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中都明了,这是要杀了沈苍了。
沈知诺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我就不用想办法提醒我爹爹和我大姑姑了。】
沈苍眼中一片灰败,同时恨意陡升,恶狠狠盯着承武帝。
沈知诺问完,这才想起问皇后:“皇祖母,你喊诺儿来是有事吗?”
皇后笑着说:“没什么大事,今儿天热,皇祖母怕我乖乖热到,喊你们回来歇一歇。”
沈知诺嘿嘿笑,搂着皇后脖子贴了贴脸:“诺儿喜欢皇祖母。”
皇后忍不住笑,抱着小姑娘起身,“你皇爷爷这里太吵,走,咱们去皇祖母宫里坐。”
皇后朝承武帝打了声招呼,抱着诺儿,把文安郡主和狄归鸿也一起带走了。
殿内一下安静下来,沈为清忙出声:“十一皇叔,你快来,他能动了,我要拽不住。”
话音刚落,沈苍从椅子上猛地暴起,两只手被捆在身后,就那么朝着承武帝冲去,面容狰狞,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父皇当心。”太子脸色一变,飞快将承武帝护在身后,抄起一旁的椅子挡在前方。
沈为清跳起来扑到沈苍脖子上,想将他摔倒在地,可到底只有十二岁,力气远远不及沈苍这个成年人,愣是被他给甩开了去。
十一皇子和澜真公主齐齐上前,一人给了沈苍一脚,将他踹飞出去,重重摔到地上,十一皇子直接抽刀抵在他脖子上,大势已去,沈苍不再挣扎。
从后窗户翻进来的梁泉见局面控制住,便又悄无声息翻了出去。
承武帝推了推仍旧举着椅子挡在他面前的太子,语气有些无奈:“老大。”
太子这才将椅子放下,却不肯离开承武帝左右,一直站在一旁。
十一皇子将沈苍从地上提起,用刀架着他。
承武帝看了沈苍一会儿,长长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慈爱,还有些无奈和不舍:“苍儿,你去吧,回头朕会命人将你和你爹娘葬在一处。”
这一句话击中沈苍心底柔软处,他瞬间泪如雨下,剧烈哽咽两声,随后忍住,哑着嗓子开口:“伯父,那些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云儿不过是受我指使,他很小就没了娘,这么多年跟着我,一直颠沛流离,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如今也不过才十一岁半,您能不能开恩,放过他?”
承武帝沉默一瞬,松了口:“朕答应你,若景云往后不再作恶,朕不会因过往之事追究他。”
承武帝虽心狠手辣,但素来一言九鼎。沈苍闻言有些动容,不顾脖子上的刀,跪了下去,朝承武帝郑重磕了三个头,“多谢伯父。”
看着这个从小看到大的亲侄子,承武帝心里也不好受,突然觉得身心疲惫,挥了挥手:“去吧,到了那边,替朕问你爹娘好。”
十一皇子提起沈苍,往外走。
走出几步,沈苍突然又回过头来:“伯父,侄儿有一事不明,还请赐教,方才那和宝宁说话的,是人还是鬼?他为何会知道那么多?”
承武帝不愿多解释:“你就当他是个神仙吧。”
“神仙?”沈苍一愣,随即摇头苦笑:“那我败得不冤。”说罢转回身去,跟着十一皇子往外走。
澜真公主跟在两人身后出门,一直默默跟到九溟卫的牢房,冷着脸抱臂站在一旁,默默等着沈苍净面洗手,换好十一皇子给他找来的干净衣裳,默默等着他吃完最后一顿颇为丰盛的饭,喝完最后一杯酒。
沈苍撂下筷子,用帕子擦了嘴,起身,走到澜真公主面前,长揖到底:“堂姐,是我对不住凝儿,对不住你,你动手吧。”
澜真公主毫无废话,快速伸手,从一旁站着的九溟卫腰间拔出刀来,一刀捅在沈苍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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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
禁军押着六皇子,将他送进一间牢房,随后牢房看守将铁门关上,又落了锁。
六皇子踹了一脚那简陋无比的木床,将床上铺着的被褥拎起来,抖了抖,又丢回去,随后一脸嫌弃地扫视四周。
见旁边牢房的床上躺着一个人,披头散发,一动不动,他走到两间牢房中间的栅栏处,踢了一脚栅栏,出声问:“喂,死了还是活着?”
