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主子。”
宝音回头:”原来是你,你被安排到这来了?”
眼前这少年叫费扬古,这名字在满洲旗人里一抓一大把。
费扬古是宝音在盛京庄子里养的孤儿,这样的孤儿在盛京不少,那些年死在平定三藩的士兵不少。
费扬古是他阿玛最小的儿子,他阿玛战死消息传来后,她母亲就改嫁了将他留给了两个哥哥养。
两个哥哥跟他不是同母,给一口饭吃不错了,就这还是放羊换来的。
后来宝音四处捡孩子,费扬古就从家跑了,假装是孤儿被捡走了。
那段时间大家都穷,许多孤儿其实都有亲戚,亲戚们也知道他们在哪里,就是没人去找。
这两年宝音的商业版图在扩大,她缺人缺得厉害,一些跟随她很久的老人自然被叫来干活。
别看费扬古年纪不大,他已经是跟在她身边七年的老人了。
盛京庄子的学堂至今都在兢兢业业帮她培养人才。
“是!”费扬古语气欢快,“博果儿哥哥说主子过来了,正召唤人迎接您,我听见就先过来了。”
太子暗暗警惕,这人竟然是贵妃的人,她何时在外面还培养了一批人,汗阿玛知道吗?
宝音可没管他怎么想,抬手拍了拍太子的肩膀对费扬古道:“博果儿你我等会儿再见,这是我一亲戚家的孩子,你带他去找个活做做,让他体验一下干活的乐趣。”
干活哪里有什么乐趣可言,费扬古一听这话就明白过来了,这是要让这小子尝尝苦头。
他拍了拍胸口道:“这事就交给我。”
说着他上前搂住太子的肩膀就带着他往河道上带。
太子这两年长高了不少,可是跟十七岁已经近一米八个头的费扬古比起来,个头不够看了。
“你这个大黑熊,快点放开我,不然我让你好看!”
费扬古一脸不在意,夹着他肩往下带,“光卖弄口舌有什么用,是男子汉就用实力说话!”
宝音眼角扫到侍卫蠢蠢欲动,便分了几个跟上去。
虽然打定主意让他来一场体力课,但不代表不注重他的人身安全。
熊孩子被打发走干活了,宝音开始了自己视察河工的工作。
这次主要工作是找一处适合建设大坝的地方。
虽然有三百年后的现成选址可以挑选,但三百年前遇见的情况跟三百年后大大不同。
首先这里的水系更为原始,许多后世有的河道现在没有,若是建大坝得考虑更强的承受力度。
其次黄河泛滥影响,京城的大河泥沙也很多,这也是京城一下大雨就受涝灾的原因之一。
领着剩下的侍卫,宝音去了帐篷处,走到一半就遇见了费扬古口中的博果儿。
博果儿跟费扬古不一样,他跟宝音有点亲戚关系,还差点成了宝音的某一任未婚夫。
没成的原因当然是不方便让人失踪。
“博果儿。”
宝音笑着喊了一声。
博果儿比宝音要大七八岁,规规矩矩先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宝音觉得无趣,正是因为他人太规矩,无法接受她的提议,她才没让他做她未婚夫。
人规矩有个好处,就是不会耍什么心眼,用在修工程上也能让人放心。
博果儿递上来一大堆账本。
宝音摆摆手:“我不是来查账的,先去看看你们选定的地方。”
修这个水库她预计前前后后花五年时间,每年修两个月,她手里资源能跟上,也不用担心人力耗损太过。
蒸汽机的作用有限,但是某些领域还是不错的,比如矿业,还有纺织业。
目前她希望运用在工地上,比如大型挖掘机,起重机等等。
这些已经安排人研究了,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研究出来。
……
太子被强迫带到河道里,然后被塞了一个锄头,他整个人都快气炸了,将锄头一丢,他大声道:“我不会干!”
费扬古举起拳头威胁,“不干,打你哦!”
见他拳头在自己脸上比画,太子被吓到了,到底是个十五岁的孩子,以前哪里遇见这样不讲道理的人。
他忍气吞声将锄头捡起来。
费扬古指着一块地方道:“锄这里。”
他就跟个监工一样盯着他干活。
太子走了两步,精美的靴子陷入泥土里,把他委屈得不行。
“啧啧,你这就不是干活穿的鞋子。”
见他一只鞋子陷进去,费扬古嘲讽了一句,“拖鞋,你看有几个穿鞋干活?”
