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和太子妃齐齐静默一瞬,随后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该不会是父皇?”造下的孽吧。
碍于还有沈为晏这个晚辈在这,夫妻俩默契十足地把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太子妃想了想,低声问:“十一弟你说那小和尚才十一二岁?”
十一皇子点头:“是,那个叫如静的小和尚说景云今年刚满十二岁,瞧着模样也是如此。”
太子妃琢磨一下,摇了摇头:“那比为清还小两岁呢,应该和父皇没有关系。”
太子点头:“孤也觉得不是。”
事情涉及到自己皇祖父的私事,沈为晏自觉地沉默,只静静听着。
十一皇子不以为然,语气淡淡:“陛下当年不是和那丧夫的村妇有过一段嘛,那村妇还曾怀过陛下的孩子,俗话说,有其一,就有其二。”
太子从自家弟弟那毫无波澜的语调中听出了嘲讽之意,忍着笑,拍拍他的肩膀:“那是早先父皇在民间那时候的事了,而且那村妇后来难产,一尸两命,那孩子也不曾生下来过。如此算下来,陛下在外头是没有孩子的。”
“再者说,父皇登基之后,在子嗣一事上颇为谨慎,若是当真和哪个女子有了孩子,父皇定会将人接进宫来,绝不会任由龙子龙孙流落民间。”
十一皇子面无表情,也不知是信了这番话,还是没信。
太子妃猜测:“殿下,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个景云只是凑巧长得像而已。”
太子摇头:“若是寻常人,和咱们沈家人长得像或许是巧合,但他出现在云居寺,又很有可能杀了了心,而原剧情中,了心又是冲着阿姐一家去的,此番种种,那就绝对不是巧合。”
太子蹙眉:“只是,他到底是谁呢?和咱们家又有什么瓜葛?”
太子妃接着分析:“若是和父皇无关,那小和尚的年纪又和为清差不多,那会不会和哪个皇子有关?老二,老三,老四,他们几个的年纪都可以做那小和尚的爹了。”
太子还是摇了摇头:“若当真是他们几个的儿子,谁又舍得让好好的孩子落发为僧,且既已成为佛门之人,却偏去做那等杀人的勾当,就不怕折了寿命。”
太子妃一想也有道理,若是为晏和为清,她才舍不得让孩子们去做那样的事,便点了点头:“那这个景云,到底是谁呢?”
是啊,到底是谁呢?几人都陷入沉思。
想了好一会儿,仍旧毫无头绪,便不再想,太子拍拍十一皇子肩膀:“既然来了,就帮你大嫂做一件事。”
十一皇子:“大哥请讲。”
太子:“那个姓王的太监,不是一直还没找到嘛。今儿阿桶说那个王太监会武,我已经让丁明去把那七百五十二个姓王的太监都召集到一起了,现如今应该到了演武场。”
“你带上你的人,帮你大嫂把会武的全都筛出来。这样缩小范围,查起来也能快些。”
十一皇子乖乖点头:“好。”
太子妃笑了笑:“那就有劳十一弟了。”
十一皇子也笑了笑,没说话,起身跟着太子妃走了,沈为晏也跟着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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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演武场,太子妃坐在看台上,古嬷嬷立在太子妃身后。
十一皇子和沈为晏负手而立,站在场内,看着郭石对着几百名姓王的太监高声训话。
郭石身后站着几十名九溟卫,他高声道:“太子殿下命十一殿下选拔一批内侍,第一项内容,就是拳脚,不管会与不会的,都上来比划两下,过过招,打输了打板子,打赢了有赏钱,所以,各位公公,请你们拿出你们的真本事来。”
下面的七百五十二名太监面面相觑,觉得今儿的怪事可真多,先是叫他们本姓为王的太监全都聚集到这里,现在又说要看拳脚功夫给太子殿下选内侍,太监是服侍人的,又不是打打杀杀的,竟然还要看拳脚,这可真是稀奇。
而且,打赢了给赏钱合情合理,没听说打输了还要打板子的,还有没有天理。
众人心中有疑惑,也有不满,尤其是一些入宫多年,已经做到了管事位置的大太监们,平日里俨然小半个主子,过得颇为体面。
一听待会儿竟然要和一群武夫打来打去,要被打得很惨不说,保不齐还要挨顿板子,顿时觉得又失体统,又丢面子,各个面色难看。
