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郡主应声,转身出门,招呼几个小的进来。
沈知诺还真跑热了,一进殿就往桌子那跑,也不用人抱,手脚并用爬到椅子上,见桌上摆着几碗绿豆汤,抱起一碗,咕嘟咕嘟就喝。
皇后看得直乐,“哎呦我的乖乖,快慢着些,当心呛着。”
沈知诺喝了两大口,解了渴,放下碗。
小姑娘跑得脸蛋红扑扑的,嘴边还粘着些绿豆沙,模样可人又有趣,众人都忍不住笑了。
文安郡主也不等宫女服侍,自己掏了帕子出来,给妹妹擦了擦嘴,又拿了勺子,将碗里剩下的绿豆沙舀了喂给妹妹吃。
方嬷嬷的三个小孙儿教养很好,站在那里,笑得腼腆,并不上前。
皇后看得赞赏,笑着招手:“你们几个也过来。”
方嬷嬷在一旁笑着道:“还不快谢恩。”
几个孩子行礼谢恩,这才上前,一人端了一碗,安静吃着。
沈知诺吃完那小半碗绿豆沙,由着姐姐给她擦了嘴,便爬下椅子,走到榻上,扑到皇后腿上,指着方嬷嬷家的三个小孙儿:“皇祖母,诺儿想让他们留在宫里陪诺儿玩。”
按照阿桶所说,方嬷嬷的事也就这两天了,要是她三个孙子都留在宫里,想来事情会有所改变吧。就是不知道皇祖母让不让,毕竟这有点不合宫规。
皇后本就有如此打算,闻言就势笑着道:“好啊,就让他们几个小子留下来陪诺儿玩。”
沈知诺眼睛一亮。皇祖母就这么答应了?她知道皇祖母宠着自己,可这也太惯着了吧。
小姑娘很高兴,搂着皇后脖子和她贴了贴脸,奶声奶气道:“谢谢皇祖母。”
说完又凑到皇后耳边,指着窗外说道:“皇祖母,诺儿不喜欢那个剪花的太监。”
皇后笑着点头,吩咐彩娥:“你去把他打发远一点儿,日后无事也莫往正殿前头来。”
沈知诺拍着小巴掌笑了。这人一调走,那今天在凤仪宫当值的,就都是安分守己的了。
只是还有一部分人今天休息没见着,回头有机会要把他们全部扫一遍。
毕竟,还有四个人,她还得找出来。
就是皇祖母生病那晚,睡死过去的两个,偷偷开窗往里放冷风的算一个,还有给那两人饭食中下了药的那个。
见到了晌午,皇后张罗着用膳,让方嬷嬷带着几个孙儿一同落座,方嬷嬷却是死也不肯,带着几个孙儿回了自己住的厢房去用午饭。
沈知诺和姐姐皇祖母一同用过午膳,便困得小脑袋一点一点。
皇后便带着两个小孙女一同在榻上歇起了午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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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为清去户部寻了太子,将今日发生之事一五一十说了。
太子面色阴沉。他早猜到十四皇子妃这事怕是他哪个好兄弟所为,可却没想到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老十三干的。
他拍拍沈为清肩膀:“为父不方便出宫,你去一趟十四皇子府,将此事告诉你十四皇叔。”
沈为清点头:“好,儿子这就去。可是父王,要是十四皇叔知道了,会不会直接找到十三皇叔算账?那样,阿桶的事会不会闹出来?”
太子沉默片刻,无奈道:“事关他妻儿的两条性命,你十四皇叔要怎么做,为父也无从阻拦。只是你转告你十四皇叔,报仇可以,但做事之前多想想你十四皇婶和还她腹中的孩子,莫要她们娘俩这回无事,他再陷了进去。”
“再告诉他,诺儿这边,还是帮着瞒一下,轻易不要透露出去。”
看如今这架势,怕是皇家大部分人都能听到阿桶说话,陛下定然也在其中。
但,能瞒一日算一日吧。
至少,让他再多做些准备的好。
“还有,告诉你十四皇叔……”太子不放心,又仔细交代一番。
沈为清频频点头:“父王放心,儿子一定一字不落转达道。”
这个二儿子虽说性子顽皮,可办正事的时候却是十分靠得住,太子放心道:“去吧。”
沈为清走出去几步,又折返回来,一脸担忧,小声说:“父王,十三皇叔听到阿桶说话了,不过只说了两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我就抱着诺儿跑了。父王你说他回头会不会来找诺儿麻烦?”
太子心中同样忧虑。这几日,他和太子妃睡前都要讨论阿桶的事,这一点也早就想到了。
母后,长姐,还有老十一,都是自家人,大家原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
像老十四这种,受了诺儿提点,保住妻儿性命的,自然也会感激诺儿。
可还有其他人呢,那些做了坏事,被诺儿拆穿的人,他们又会怎样?
比如说老十三,背地里策划那些阴谋想害老十四,定是花了一番力气的,如今就这么轻飘飘地被诺儿揭穿,他定然要恨死诺儿的。
那他会不会对诺儿不利?
不对,这个问题不该这么问。
老十三对从不曾和他有任何过节的十四的妻儿都能下那样的狠手,那对坏了他大事的诺儿,他是一定会想着报复的。
现在的问题是,他会怎样报复?
