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算的,他家大大小小有十多个人口,年纪最小的还是娃娃,算下来可以承包十三亩地,这是白来的十三亩,去掉税收和租子,算起来比佃老地主家的地还划算。
王二郎将这件事跟家里说了,一听女人也可以承包,家里的女人都是满脸欢喜。
王老爹吸着旱烟思索了许久。
王二郎有些着急,“爹,还用得着思考吗?白捡来的好事,才一成租子!要知道老地主家可是要六成租子!”
租来的地忙活一眼连糊口成问题。
王老爹有些为难,“娃,跟你大伯都说好了,开年带你们进作坊,一月可以拿一两银子呢!”
农村赚钱的法子左右都是在田头那点地上,买个针头线脑都得拿鸡蛋和粮食换。
这一个月一两银子的活可是非常诱人,再加上去年丰收粮价暴跌,王老爹对于田里刨食不是很感兴趣。
当然土地对于农民有天然的诱惑,王老爹当然想要地,只是一想明年几个主力儿子都出去做工了,家里一众妇孺老幼怕是得累死才能干完多包的十几亩地。
王二郎神色飞快变幻。
“听说城里多了一种全是钢铁的机器,需要吃油才能发动,一日犁地十亩是没问题,不如今年不出去了,家里凑钱买一台,我们自己家加紧做完,开着机器去别的村,肯定有人愿意花点钱将几日犁完的地一日内干完。”
“只留下两人在家里,其他兄弟跟着大伯去厂里。”
王家儿子多,光棍也多,只年长的两个儿子成婚。
别以为儿子多是好事,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几个儿子把家都给吃穷了。
就这样决定后,冬日里签了承包契约,然而开了春,王家才得了一个噩耗,契约书上明文规定地是承包给他们了,可种什么得听人家说了算,这种子的费用也比他们自己留种的要高,这些全都是要折算进租子里。
老王家一下子垮了,这不就等于变相卖给人家了吗?
一时间村里不知多少人在取笑老王家,觉得他们家是上赶着找死。
王家天都塌下来了,跑去问了,想要解除契约得提前一年申请,也就是今年说什么都得要干了。
才一年时间,咬牙撑一撑也就过去了,上半年王家将上面发的肥料种子按照人家说的种了,说不上用心,肯定没有自家的田地用心。
但是到补苗的时候就看出不对劲了,新粮种子比自家的长势好还强壮,本来有点倒的苗自己也站稳了。
那么大一片水田,谁家的苗长什么样子那是肉眼可见。
王家对着十几亩地多上了心,后来还按照人家给的杀虫法子去田里喷草木灰水,晚安又拿着破锅放了干草进去烧,吸引虫子过来。
这样仔细照顾了两个多月后,上面看他们家还算用心,借了一个抽水机过来,也是吃油的机子,转眼河沟里的水抽出来。
出水的当日隔壁村的人都跑来围观,连少见的老地主都跑来打量。
有足够的水灌溉,田里的庄稼开始灌浆,这会儿哪怕眼瞎也能看出这田里的庄稼跟旁边田地的差别。
一个粒粒胖的像是地主家的大胖儿子,旁边的地稀稀拉拉,大半都是空壳,还东倒西歪。
明明都是一样的地,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这还不是王家一家,苏州下面的村子以及整个江南都是这种情况,小到一个村,大到一个府,全都盯着这罕见的丰收。
衙门也派人守着了,自家地盘出了嘉禾,这可是政绩。
本来该被人同情的王家人一下子成为令人羡慕的存在。
王家既高兴又惶恐,连夜去找那管事试图撤销申请。
还申请什么?种了几辈子的地,还没人家文文弱弱的读书人能弄明白。
江南还期待着丰收,比他们更南边的两广已经进入丰收。
畜力收割机看得当地客家人和汉人红了眼,有些汉子当场拦路将收割机半强迫带到自家村子里。
之后隔壁村的冤家对头跑来干仗,说这机子是他们从县里请来的。
这三两下又干起来了,连县里的县老爷都很是头疼。
县里多了个农机铺子,专门卖农机修农机,开业当天就张贴了招徒弟的告示,隔日差点没把这铺子给挤破了。
忙活了半个月竟然比往年还要早半个月收完,看着空荡荡的田地,习惯一年到头忙碌的农户有些不知所措,总觉得闲着没事干是虚度光阴。
那就进城找活做吧,城内开了不少工厂都在招人。
城门口有官伢子盯着,有找工作的,一听要离家近,钱多,没问题,去盖房子吧。
想找个赚大钱的,修铁路做不做?一个月少说能拿四两,包吃还包住,夫妻俩一起做,苦干几年什么都有了。
孩子?那可真是赶上好时候了,铁路局自己开了学堂,每年一两银子包吃包住,男女都收,你家孩子不大送去学几个字,省得以后做个睁眼瞎。
才小半个月时间,县衙门老爷就发现了不妙,治下百姓走得太多了。
这人口可关系着政绩!
什么都别管,政绩最重要!
