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下午忙吧。”
她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无感,就算知道对方入宫,也没有将其调到永和宫的意思。
宫女还想说什么,见她面无表情,不由诺诺应声退下。
过了一会儿,德妃身边的宫女进来了。
“主子,荣妃主子昨日召了娘家人,惠妃主子那边没动静,承乾宫的皇贵妃主子似是拒绝见佟家人。”
德妃摇了摇头,“都是明白人,知道是皇上的意思,荣妃又是何苦呢?”
***
乾清宫南书房,皇帝正一脸悠闲地跟明珠下棋,似乎一点也没有受到内务府风暴点影响。
明珠头发花白,脸颊松弛,才过去一个月看着一下苍老了不少。
一盘棋局结束,明珠输得心服口服。
“奴才自愧不如,皇上棋力当今怕是少有人敌。”
皇帝捡走黑子,嘴角带着笑,“真是难得,明珠你也有认输的时候。”
明珠感叹一声,“奴才以前身在局中,这段时间回忆过往才发现有些事不得不推着奴才前进。”
皇帝没有说话,明珠卖官他不是不知道,早年朝廷打仗四处要银子,明珠卖官的银子不少充了军费,在这件事上他是有功的。
有功是有功,不意味着他能将卖官的钱装入自己囊中。
贵妃说得对,功是功,过是过,功过永远无法相抵。
过要惩罚,功也要奖励。
过明珠自己担了,功就记在了纳兰容若身上。
这一点君臣也算是心知肚明了。
“明年开春朕要亲征准噶尔部,爱卿也一同出征吧。”
明珠缓了缓道:“准噶尔部只是皮癣之痒,哪里值得皇上亲自出征?”
皇帝微笑:“打准噶尔不是目的,得看是打给谁看。”
明珠明白了,他迟疑了一下问,“罗刹人不是已经退了?”
皇帝说了一个无人知道的消息,“罗刹人的主战场不在这边,主力陷入欧洲那边,等罗刹人抽出身来迟早要再来一场。”
他站起身,看着面前偌大的世界地图,指着沿海道:“欧洲区区小国到处抢占殖民地,靠的就是有海港。”
“罗刹人地盘虽然,却只有一个港口,还是偏僻港口,他们看着欧洲小国在世界到处圈地抢掠资源如何不眼红?”
他手指顺着弯曲的河道抵达了海岸线上,“罗刹人不只是想要松花江,还想要东方的出海口。”
明珠有些震撼,他在朝中跟索额图只争朝夕,却从未想到自己的君主已经放眼世界,将目光看得很远。
罗刹人的真实目的他竟然也知晓?
他也反应过来,“难怪准噶尔部能这么快扩大,罗刹人支持准噶尔部就是想要拖延时间,等待他们主力从欧洲那边脱身?”
皇帝点头,“所以这次朕准备派两路大军,一路打准噶尔部,一路将罗刹人侵占的土地吐出来。”
皇帝很自信,因为眼下大清的枪炮经过改良后已经是世间最强。
他已经见识过传教士从西方带来的武器,是比火器营之前的强,可远远比不上新研发出来的火器。
天时、地利、人和在他!
同样有这感受的还有京城的下五旗包衣们。
京城的下五旗包衣多吗?
以前或许不多,这两年逐渐变多。
这里不得不提一个神奇泰山商行。
泰山商行最开始在盛京酝酿,其成员不少都来自下五旗。
别看满人人数不多,可不代表汉军旗包衣就少。
盛京就生活着不少下五旗包衣和外八旗,其中汉人包衣占了不少数目。
根源还是不得不提起的八旗制度,上三旗在八旗占绝对顶端优势,上三旗的包衣也是。
上三旗跟随皇室跑去京城享福去了,留在东北的主流变成了下五旗和一部分外八旗。
满蒙上上下下都受八旗制度影响,若是生在了下五旗,做梦都是想要全家抬旗。
一旦成为上三旗,就等于子孙后代出生在了罗马。
下五旗可劲往宫里送女儿也是这个道理,不过后宫真正能冒头的都是大族,像是小族连点盼头都没有,要是倒霉还得进入打牲队,无论是打猎、采珠都是玩命的活。
下五旗的生活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还要受上面佐领管制。
佐领家有什么事,他们这些人得去帮忙,还是自带干粮的那种。
不过出了一个泰山商行就不一样了,泰山商行是宫里贵妃的产业,时不时就在东北招人。
虽然跑商没什么地位权力,可拿到手的钱不少,一些子嗣多的就会挑选一个进泰山商行。
时间一久,或是被打压或是穷困潦倒的旗人也纷纷加入。
不是所有人都野心勃勃想要做官,大部分都是想混口饭吃,有个稳定生活,出头什么等填饱肚子再说。
京城的下五旗包衣不少都在泰山商行就职,要说内务府扩招最高兴的是哪个群体,毫无疑问就是这一部分。
第一是这次扩招考试在年底,东北草原上的人得知消息都晚了,第二他们人就在京城,其他地方的人就算得到消息也不一定能赶上。
这就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上面主子开了恩,特意给他们准备的机会。
天时地利人和一个都不差!