不管怎样,身为诺儿的父母兄长,他们一定会拼尽全力护住诺儿。
万不得已,也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太子这样想着,面上却波澜无惊:“无妨,此事交给为父,你先去找你十四皇叔。”
沈为清应好,出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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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皇子府。
沈为清把从阿桶那里听来的关于十三皇子的事全都说了,包括太子的叮嘱也原样转述。
可十四皇子脑中只有老十三要害他妻儿这件事,哪里还听得进去其他的。
他睚眦欲裂,拍案而起,两步奔到墙边,摘下弯刀,疯了一样往外冲:“老子去宰了他个畜生。”
沈为清早有预料,一下扑上去,将人死死抱住:“十四皇叔,你先冷静,你想想我皇婶,还有我那没出生的弟弟妹妹。”
想到妻子和孩子,十四皇子如同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被愤怒冲昏了的头脑清明了些,停住了脚步。
是啊,如今妻子和孩子还好好的,他不能冲动行事。
见劝住了,沈为清松开手,趁机又劝:“我父王的意思是,反正此劫已经躲过了,如今最最要紧的,是我十四皇婶安然生下孩子,其他的,可以从长计议。”
十四皇子抽刀,回身,猛地劈向书案。
书案应声断裂,倒塌在地,笔墨纸砚一应物品哗啦啦掉了一地。
十四皇子胸口剧烈起伏,“我沈景此生,定与沈昌那厮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望着一地狼藉,沈为清突然对十四皇子刮目相看。
没想到往日总是面上挂着笑的十四皇叔,竟然还有这样血性的一面。
又等了一会儿,等十四皇子彻底平复情绪,沈为清这才又上前问:“十四皇叔,你可有话让我带给我父王?我父王说,若你这边要做什么,最好同他知会一声。”
十四皇子拍拍刚到他肩膀高的侄子:“代我多谢你父王,就说我这边不会轻举妄动,但我会先出口恶气,不然我怕是要憋死。但后面要是有什么大的盘算,我会进宫亲自与你父王说。”
沈为清说好,又说:“还有,我父王说,诺儿和阿桶的事,还请十四皇叔先帮瞒着些。”
十四皇子郑重点头:“放心,即便我去找了沈昌那畜生,也不会把诺儿抖搂出来,我就说是我自己查到的。”
沈为清放下心来,又宽慰两句,告辞离开,回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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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诺对宫外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下午睡醒,和几个小男孩约定明日再来找他们玩,张罗着回东宫。
来的时候是沈为清带着两姐妹,他嫌宫人跟着麻烦,便一个都没带,眼下他还没回,皇后便吩咐彩娥带着两个宫女两个太监送两个小姑娘回去。
走到半路,遇到太子妃带着珊瑚和古嬷嬷来接,彩娥几个便中途回转。
沈知诺扑到母妃又香又软的怀里,搂着她脖子贴脸:“诺儿想母妃了。”
小奶音甜甜糯糯的,听得太子妃心都化了,抱着女儿往回走,还不忘问大女儿:“慧儿可累,若是累就让珊瑚抱着。”
文安郡主摇头:“母妃,慧儿是大姑娘了,自己能走。”
太子妃便笑着说好,一行人回了东宫。
沈知诺在殿内绕了一圈,没看到沈为清的影子,纳闷问:“娘亲,二哥还没回来吗?”
太子妃早得了太子让人传的信,便笑着说:“你们父王让你们二哥去办差事了,怕是要晚一会儿才回。”
沈知诺觉得难以置信:“我二哥能办差了?”
见小姑娘瞪圆了眼睛,一副震惊的模样,太子妃扑哧一声笑出来,伸手点点她的小鼻子:“当然能,别小瞧了你二哥。”
正说着,门口就传来一声粗嘎如鸭子的声音:“谁小瞧我,是诺儿嘛?我要吃了你。”
说着,张牙舞爪,做饿虎扑食状,啊呜啊呜着朝小姑娘扑来。
小姑娘真怕被又他拎起来往空中丢,吓得直往太子妃身后躲,跳着脚去够太子妃:“娘亲救我,姐姐救我。”
几个孩子笑声连连,围着太子妃闹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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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夜未睡的十三皇子顶着重重的一对黑眼圈出府,准备进宫。
怎知马车刚出巷子口,迎面就快速冲来几匹马,差点装翻他的马车。
他本就心烦意乱,此刻在车厢内撞了几下,怒气陡升,隔着帘子冷冷下令:“什么人敢冲撞本王,给我狠狠打。”
外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讽刺意味十足道:“我倒要看看,天子脚下,是谁这么嚣张。”
十三皇子皱眉,掀开帘子,走出去,就见马上那面带阴森笑容的男子,不是十四皇子又是谁。
想到自己琢磨了一晚也没琢磨明白的那件事,他一时有些心虚,扯了扯嘴角,露出笑容,试探着问:“难得见十四弟这么早出门,这是要去哪啊?”
十四皇子攥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呦,老十三的马车啊,我还当是哪家的奴才不长眼,敢往我身上撞呢。”
这颠倒黑白,带着明显挑衅意味的说辞,听得十三皇子府的人脸色都变了。
十三皇子心下一紧。
老十四和他虽不亲厚,可每回见着,倒也十三哥长十三哥短的同他寒暄。
今日主动找茬不说,竟连哥都不叫了,直接喊起老十三来了。
想来是,他也知道了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