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想到后期会越演越烈,差点收不了手。
第184章
站在园子里候着的纳兰容若明显感觉到他人打量的目光。
以往他不赞同阿玛行事, 这会儿却能感受到什么叫父子一体,明珠的失势,让纳兰容若体会到什么是人情冷暖。
“纳兰侍卫, 皇上要召见你。”
等候了一会儿,一位太监走了过来。
纳兰容若明显感受到原本打量的目光收了回去,显然只要贵妃的青睐还在, 纳兰家就不可能任由人践踏。
纳兰容若跟着太监沿着湖边走,走了大约一刻钟来到了一座湖边亭。
亭子里皇上和贵妃正挨着小声讨论什么,偶尔能传出激烈的反对声。
纳兰容若走近几步就听见贵妃话语里的不赞同。
“大阿哥才多大, 现在说亲事太早了吧?”
“也不小了, 朕这个时候都跟皇后娶亲了。要是二十出头再成婚可就太晚了。”
“怎么,你还急着抱孙子不成?我可不想那么早做奶奶辈的人。”
纳兰容若见贵妃在皇上面前一点也没受影响, 心也跟着稳下来。
只要纳兰家有贵妃在, 迟早还能起来。
“奴才给皇上请安, 给贵妃请安。”
皇帝转过头来, 笑着招呼了一声, “容若来了。”
宝音目光放在纳兰容若身上,上回见还是去年。
[呵呵, 果然男人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前些年还写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一转眼就给自己找了一个外室。]
[可真是个多情才子。]
皇帝脸上笑容多了起来, 看待他的眼神也真切许多。
男人就是这样, 知道别的男人还是一介才子在自己看重的女人眼里一样不受待见,这心里就舒服不少。
哈哈,纳兰容若的痴情才子身份去年算是破灭了。
“容若,这次找你过来是有一件事,山西近来曝出多起贪腐案件, 朕打算从朝中抽调一部分人组建督察队,这个巡抚你来做吧。”
纳兰容若一听就知道这是一件得罪人的差事,山西官场贪墨成风,时不时传出灾情,是真是假还是两说。
上回山西巡抚贪污赈灾银两算是将山西那层遮羞布给揭开了。
一省的省长都一门心思想方设法弄银子,地方就别想了。
若是以前这种差事肯定不会落在他身上。
他目光不由看向贵妃。
宝音脸上挂着笑容,“堂哥肯定愿意,去地方历练一番,不经历风雨,如何成才?等回来也能进入朝中为皇上办差。”
纳兰容若听明白了这句暗示,他长舒一口气,单膝跪地,“奴才领旨。”
知道宝音有话要交代纳兰容若,皇帝找借口要批阅奏章先一步离开。
亭子内变得安静下来,宝音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消失。
“听说伯父病了?”
纳兰容若眉宇间染上了忧愁,“阿玛有些想不开,等时间长了应该就好了。”
从重权在握的权臣到一夕之间无人问津的罪臣,谁能忍受这种天翻地覆的落差?
宝音没有继续提起明珠,明珠失势已经成为定局,他是跟皇帝抢夺权力,这是求死之路。
当务之急应该从明珠这一派挑选一个领头羊出来,让惶惶不安的群体有个主心骨。
纳兰容若是最好人选,他不仅是纳兰明珠的继承人,身后还有个贵妃做靠山。
宝音目光放在纤长的手指上,这双手养尊处优多年,被保养得没有一丝茧,只做了半日的农活竟然磨出了水泡。
红红的水泡出现在指间有些碍眼。
“听说你那外室为你生了一个儿子?怎么还没给人一个名分?”