可冷面冷脸冷手腕的十一殿下就在这盯着,众人即便心中愤愤不平,也没人敢说出一个不字。
郭石说完,一挥手,身后站着的几十名九溟卫齐齐应了一声是,随后跟狼群冲进羊群一般,直接冲入那群太监之中,赤手空拳,直接开打。
这样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动手,说实话,有些不讲武德。但这是十一皇子事先吩咐的,旨在打得众人一个措手不及,想看看他们最真实的本能反应。
郭石一向对自家殿下唯命是从,于是问都不问直接下令,他则站在外围,留意着场内的状况。
九溟卫各个功夫出众,一冲进太监群里,就跟刚磨过的镰刀进了麦田,不过几招功夫,就听惨叫声连连,太监们哗啦啦倒了一大片。
在九溟卫动手那一刻,十一皇子和沈为晏叔侄两个就已飞身上了看台,目光锐利,紧紧盯着场下动静,想找出什么可疑之人来。
九溟卫们以碾压式的武力值横扫人群,太监们大多不懂拳脚,被打倒在地之后,哎呦哎呦放弃了抵抗,死也不肯起来再挨打。
沈卫晏盯着那几百号人看了一会儿,看得两眼直发花,愣是看不出个头绪来。
他挪了两步,靠近十一皇子,低声问:“十一皇叔,你说这里头有没有假装不会功夫的?”
想起景云,十一皇子摇了摇头:“不知。”
沈为晏有些着急:“那该如何是好?”
十一皇拍拍侄子的肩膀:“稍安勿躁,且先看着。”
沈为晏便静静看。
不多时,场下该倒下的都倒下了,剩下还站着的太监已为数不多,他们几个几个凑成一组,背靠着背,艰难应对九溟卫的攻击,死死硬撑,看得出,这一些是会武的,且功夫还算不错。
十一皇子摆了下手,郭石便高声道:“停。”
众人停下,郭石指着那些站着的太监说:“你们暂且过关,到那边去登记姓名,籍贯,年龄等信息,登记完每人发一百两银子赏银。”
众人顺着郭石的手看过去,就见演武场一边,丁明已经带着几个小太监临时摆好了桌子,铺好账册,备好笔墨在等待,在桌子旁边的地上,还有两厢白花花的银元宝。
众人眼睛一亮,原来打赢了,不,应该说是只要坚持不倒,那就真的有银子发啊,还是一百两那么多,那这一顿打挨得值了。
九溟卫们让到一旁,站着的那群太监齐齐收势,朝着看台上的太子妃和十一皇子以及沈为晏谢恩,脚步轻快跑过去登记姓名,领银子去了。
沈为晏快速数了一下,走到太子妃面前说:“母妃,这一批有五十九人。”
太子妃点头:“虽然五十九人也不少,但也比那七八百人可要好查多了。”
看着那批太监离开,躺在地上不肯起来的太监们心思活了起来,有的更是当即坐了起来,目露羡慕地看着那边排队领银子的人。
原来根本不需要打赢那群九溟卫,只要坚持不倒,就能领到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对于大多数太监来说,可以说是个很大的诱惑了,谁能不动心呢。
郭石看向十一皇子,十一皇子点点头,郭石就从一名九溟卫手里接过一根棍子,挥了挥:“可看清楚了,这根棍子打下去,保管让你在榻上爬个三五天下不了地,如果你们还在地上趴着,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说罢,又用棍子指着丁明那边:“但是,但凡你们爬起来,奋力反击,就可以去那边领银子了。”
两厢一对比,还有什么需要选择的,所有人当即从地上爬了起来,做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郭石再一挥手,九溟卫们再次冲了上去,这一回,为了那一百两银子,太监们都在奋力还击。
不过这一回,九溟卫们没有像方才那般只顾打,而是边打边往出丢人,把那些丝毫不懂拳脚,毫无章法,一味蛮打的太监们提着丢去了一边。
你丢一个,他丢一个,几十名九溟卫齐齐动手,一个又一个地往出丢,很快,场内只剩下几十人了。
十一皇子再次喊了停,郭石便让那些被丢出去的太监们去登记名字,又让场内站着的几十名太监排成另外一队,过去登记领银子。
等全部登记完,统计完,会拳脚功夫的加起来一共有八十七名。
人数少了这么多,太子妃松了一口气,对十一皇子说:“十一弟,我不善审人,这八十七人,就劳烦十一弟先帮着审一遍了。”
十一皇子拱手说好,冲郭石点了点头,神色一肃,郭石便朝着九溟卫挥手:“将这八十七人带走。”
这话一出,那八十七人顿时脸色骤变。被十一殿下手里的九溟卫带走,那还能有好?