太子没有理会他,穿上鞋子开始刨坑,刨了一会儿手心都红了,都不知道在这刨坑有什么用处。
费扬古提着一个簸箕过来,“将土都弄到这里,搬到岸边车上。”
他看看簸箕又看看臭臭的土,无法相信他竟然要他用手去捧!
“你欺负人!”他带着哭腔喊。
费扬古无语,“别哭了,我来弄还不行!”
他快速拿脚将土踢进了簸箕里,然后提上岸倒入车里。
两人就这样一人锄一人提,干了一会儿,费扬古看到宝音一行人要往山里去,他不干了,丢下簸箕就要跟上。
太子没吭声,等人一走就把锄头一扔。
旁边正在干活的中年人摇了摇头,“少年,你这样干活是不行的,工分少了要饿肚子的。”
太子立刻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
“这里竟然不给人吃饱?”
中年人笑道:“给朝廷干活什么时候给人吃饱过,能活命就不错了,这回也是运气好,还提供吃食,还有工分拿,以前喝到粥就不错了,这回有干饭吃,还吃到了有油水的饭菜,实在没想到。”
太子沉默下来,随着年纪渐长,他已经开始接触朝政,自然是知道给朝廷服役是没有钱拿,有些地方甚至是自备干粮。
以前他没觉得有问题,服役人数在他看来只是一串冰冷的数字,有时发现损耗人数比去年少,还觉得是下面人功劳。
“咚!”
“什、什么声音?”
太子被一阵轰鸣声给吓到了。
中年人哈哈笑道:“莫要怕,那是在炸山!”
“炸山?为何要炸山?”
中年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见他一身细皮嫩肉,猜测道:“你是家道中落才不得不服役吧?”
“炸山是好事,要是不炸山,那山石得我们烧水去浇,再浇冷水,拿凿子一点一点凿开,一修就是十年八年累死的人无数。”
“炸开后我们只要捡碎石头,那大块的山石也不用我们搬,自有起重机拉起来放在车上运出去。”
“走走,带你去搬石头去,干那个需要体力,吃食要比这边好,每人能分一块巴掌大肉片呢!”
太子并不想去,但是他反对没用,直接被拉走了。
远远跟着他的侍卫一看忙跟了上去。
太子沿着河岸往里走,看得出来河道是被挖过的,上面的泥土都被挖干净了,只剩下石块地步,越过了两座山就看到了一条峡谷。
峡谷里的人比外面多了不少,此时整散落在峡谷内拿着麻袋捡碎石。
同时峡谷内部岸边还修了一块平坦的台子,台子上放了一个竖起来像水闸一样的东西。
还伸出了一根长长的铁臂垂在峡谷上方。
铁臂上方放下来一根绳索。
绳索另一头已经拴在一人高的石头上,另一边平台上有人迅速转动什么,铁臂垂下来的绳索快速收回,绷紧然后带动石头离开地面。
太子看得都惊呆了,这不就是那个女人教过的杠杆原理吗?竟然在这里运用上了。
铁臂下面的人早跑光了,就怕巨石掉下来砸到人。
这要是被砸到绝无生还的可能。
巨石头升到一定高度,慢慢沿着铁臂往平台方向滑动,到平台时慢慢往下降,然后落在了早就等在下面的石板车上。
石板车下面有轨道,后面有人一推,车沿着轨道快速往峡谷外面飞驰而去。
太子全程看得目不转睛。
那中年人推了他一把,“别看了,快干活!”
太子回过神来,想起了那个女人说的话,他低下头一边捡碎石往男人手里袋子扔。
那些弹劾的奏章他都看了,大部分送给汗阿玛,还有一部分到了他手上。
他也支持舅公的说法,甚至不明白汗阿玛为何将徭役这等大事交到一个女人手上。
舅公说她给百姓补贴粮食,送东西变相给钱就是让朝廷难办。
他觉得有理,国库不足,是众所周知的事,她这时候做这种事不就是让汗阿玛为难吗?
往后徭役是不是得花钱雇佣百姓?
舅公说她手里有大批粮食,还有许多生意,这些生意内务府也可以做,偏偏内务府也掌握在她手里,根本不敢抢夺她生意。
汗阿玛还宠爱她,未来她生了皇子,光是凭借她富可敌国的财力就能让大批臣子投靠,更不要说她民间的名声非常好,这一点需要警惕。
他觉得对,特别是上回那么大的廷议,汗阿玛都让她出场了,她定然有野心。一旦她生下皇子,下一步是不是该思考将他这个太子赶下台了?
太子脑子里有点乱,舅公以往说过的话,奶嬷嬷敲的边鼓都在他脑子里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