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七两耳接收了不少消息,听到这银行利钱低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们来得不算晚,可就算这样还是等了两个时辰临近正午才轮到他们。
郑老汉一进人家大门人就萎了,畏畏缩缩跟在儿子身后。
借钱一事终究是落在了郑七身上。
“办什么业务?”柜台木栅栏后一青年看向二人询问。
“借钱。”
“有抵押物吗?”
这一句话直接问住了两人,郑老汉是直接被问蒙了,借钱不是画个押就成了吗?还要什么抵押物?
”我、我和我老伴成不?”
郑老汉脱口而出。
青年摇头,“我们不收人,抵押物是土地、房子、古董之类,人不算。”
“我有房子,三间大房子!”郑老汉急忙道。
“房契有吗?”
郑老汉:“……没带。”谁能想到借钱还得带房契出门。
青年要了地址,问了房子大小根据市价折了一半,“大约能借二十两。”
“房子还需要我们派人去现场查看估价,您要是接受,倒是去衙门签个抵押红契。”
“才二十两?”
郑老汉大失所望,“这点钱不够我儿子治伤啊!”
青年停下手里的活看了过来,“您借钱是给儿子治伤?”
郑老汉抹了一把脸道:“是我儿子前几天被人骑马撞了,凶手还没抓到,他的伤不能拖了,医馆说要截肢……”
说着说着他眼红了起来,声音也带着颤抖。
青年皱眉,“被马踢到,这伤不好治吧?医馆能保证人截肢后还能活?”
郑老汉红着眼眶道:“不能保证,可也不能不治,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青年叹了口气,然后语重心长道:“老丈,您这种情况不适合借钱,我们商行下面还有一家医学院,里面请了许多大夫,治疗外伤的也有,倒不是抬着您儿子去那里看看。”
“最近那边招了不少学生,需要患者做教学工具,您要是愿意赌一赌不如送您儿子过去,那边治病不收钱,或许能保住您儿子的腿。”
郑老汉眼睛顿时睁大了,“真的免费治病呐?”
青年点头,“没错,听说里面还有蒙古御医,对骨折摔伤有一套,要不您去那里碰碰运气?这不比您倾家荡产还借着外债赌一个可能要来得好?”
“就算保不住腿,能保住命也是好的。”
郑老汉面带忐忑进了银行,又心情亢奋走了出去。
“走,带三郎去那医学院!”
其实医馆那边也没给保证,只说砍掉腿后又一定运气能活。
相较于医馆,他当然是更相信御医。
在郑老汉朴实的观念里,当然是御医更有权威性。
父子俩匆匆离开,回去也不省那几文钱了,直接坐了公共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送到城墙附近,二人下了马车就往家里赶。
“怎么样?借到钱了吗?”郑老太一脸期盼问。
一旁正在缝补衣服的三媳妇也抬头看过来。
婆媳二人要照顾人,只好接了洗衣缝补的活来贴补家用。
”没借到。”郑老汉舀了一瓢井水往嘴里灌。
喝完一抹嘴将水瓢递给儿子。
见婆媳二人一脸失望,他赶紧将青年说的那些话重复了一遍。
郑老太一脸惊喜,“真有御医?”
“人家说得还能有假?”
郑七也宽了他娘的心,“泰山商行的主家是宫里贵妃,培养大夫的学堂有御医也是正常。”
郑老太揉了揉眼睛带着哭腔道:“那还不快去?”
