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待在船上,骨头都快要生锈了,只能钓鱼打发时间,可船太多,动静也太多,船停靠时很少能钓鱼上来。
几条活蹦乱跳的鲫鱼,都才巴掌大,她笑眯眯让人用油煎了熬汤喝。
新鲜的鱼就得这么吃。
到了下午,浩浩荡荡的队伍才从山上下来,皇帝换了一身衣服,给官员赐宴。
这边的官员也机灵,请来了本地的名士乡老来做伴。
宝音对着这样的政治宴席不感兴趣,取出来皮克牌招呼宫女陪她打牌打发时间。
中途太子还过来一趟,说是皇帝觉得某样本帮菜味道不错送来她尝尝。
这边花雕酒和醉鸡比较出名。
醉鸡便是本地独有的越鸡和花雕酒制成,入口滑嫩,吃起来比白斩鸡多了酒香味,口味确实不错。
只是她不善酒力,才吃了几口就感觉到脸发烫。
想着反正都碰酒了干脆又尝了醉蟹和醉虾,虾是鲜活的,吃到嘴里不仅不腥,反而有点鲜甜。
这类生吃的冷食一般她是不碰的,这个年代可没有很好的驱虫药。
只尝了两口,便让人撤下了。
除了几样冷菜还有一砂锅三鲜汤,用的也是鸡肉和鲜虾,还有油炸后的菜丸子。
汤色清淡,野趣味十足,都不是什么昂贵的食材,应该很受皇帝青睐。
她中午吃过了鱼汤,这会儿不是喝饿,稍微尝了个鲜,就让身边的人撤下去分食了。
旁边的船上宴会还未结束,没一会儿她听见外面没了动静,刚赶上一牌局结束,便让人去打听去了。
没一会儿马必应回来禀告。
“万岁爷那边想要召唤绍兴这边的大儒说说话,不料这位大儒前日出门游学,家人并不知其踪迹。”
显然皇帝这是被折了面子。
宝音略微思索了一下道:“吩咐人去送些醒酒汤,今日菜品多放了酒,皇上那边怕是吃多了酒,让梁九功请皇上休息。”
马必应连忙退出去传话。
没一会儿又跑回来说,“大阿哥发了怒火,说要惩治那个老匹夫。”
宝音闻言面色大变,“将大阿哥带回房间休息,哪些人听见都敲打一遍,不允许将这些话传出去。”
江南有几个人不能动,明末三大儒就位列其中。
这三人是公认大儒,动了他们江南的文人大概得炸开锅。
如今所有人都希望稳定下来,经历过乱世也没有人愿意打破这份宁静,安抚这三人,以礼相待就是朝廷的诚意。
别看大清对于言论看得紧,文字狱也没断过,但这三人的言论书籍都被地方官员收集起来,官方出书。
黄宗羲还被请去修明史,哪怕被拒绝,他的儿子和弟子还是代替他进了京。
虽然不做官,不拿俸禄,但已经等于黄宗羲本人表态。
他可以做明臣不臣服清廷,但是他的子孙却承认是大清子民。
有了这位在,满族跟江南的矛盾就有缓和的机会,别忘记了满族跟江南可是有血海深仇。
大阿哥这是喝多了不省事,真当人家就是一个年迈老头?
人家一句话,就能让他得不到文臣的支持,断了那条通天的路。
好在这句话只是在他自己那艘船上乱说,听见的人不多,处理完后续,宝音也有些疲惫。
临近傍晚,皇帝睡了一觉清醒过来,也从身边的人那里知晓了大阿哥的口出狂言。
皇帝面无表情,听到梁九功说完宸贵妃的处置后,神色才缓和了下来。
“吩咐大皇子,就说朕说的让他在船上闭门思过。”
“起驾去探望贵妃。”
宝音很头痛,也不知道是不是赶路导致,额头一胀一胀像是睡多了的那种痛法。
她叫来了随行的太医。
这种情况叫西医没什么用处。
太医诊脉后,宝音一脸期盼问道,“是不是能扎几针,让疼痛消失?”
