嘴笑:“就是,都是二哥你自己作的。”
沈为清被揭了短,气得歪倒在榻上,捂着心口指着两姐妹:“气死我了,两个小没良心的,说的好像你们没花过我银子似的,忘了我送你们那些礼物了?”
两姐妹俩懒得再搭理他,手拉着手,欢欢喜喜说起铺子里有哪些好吃的点心来。
正说着,就听青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郡主,薛姑娘请来了。”
兄妹三人齐齐坐直了身体,对视一眼都点点头,华月郡主清了清嗓子,“进来吧。”
第31章
青霜在外应了一声。
很快, 门被打开,九岁的薛婉跟在青霜后头,笑着走了进来, 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只是一进门,瞧见榻上坐着三个人, 当即便愣住了。
屋门方才关着,她本以为只有堂姐薛凝一人在内, 怎知竟然还有两个客人。
虽然许久不见,但她打量过后还是认出,那两个衣着富贵相貌不凡的小娘子和小郎君, 是东宫的郡主和二郡王。
就是不知为何, 那位郡王殿下看向她的眼神冷冰冰的毫无善意,仿佛在审视什么坏人一样,那目光看得人心悸。
而往日里一见到她就热情地迎上来的堂姐,今天也没动,就那么要笑不笑地坐在榻上看着她。
先前青霜去家里喊她, 说堂姐想她了,她可高兴了,连忙把刚学会的桃花酥做了一些, 提了来,想给堂姐尝尝。
可眼下堂姐这样,她心里直打鼓, 提着食盒的手紧了又紧。
虽然平时阿姐不让她喊郡主, 也不让她跪, 可如今两位殿下在,尊卑有序,她不能乱了规矩, 心中虽七上八下,还是鼓着勇气上前,跪地请安:“民女给郡王和两位郡主请安。”
华月郡主看着跪在地上的堂妹,心情十分复杂,却也没让她多跪:“起来吧。”
薛婉站起来,将放在一旁的食盒提起来,本想走过去递给堂姐,可和堂姐那复杂的目光一对上,她当时僵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走。
华月郡主看着堂妹,一时有些出神。
三叔家女孩少,薛婉虽是庶出,可她是三叔家中最大的女孩,也是唯一和她年龄相仿的,同为堂姐妹,住的也不远,父亲们也走得近,两人便自小在一起玩。
薛婉的性子和慧儿一样,都是那种文静的。
可慧儿是天生文静,不喜动而已,身为太子家的女儿,又是被父母兄长宠着长大的,慧儿无论在哪都是落落大方,举手投足皆是皇家风范。
而薛婉却因为她娘出身低微,在家不受嫡母待见,又不受父亲重视,这才养成了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性格。
她小时候无意中发现,要是她和薛婉走得近些,三叔父和三叔母就会对薛婉和善些,她在家中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她记得,那一年,她五岁,薛婉四岁,那阵子也不知道怎么的,她们俩特别喜欢玩泥巴。
有一回两人在三叔家花园里玩过家家,薛婉扮作点心铺子的掌柜,用泥巴做了很多漂亮的点心,上面还缀了花朵。
她则扮作来买东西的顾客,揣着树叶做的银票,提着小篮子,去买点心。
两人还煞有介事地讨价还价起来,只是后来也不知怎么的,价格没谈拢,就翻了脸。
薛婉说她不卖了,把泥巴点心往起收。她不肯,就去抢,薛婉当然不给。
两人抢来抢去,那堆泥巴点心就打翻在地,摔了个稀巴烂,一向胆小的薛婉竟然挠了她一下。
从小到大,她哪里被人挠过,当即一巴掌就打回去。
薛婉当时懵了一下,坐在地上,抱着她的泥巴点心嚎啕大哭。
本来玩得好好的,闹成这样,她也很气,撂下一句‘我再不跟你玩了’,哭着跑走了。
没过几天,她气消了,才又找薛婉玩。
可一见面,就发现小姑娘瘦了很多,一见面就抱着她胳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鼻涕一把泪一把,说阿姐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要多少泥巴点心我都做给你,你不要不理我。
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她至今还记得。
两人和好如初,又一起去玩泥巴,当然,还是薛婉做点心铺子掌柜,她做顾客。
薛婉欢欢喜喜跑去做泥巴点心,她则提着篮子去摘树叶子当银票。
当她摘了一篮子树叶回来,竟发现撸起袖子和泥吧的薛婉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
她问薛婉怎么回事,小姑娘只会摇头,说自己不小心磕的,死活不肯说,再问就扁着嘴啪嗒啪嗒掉眼泪。
她叫青霜私下里去打听,这才知道,就因为那天她从三叔府上哭着跑走,薛婉就挨了她嫡母一顿责骂,还被婆子给掐了几把,不光如此,还被她嫡母关了两天小黑屋,一天只给一个馒头一碗水。
她又自责,又愤怒,当即摔了篮子就要去找三叔母理论,青霜却抱住她不让她去,说那是三老爷家的家事。
打那起,她就特别特别讨厌薛婉的嫡母,也就是每次见到她都一脸堆笑十分热情的三叔母。
从那之后,她再没和薛婉闹过别扭,经常去找薛婉玩,自己这边有什么宴请,也一定会叫上薛婉。
她也会时常留意薛婉有没有再挨打,好在,再没发现过。
薛婉也很粘她这个姐姐,简直是她的小跟屁虫,几乎对她言听计从。
薛婉自幼喜欢鼓捣点心,小时候用泥巴做,七八岁就开始用真的食材做。
每回做出什么新花样来,都要先拿给她尝一尝,只要她说喜欢吃哪个,薛婉那阵子就会一直给她做,直到吃到她看到那款点心就想吐为止。
可谓十分贴心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