十三皇子闻声扭头,盯着那高大身影打量几眼,腾地坐起来,又看了两眼,随后蹭地蹦起,扑到栅栏上,声音难掩激动和惊喜:“六哥?你怎的也来了?”
第110章
十三皇子猛地扑在栅栏上, 惊得六皇子往后退了两步,目光警惕:“你谁啊?”
十三皇子伸出双手将头发往脸两边扒拉扒拉:“六哥,是我啊, 十三。”
六皇子打量一番,走回栅栏边:“还真是你, 你这是怎的了,为何如此憔悴?”
十三皇子一脸苦笑:“说来话长。”
六皇子:“没事, 反正咱哥俩在这也无事可做,大把时间,你慢慢讲。”
说着手伸过栅栏, 指着十三皇子额头崭新的伤疤:“你这疤怎么回事?”
十三皇子摸了摸额头, 想到当时的凶险,仍心有余悸:“老八揍的。”
想到老八那个莽夫,六皇子登时来了兴趣,脑袋往前凑了凑,嘴角带笑:“到底怎么回事, 快跟六哥说说。”
都到这个地步了,也没什么隐瞒的,十三皇子就把所有过往全都说了, 六皇子听完点头:“就老八那护犊子劲儿,你害人家十四媳妇和孩子,他没弄死你就算你运气好, 揍你一顿也不冤。”
看着六皇子幸灾乐祸的样, 十三皇子有些来气, 可自知理亏,再加上这么多天就他一个人关在这天牢里,快把他给憋死了, 好不容易来个能说话的,也懒得和他生气。
想起方才六皇子走那两步一瘸一拐,他同样幸灾乐祸:“六哥,你不会也挨了板子吧?”
六皇子浑不在意地摸摸屁股:“四十板子而已,死不了。”
十三皇子都替他疼,“六哥威武。那你这是犯了什么错,也造谋反了?”
礼尚往来,六皇子便也把自己做的事说了,刚说没两句,有些站不住,“你等下,我这刚上了伤药,药效发作,有点挺不住,你让我趴下讲啊。”
十三皇子也站累了,先回去把他那张木床拖到牢房中间,一屁股坐了上去,对着隔壁牢房招手:“六哥,你把床拖过来,咱们离近点,好说话。”
“行吧。”六皇子强撑着屁股痛,把木床拖了过去,随后趴到床上,兄弟俩隔着栅栏,促膝长谈。
聊完之后,两人皆是感慨万千。
十三皇子:“你说这个神神秘秘的阿桶,他到底是来害咱们的,还是来救咱们的?”
六皇子:“我也没搞懂,你说他是来救咱们的吧,可就因为他,咱们兄弟俩都被父皇责罚,下了大狱。你说他是来害咱们的吧,原剧情里没他时,咱们这些人又全死光了,可如今好歹这脑袋还在脖子上搁着。”
兄弟二人皆沉默了。
没一会儿,十三皇子问:“六哥,你说父皇会如何处置咱们?”
六皇子摇头:“不知,这得看老二,老三,老四他们闹腾到哪个地步,还得看那个大孝子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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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安宫,大家都离去,就剩下承武帝和太子,父子两个说起沈苍,皆是唏嘘。
太子感慨:“若不是二叔糊涂,沈苍想必也不会如此偏激行事。”
承武帝不以为然:“沈柏也是你二叔的儿子,他也不蠢,难道他就猜不到你二叔是怎么死的吗,定然也是猜到了的,但他还是选择带着妻儿在老家安安稳稳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如今衣食无忧,子孙满堂,听着就让人羡慕。”
“沈苍呢,和你二叔一样,本事是有些,但却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暗地里搞出那些阴谋诡计,无非是野心使然罢了。”
“人这一辈子,走上哪条路,大都是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儿臣受教。”太子听得连连点头:“阿桶说,沈苍有几万兵马,可这次庄子上的事,除了钻到水里捣鬼的那几人是他的,剩下的全是薛老三府上的下人,父皇您说他那些兵马哪去了,他怎么就沦落到亲自出马了。”
承武帝:“京城变故频发,了心假装高僧一事被拆穿,且被九溟卫盯上,这些,沈苍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才杀了了心,而后九溟卫步步紧逼,老二老三也背弃了和他的约定,想来他是知道,他若再不出现,他们父子二人以及那几万不知藏在何处的兵马早晚要保不住。”
太子:“所以,沈苍这是断尾求生,以自己一条命,给沈景云换条活路?”