两人忙活了一上午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这会儿本来打算在家吃一顿饱饭,现在看来也是赶不上了。
两人刚要进屋,郑老太总算是想起这事了,叫住了二人。
“先等等,老三媳妇,先淘米煮饭,让他们爷三先吃顿饱饭再去,我去徐大善人家借他家骡车用用。”
吩咐完,她便兴冲冲出门去了。
正午,郑老汉父子吃了一顿干饭,就是郑三郎腿疼吃不下饭只塞了两口。
吃过饭,郑老太已经将骡车借来,从城墙附近的荒地薅了一些草过来喂骡子。
郑老汉和小儿子去将郑三郎抬到车上,怕颠簸到儿子,只敢拉着骡子慢慢赶路。
郑七郎跟在后面,遇见坑还帮着推一把。
医学院在皇城内,安定门附近的头条胡同,距离顺天府很近。
这里本来是给太监住的,前些日子内务府查账,赶走了不少太监,这地方空了不少屋子,后来被人收拾了出来做了医学院。
医学院距离国子监、太学都不算远,都是传授知识,当然有鄙视链。
国子监和太学的学子是不往这边来,再加上最近这边多了不少牛羊马犬,一时间这胡同又被叫做医治畜生的胡同。
郑家父子从南拉到北,赶到头条胡同时天色已晚。
两人很是焦急,民人夜晚是不准在皇城逗留。
到达医学院门口,就听见一众年轻人打闹声音。
郑七走到门口,“敢问这里是医学院吗?我是泰山银行那边介绍过来的,家兄腿被马踢折了,不知能否治?”
有人走了过来,看到板车上唇色惨白的郑三,忙道:“可是志愿患者?治,我们这都治!”
说着招呼人将郑三抬进去,留下了最开始跟郑七搭话的人。
“你可是病人家属?能为他做主吗?”
郑七将郑老汉拉了过来,“这是我爹,爹能做主。”
那人领着两人往里走,“那行,我先带你们去签契书,先说好,你们主动将患者交给我们,我们不收钱,若是中途不幸亡故,我们也不收钱。”
郑七心里一咯噔,这岂不是说将兄长性命交付给了别人?
郑老汉忙道:“能治吗?我们交钱,砸锅卖铁也筹起这个钱!”
那人笑了笑,“这个等一下你们跟老师说说,看他给你什么方案。”
说完不再说话,领着他们来到一个屋子前,然后敲门推门进去说明来意。
“进去吧,你们跟老师谈,我还有事先走了。”
郑七拉着郑老汉进屋,然后就看见坐在窗户边正在桌上写着什么的中年人。
桌上还摆放了几本医书。
“请坐。”
中年人放下笔,道:“我先说明一下,你儿子腿被马踢断,骨头断了,想要矫正回去需要将肉划开,将碎骨头拣出来再用钢钉固定住骨头,等骨头长得差不多还要再划开腿取出钢钉……”
“两次手术正常人是接受不了这种疼痛,我们这边新得了西洋传来的药物,和麻沸散有相同功效,能让人不知不觉睡过去,只是这做手术肯定有风险,我们无法保证不出差错。”
“所以要在我们这治伤需要签订一份契书,契书上有写明面临的风险,要是同意就在这份上画个押。”
中年人将刚写好的契书推过来。
郑老汉只问了一句,“我儿子命能保住吗?”
中年人道:“有七成把握保住腿,五成把握保住性命。”
郑老汉很冷静,“我画押。”
医馆那边也说截肢后任天由命。
“能做的我都做了,剩下就看他的命吧。”
第85章
按了手印, 两人留在了医学院,因为手术还需要准备明天才能进行。
“天黑后就不要吃饭喝水了,看着点。”
中年人将二人领到郑三郎被安排的房间交代道。
父子二人忙点头。
中年人转身拿着契书离开, 中途有一学生跑出来。
“张令史,我们只给牛和马治过腿伤,人还是头一回, 能成吗?”
中年人一瞪眼,气势威严道:“有什么不成,不都带你们去义庄了解过尸体构造了吗?区区骨伤还不能治?等麻晕了过去, 就当成尸体一样弄不就成了?”
学生冷汗, “张令史这样不妥吧,那可是活人!”
他口中这位张令史是一位仵作, 经验非常丰富, 也不知上面是怎么想的将他招来医学院将一身知识传授给他们。
他们可没有做仵作的心思, 可上面说得也对, 想要救治人起码得了解人体, 于是这段时间他们都跟着张令史去义庄解剖尸体。
了解人体的内脏分布,甚至还去荒坟拼过尸骨。
当然他们不敢动手, 动手的是这位张令史。
张令史挥手, “多大点事, 对了找那些洋大夫让他们多准备些麻药, 把他们弄进京城, 不是让他们白吃白喝的,多干点事,别总想着传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