“娘娘说的针灸止疼?可缓解,减轻。”
随后又暗示她,临近经期吹了风导致,让她近期注意保暖。
知道原因后她点头,太医在她颈椎之处扎了几针。
针尚未落完,皇帝便走了进来。
他见宝音脖子和头颅上的银针很是惊讶。
“生病了怎么不派人告知朕?”
宝音一副不在意的语气道:“就是冷风吹多了有点头痛,又不是多大的事。”
第272章
皇帝转而看向太医。
“贵妃情况如何?”
待太医也说了是受了寒, 皇帝坐在伸手拉过了她的手。
“是不是昨夜吹了冷风?”
宝音抽回了手。
[别瞎胡闹,我身上还有针呢!]
室内人眼观鼻当作没看见。
皇帝又问太医,“要针灸多长时间, 可要喝药?”
[就是有点头痛,针灸缓解一下,你也太啰唆了!]
这世间嫌弃皇帝管得紧说他啰唆的也只有她了。
早前还有太子, 随着太子年岁渐长,明白了君臣,父子二人也不复幼时亲近。
君父、君父, 先是君后是父。
皇帝以为自己要成为孤家寡人的时候, 偏偏送来一个能听见她心声的人,让他也有了说心里话的地方。
人在高处站久了, 高处不胜寒, 久而久之就真变成冷酷的神像了。
宝音觉得皇帝最近有些不对, 她等了一会儿, 太医过来起针, 有宫女拿棉签蘸了酒精擦拭伤口。
宝音感觉到一阵凉意倒吸一口气,她挥手, “都下去吧。”
船舱内人都退了出去, 宝音这才是握住他的手, “最近怎么了, 很累吗?”
劳碌奔波的不只是她, 还有他。
他比她还要累,这一路就没有停下来休息过。
更不要说他如今已经三十多了,体力远不如几年前。
皇帝摇摇头,“无事,你自己保重好身体。”
他好赖都有三十年可活, 关键是她。
说着他脸上带上了怒气,“保清这小子真是一点都不省心,还让你帮着收拾烂摊子。”
宝音无所谓道:“又不是多大事。”
“再说大阿哥也是为你打抱不平。”
皇帝叹息一声,“这小子太过冲动。”
大阿哥冲动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事他们又不是现在才知道,反正也没将他列为皇位候选人。
宝音随口道:“冲动也有好处,起码血性还在。”
说完她自己都愣住了,想起一件事来。
她蓦然看向皇帝,“……这件事交给保清去办如何?”
皇帝惊讶,“你说江南土地改制的事交给保清?”
宝音手里多了一大批土地,皇帝又不是不知道,甭管是骗来的还是抢来的到她手里就是她的,这地契名字都改了还能有假?
她嘴里说的土地改制,并不是后世的承包制,而是最开始的农社和农场。
她准备学习后世先将农场农社开起来,顺便引进大型农耕设备,先将劳动力解放出来。
这事真要去办需要一个能压得住的人,能抵挡住地方牛鬼蛇神的人,这个人非贵族不可。
宝音是真看重了大阿哥,主要是借助他的阿哥名头。
皇帝思考之后摇摇头,“老大撑不住。”
宝音笑笑,“就借一个名头,等铁路开通,北京到江宁也就两三天时间。”
“你问问老大,他要是答应,我不反对。”他还是妥协了。
之前不同意是担心老大留在江南会有生命危险,江南是反清头子的根据地,真要单独将老大留下,说不定哪天他就收到痛而失子的消息。
既然只是借个名头,他自然是无所谓。
皇帝拍了拍宝音的手关心询问,“头还痛吗?”
宝音被提醒了,还别说针灸过那种一望一望恨不得捶脑子的疼痛确实没了。
这种疼痛她也清楚就是躺多了,头部血液不循环引起的,这样一想她不由怀念后世的乳胶床垫和枕头。
瓷枕对颈椎好,可对头不友好。
“已经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