承武帝:“应是如此。阿桶说那场瘟疫起于景云寺,你且瞧着吧,那孩子消停不了。”
太子蹙眉:“那可如何是好。”
承武帝:“回头你让十一派人接着追查那个沈景云,若是能找到,将他带到朕面前来,朕瞧瞧他是个什么人,再看如何发落。”
太子:“父皇您刚不是答应了沈苍?”
承武帝横了一眼太子:“怎么,他沈苍敢明目张胆给他儿子私藏几万兵马,朕就不能轻诺寡信?”
太子拱手:“父皇圣明。”
承武帝:“等回头找到那孩子,若是个好的,朕就在京城给他赐个府邸,锦衣玉食养他一辈子,若他是个包藏祸心的,那也休怪朕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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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偏西,在外跑了一大天的孩子们回到东宫。
乱糟糟的一天过去,用过晚膳,一家人坐在一处聊天。
沈为清按照先前和太子太子妃商量好的,当着诺儿的面,把薛家庄子上发生的事情,拣着能说的都说了,有些不便让诺儿知道的,便适当隐瞒或篡改,讲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沈知诺震惊,激动地在心里说:【狗狗,没想到沈苍病了,薛老三两口子还敢害我凝儿姐姐了,还好有惊无险。】
系统:【吉人自有天相。】
沈知诺松了一口气:【沈苍重病,薛老三两口子死了,这下我凝儿姐姐和我大姑姑没事了。】
小姑娘很高兴,见沈为清说完了,便拉着狄归鸿去院子里溜圈,直到哈欠连连,两个小孩子才在正殿门口告别。
狄归鸿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坐到榻上案几前,执笔沾墨,在纸上写下:沈景云,景云寺。
随后盯着这两个名字看了好一会儿,将纸夹进了那一摞医书摘抄的纸张之中,放入他的黑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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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的傍晚,琬贵妃没撑住,死了。
十二皇子跪在承武帝面前哭着为六皇子求情,承武帝这才下令,将六皇子先从天牢放出来,让他去给琬贵妃送葬。
琬贵妃乃是罪妃,无法葬入皇陵,琬贵妃的母家生怕承武帝怪罪,借口外嫁女不得葬回祖坟为由,也不允许她葬回去。
六皇子和十二皇子便在城外寻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买了座山头,将琬贵妃葬了。
兄弟俩竖完墓碑,跪在坟前痛哭许久,随后磕头,起身下山。
十二皇子在前头走得飞快,六皇子一瘸一拐快速追赶,可到底是被一屁股的伤拖累了速度,追了半天愣是没追上。
他急得大吼:“十二,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母妃都走了,就剩咱们兄弟俩了,你难道要和我绝交不成?你不要我这个兄长了吗?”
十二皇子停下脚步,猛地回头,恨道:“我吊在阵前三天三夜活活吊死,你都不管,我没有你这样见死不救的兄长。”
六皇子也顾不得屁股痛,一瘸一拐赶紧追上,按住十二皇子肩膀:“我那么做应是有我的缘由,但你信我,若再来一次,我什么都不管,一定先救你。”
十二皇子双眼通红:“此话当真?”
六皇子举手对天,语气郑重:“我发誓。”
十二皇子沉默了好一会儿,回想起两人这么多年兄友弟恭的过往,叹了口气:“六哥,我不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