铁路以及各地开设的工厂在还未被朝廷关注的时候以虹吸方式吸走了大量人口,南边罕见地出现了土地抛荒现象。
这地倒不是农户自己抛的,农户对于土地珍惜,那是恨不得犄角旮旯都种上,抛荒的是兼并了大量田地的地主。
谁能想到地主也有一日找不到愿意佃他家的土地的人了?
为了找佃户,地主之间开始了打价格战,不仅要跟地主之间争,还要跟农场、农庄争,有地主那是宁愿荒着都不愿意便宜那些土里刨食的贱民。
这种抛荒现象伴随着京城黄庄官庄丰收一块递上了皇帝的御案。
翻了翻折子,皇帝将其搁置到一旁,等处理完其他折子才拿出来重新翻看。
抛荒?
田地抛荒?
多么小众的词,上一次出现还是打仗的时候,怎么南边又出现混乱了?
他脑海里浮现了许多念头,然后吩咐发电报询问。
自陕西的电报联络人出了差错,他将整条线上的人都清洗了一遍。
效果不错,其他地方都紧了皮,知道为谁效力。
等到晚间,窗外飘起了雨,皇帝收到了电报房已经翻译好的电报。
当看到上面内容时,皇帝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再对照先前的折子,连他都得感叹汉语的博大精深。
折子上写的是某地百姓抛荒,人口减少,盼望朝廷减免赋税。
真实原因是这些土地都是大户人家持有,不少都是官身,不愿意便宜租给佃户,干脆将田地荒着,至于流失的百姓分明是被带去修铁路进作坊进厂,这些只是暂时流逝,到农忙之际还是会回去。
若不派人去调查,光是看表象,怕是也认同官员的说法。
皇帝生气吗?
已经气不过来了,整日跟这些装傻充愣的官员斗智斗勇,天天生气,还不得气死?
揣上折子,他往外走,魏珠挤开了身边的太监抢过伞迎了上去。
跟宫中乾清宫和养心殿就是隔壁不同,搬到畅春园后,宝音住在了偏后面,和皇帝所在的清溪书屋有一段距离。
走了一段路,雨越下越大,魏珠劝说避避雨。
皇帝摆手,“才多长点路。”
沿着湖边走了一段就是宝音所在的居所。
室内亮着灯,很安静。
皇帝走进去闻到一股特别的香气,见她在室内修剪花,眉头扬起来。
“从哪来的牡丹?”
宝音头也不抬道:“八阿哥送来的,说是有洛阳来的商人,带了不少花进京,特意送了十几盆过来。”
[你说八阿哥是什么意思?隔三差五地送礼给我?]
第295章
“这孩子心思有点多。”
皇帝走到她身旁, 帮着调整了花的位置,“本来想着他母家身份低,给他挑个身份高一点的岳家, 现在看来怕是不成了。”
身份高的宗室血缘太近,要是还跟原定历史一样生不出孩子,这是结亲还是结仇?
宝音想了一下, “安亲王走得太快,王府的事一团糟,不适合让八阿哥掺和进去。”
安亲王府算是子嗣比较丰的宗室, 虽然长成的孩子也不多, 可三代孩子多呀,关键是前任庶子年纪要比安亲王第三位福晋年龄还要大。
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 等上一任安亲王岳乐去世, 他的庶子已经是爷爷辈的人物了, 哪怕只有几房为了爵位也闹得不可开交。
年长的庶子认为爵位是他们跟着亲爹打下来的, 要是嫡福晋的儿子也就算了, 你他妈都是第三位继室,虽然占着个嫡子身份, 出生时府里爵位都定下来了。
凭什么你这个后出生的享受荣华富贵不算还想将爵位一块拿走?
总之因为爵位问题吵过不少次, 后来皇帝拿住了岳乐身前的一个处事不公的把柄将爵位从亲王撸成了郡王。
至于君王归谁, 皇帝大手一挥, 既然你们都不服气, 爵位就搁置着,待遇照享。
于是成了现在这种情况,安郡王府乱成了一团,都想将爵位弄到手中。
皇帝一提这件事,宝音就知道他想打安郡王府的主意。
安郡王府虽然不如之前, 可在宗室内还是领头军,同时在八旗中掌握了一部分旗人,八阿哥这个时候娶了安郡王府的女儿,可以顺势接手这部分旗人,不费吹灰之力收归皇室。
看着是笔好买卖,谁能知道后来会爆雷?
[郭络罗氏不适合八阿哥。]
皇帝点头,“此事再议,这孩子前面几位哥哥婚事都未解决,轮到他还早着呢。”
宝音插完最后一支花,抬眼看他。
“太子的婚事可定下?”
这几年他千挑万选,还是觉得没有哪位贵女配得上他的宝贝儿子,原来的太子妃挺好,可惜知道未来定下婚事后不久,太子妃之父石文炳会死,他又犹豫了。
皇帝摇头,“太子呀,难,对了,瓜尔佳氏可是进了女学?”
[哪个贵女没有进女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