第204章
夜间不知何时飘起了雪, 北风呼啸而过,哪怕是躺在温暖的床上,也能听见那股瘆人的风声。
宝音突然醒来, 一侧头发现身边早就空荡荡。
她闭上眼睛还是没能酝酿出睡意,身下的热量一直往上传达,令她心中有几分烦躁。
辗转后, 她起身掀开帘子去倒水喝。
一杯冷水下肚,才压下去心中炙热火焰。
门被人从外间推开,灯光也从外间钻进来。
皇帝带着一股冷气从外面进来, 见到宝音醒来似是有些惊诧, 他随后拉开了电灯。
宝音看向角落里的西洋钟,才凌晨四点, 这个时间可没到上朝的时候。
“东城不少房屋倒塌, 就回子的最严重。”梁九功赶忙帮着他将披风给取下来。
他挥挥手, 梁九功抱着披风退下了。
伸手摸了摸茶壶, 他皱眉, “怎么喝冷的?”
宝音放下杯子,随口道:“被热醒了, 喝点凉得舒服, 现在什么情况?”
他往床边一坐, 边解领口的盘扣边道:“人都安置进清真寺了。”
他闭上眼, 带着困倦道:“也幸亏这几年外城水泥普及了, 冬日里下雪也不用怕屋子被雪压垮了,往年是每年都跟着操心。”
“老大做事还是不够心细,顾头不顾尾,想要将府邸边上的回子迁走,我是没意见, 只是好歹将人给安置妥当了,这回怕是要吃亏。”
回子都住那地方好多年了,前朝就聚集在那,后来做了包衣地方没换,不就是因为清真寺近吗?
他想要将人迁走没问题,好歹迁到别的清真寺旁边,给点银子可没那么好打发人,这下好了,出事了还得他帮着收尾。
宝音没有说话。
皇帝已经脱下外衣,掀开被子躺下,见她还坐在那,便道:“别想了,见天忙不完的事儿,明日再说。”
隔天一早,大阿哥翘了早课跑来了养心殿。
他苦着一张脸哭诉,“这群人是真能狠下心,儿臣原先派人去看过,房子都好好的,早不倒晚不倒,这时候给儿臣来一下,朝中已经有人联合起来弹劾儿臣,这事儿臣也没处说理去。”
哭诉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想说他是为她办事,这事出了差错,得她帮着想办法给整周全了。
宝音哪里不明白,她笑笑,“听说牛边街最近的清真寺多年未修缮了,我出一千两,让几个寺庙自己再筹集一些善款,将寺庙修一修。”
京城的清真寺可不少,几间分一分,每间到手一二百两,再加一些,将屋顶翻修一下是没问题。
“你在清真寺边上再找找,看可有合适的地皮,不拘多好,来年盖个像菜市口商业街那样的房子,先将人安置了,能花钱摆平的事都不叫事。”
“将人安置妥当了,谁还想拿这事说事,你汗阿玛都不带搭理的。”
大阿哥抓了抓头发,“儿臣手头紧,也捐个两百两?”
他觉得怄火,这群人跟他作对,还要花钱将他们安抚了,真是烦得狠。
宝音一副孺子可教也,点头道:“办敞亮点,你亲自去走一趟,也让人家领你的情。”
说着将皇帝半夜安排回民的事说了,“人安排到了清真寺,说到底是因为咱们的缘故,跟人好好说,这会儿天寒地冻也不好盖屋子,开春再动工,再看看缺什么,粮食、煤炭要是缺,拿了条子去商行取。”
大阿哥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在他看来天大的事,到这里也就花些银子的事。
牛边街并不是临着大街,前头还横着个东西走向的毛家湾和把儿胡同。
大皇子的府邸要修大门自然是要临街,等于将毛家湾和把儿胡同中间占了一部分,将两个胡同分开了。
很不幸对面就是崇寿寺和北草厂,算一算,哪怕府邸按照亲王的规格来建,连一个寺庙都比不过也就算了,还没草厂一半大,这能不让大皇子心里膈应吗?
京城最大的清真寺在外城,广宁门附近,外城的西南角,偏僻地儿。
就这地界连外来的洋教大教堂都不如,可以看出□□教在京城的尴尬处境。
明朝那会儿,开国皇帝朱元璋虽然当过和尚,可国教却定了道教,后来还出了一位正职道士兼职皇帝的嘉靖帝。
到了清朝,国教改成了佛教,□□教地位依然是很尴尬,信奉的依然只有回族。
这就变成了有回族居住的地方就有清真寺。
上午,雪变小了些,大皇子出宫骑着马往外城跑,他身后跟着一群侍卫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