纳兰容若神情有些愧疚,“阿玛和额涅不同意,说孩子可以记进族谱,大人得送回江南。”
宝音惊讶,这瓜竟然没吃到。
她也能理解,毕竟满汉不通婚,沈宛又是那样一个身份,恰恰明珠又是个爱脸面的,真让一个名妓进了家门,怕是下半辈子都要忍受索额图的羞辱。
“你想给她一个身份,不应该指望父母,应该自己立功,求皇上赏赐她一个身份。”
宝音为他指了一条明路。
“山西那边的事很复杂,贪墨成风,不贪也会被拉下水,不同流合污根本混不下去,皇上下了狠心要解决这种乱象,你可不要自误,因为某些人跟纳兰家有旧就放人一马。”
“我知道山西有不少是明珠的熟人,有罪的就该以罪论处,不容任何人讲情,这次的差事是我向皇上举荐的你,希望堂哥你不要让我和皇上失望。”
纳兰容若神色一凛,明白了她的意思。
“奴才自然不会让娘娘失望。”
宝音眼睛从手指上移开,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山西那边我有一群得用的人,你若是有棘手的事可以交给他们去查。”
纳兰容若闻言,心里松了一口气,哪怕是知道山西是片泥沼,他也有了底气。
纳兰容若没留很久便离开,没一会儿,说是去批阅奏章的皇帝走了过来。
“容若聪明,会审时度势,我就说他会同意。”
皇帝话语里满是赞许。
明珠也聪明,不然也不会从一介侍卫爬到内阁大学士的位置上。
索额图还有他阿玛索尼的余光照耀,明珠可是没什么助力。
明珠对于权势看得太重,而作为大学士嫡长子的容若不同,他还有一些对权力不屑一顾的天真。
正是伸手可得,所以才不会在意。
这一点宝音也赞同,这也是她想扶持纳兰容若的理由。
“再看看那张伯行。”
***
宣武门外不远处有一座中州乡祠,康熙十年建立,十多年里这六所配房成为河南士子的聚会场所。
河南士子张伯行是去年的新科进士,在这一介考生中还算有名气。
“为官是愚民还教民?”
今日聚集在中州乡祠的都是留在京城侯官的历届考生。
大家聚在一起,就当今民间风气而辩论。
张伯行是支持“教民”观点,有支持教民自然也有支持愚民。
“自然是教民为主,民无道德便为野兽,应兴学育才,修建义塾,人知耻才能顺从教化。”
“愚民才是对的,百姓无思想,只知饥饱,为官应当引导百姓,让其在天时做该做的事,若是开智扫其蒙昧,反而会让百姓不再安心耕作。”
“此言就是谬论,许多耕读之家也有下地干活,会识字不是阻碍耕作的理由。”张伯行激烈反驳。
“士农工商,什么身份就该做什么样的事,百姓只需要听从号令种地,再说最底层的百姓连填饱肚子都是一件奢侈的事,又哪里有钱去供养儿孙读书?”
“你说的教民,教的是民吗?不过是培养士绅罢了!”
不知何时,乡祠多了几个人,正站在外圈安静听着。
三五个人,宝音和皇帝都是一身棉布衣裳,身后跟着几名侍卫。
早早打探过,这会儿他们自然是知道张伯行是谁。
听了一会儿,皇帝低下头道:“听着双方都有道理。”
宝音不敢置信看着他。
[什么愚民你真相信?]
那番愚民话装扮得再漂亮,都是将百姓当猪羊看,她就不信他没听出来。
皇帝见她急了觉得好笑,“这张伯行说得有道理,以教为本,重视教育才最重要。”
她面色缓和下来,“人虽然不错,不过钻研的还是理学那一套。”
这让她有点失望,本来以为是个良才,没想到蛋糕上生了霉斑,这样的人可以用,也要防备背刺。
程朱理学越是兴起,对于女人的束缚就越多,她想要染指朝政,这些卫道士怕是第一时间站出来反对。
皇帝自然是知道她对程朱理学的厌恶,前些年还建议他将科举占比大的八股文减轻一些,多加算学律法占比。
他笑了笑道:“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朕想要的是什么人才。”
听说他早先学的是心学,知道朝廷更加看重理学,这不是开始研究理学了吗?
若是他没有记错,什么以教为本也是心学思想。
对于这个人他还是很满意,“先用用看。”
人会因为经历不同改变的,或许原来历史上的张伯行是清官,现在改变了人生轨迹,原来的就不作数了。
不过,他还是愿意给予对方一份期待。
此时的张伯行还不知道很快就有空缺落在他头上,让他喜忧参半。
喜的是他步入官场就是一县之长,忧的是他要去的是个贫困县。
离开了乡祠,宝音提议去附近的一处空宅子。
这次出来的主要目的是来看缝纫机的,什么张伯行那都是次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