众人先后跪地,问缘由的问缘由,求情的求情,喊冤的喊冤。
“太子妃,十一殿下,不知奴才们犯了什么错,为何要将奴才们带走?”
“太子妃饶命,十一殿下饶命。”
“这银子奴才不要了,这就还回去,求十一殿下开恩。”
……
一时间,演武场内吵吵嚷嚷,一片哗然。
太子妃看了一眼冰块脸的十一皇子,见他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觉得还是要安抚两句的好。
于是起身,往看台边上走了几步:“大家莫要惊慌,银子也不必归还。将你们带走是因为有些事情需要你们协助查实,待事情查清,自然会放你们回去。”
这些年,太子妃的名声一直很好,众人一听太子妃亲自解释了,心中略略安定下来。
再一看九溟卫已经黑着脸把手按在刀柄上了,即便心有不服,可也无人敢再说什么,齐齐跟着走了。
那群被丢到场外,没有领到赏银的太监们,一见这场面,方才那股怨气和嫉妒之心顷刻间烟消云散,都在心里暗自庆幸起来,得亏自己不能打。
一个小太监偷偷拿胳膊肘撞了撞身边一个长脸小太监,悄声说:“本来还以为是件好事,没想到竟然是件祸事。”
长脸小太监捂着肋骨嘶了一声,低声道:“你轻点,我肋骨本就被九溟卫打了一拳打伤了,被你这一撞,怕是要断了。”
小太监偏头看他,就见那长脸小太监鼻青脸肿,显然被打得不轻,他不禁十分同情。
可长脸小太监顶着一只乌青乌青的眼睛的模样,实在过于好笑,他没忍住低低笑了声:“我说王顺,平时跟我们闹的时候,你不是挺能支巴地嘛,上回还把我们两个人按在地上了,怎么今儿被打得这样惨?怎么的,在九溟卫面前就怂了?”
叫王顺的长脸小太监面色微微一变,忙瞪了他一眼,生气地转身就走:“我都被打成这样了,你还在这嘲讽我,平日里我买的那些酒菜都进了狗肚子里了,往后别指着再吃我一口菜,喝我一口酒。”
小太监忙追上去陪笑:“错了,错了,我嘴贱,你别我和计较。”
王顺环顾四周,见大家三三两两各自往自己的住处走,无人留意他,他长长呼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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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
沈知诺见狄归鸿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忍不住歪着小脑袋追问:“小将军,你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跟诺儿说说,让诺儿也笑笑吧。”
她都快愁死了,真的很需要一点开心的事来放松一下。
狄归鸿想了想说:“我小时候,有一回”
他这样小一个人,还说他小时候,沈知诺忍不住咯咯咯笑着打断他,问:“小将军,那时候你几岁?”
狄归鸿伸手扶住笑得一晃一晃的小胖团子:“三岁。”
沈知诺弯着眼睛:“那还真是小时候。然后呢?”
狄归鸿接着说:“有一回我娘亲有事外出,留我爹爹,我哥哥,还有我在家,我那时候很喜欢玩捉迷藏,我哥哥就陪着我。”
“轮到我躲的时候,我藏到了我娘亲装衣服的箱子里,结果后来不知不觉睡着了,还被落下来的衣服给盖上了。”
“我哥哥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吓得嚎啕大哭。后来我爹爹闻讯赶来,一听我不见了,也跟着找,还喊来家中下人一起找,可怎么都找不到,我爹爹就跟着我哥哥一起哭,两人一边哭,一边找,直到我娘回来,才从箱子里把我翻出来。”
沈知诺想了想五大三粗的狄将军和人高马大的狄大公子哇哇大哭的样子,是挺可乐的,没忍住笑出声来,笑得小圆脸蛋一颤一颤。
这事本来也没有那么好笑,毕竟狄夫人已经离世,听小男孩讲起来,温馨之余,还有些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