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出门踏青的不在少数,不知多少人出城上坟的同时在郊外游玩。
纳兰佟桂被摇摇晃晃的轿子抬到了一处胡同内独门独户的宅院。
这处宅院外表普通,里面却别有洞天。
敲开门,就见一嬷嬷亲切地给他行礼。
“老爷来了,姨娘这些日子以泪洗面生怕您忘了她。”
纳兰佟桂急切往二进院子走,“意儿真哭了?”
“那可不,姨娘嘴上不说,心里可是一直念叨您。”
这话说得纳兰佟桂心都软了。
沈意浓是他新得的外室,二八年华有着一副如花美貌,人还长得娇娇柔柔,那方面还放得开。
得了这么一个可心人儿后,纳兰佟桂哪里还看得上家里的黄脸婆。
不过他也不敢将人弄进府里,倒不是怕兆佳氏闹腾,而是上面还有位贵妃,真弄个商人之女回家,怕娘娘面子难堪。
几天没来,一听心肝儿伤心地哭了,纳兰佟桂这心也跟着煎熬起来。
才进二门就看见一貌美的少女站在门口含着泪望过来。
“意儿!”纳兰佟桂心一抽一抽都快要裂了,上前一把抱住人急吼吼将人往屋里抱。
一番云雨过后,纳兰佟桂搂着人开口道:“意儿,爷将你带回府正式做府里的姨娘可好?”
沈意浓怯怯道:“妾能侍奉爷已经足够了,若是进了府岂不是惹太太生气?”
“不用在意她,你只说自己愿不愿意?”
纳兰佟桂可没把兆佳氏放眼里,兆佳氏是他贫寒时娶的继室,要是知道自己女儿有这么远大的前程,当初也不会急着娶了她。
现在女儿都是贵妃了,自己也成了威风八面的二品大员,只是纳个妾室,兆佳氏还敢有二话不成?
“妾身、妾身自然是愿意。”沈意浓是江南一盐商的养女,说是养女其实就是瘦马。
这些豪商会买一些年幼样貌出色的女子,再找专人授予才艺,琴棋书画无所不能。
半个月前江南有个商人上纳兰府拜访,主要是走门路成为内务府皇商想做那盐商。
纳兰佟桂被请出去吃饭,第二次去了商人在京城的住所宴席上还有妙龄少女陪客。
这妙龄少女就是沈意浓,也不知道是灯光太迷人还是酒意醉人,当晚纳兰佟桂就在商人家的客房住下与少女成就了好事。
第二天酒醒,纳兰佟桂看着旁边睡着的少女被吓了一身冷汗。
可少女醒来哭哭啼啼又让他心里满是愧疚,半推半就接受了商人的好意,人他没敢带回家,安排在原来租住的胡同附近一处二进宅院里。
这一个月来纳兰佟桂时常过来,得了这么一个贴心人儿,他心也逐渐往这边偏移。
想到帮人摆平的官司,他心里有些心虚,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
就是一件小事,何况他也没有徇私将人给弄成盐商!
今年端午节的粽子有点不一样,不止有蜜枣馅还多了咸肉和咸蛋黄馅的。
沿街卖粽子的小贩多了起来,这粽子吃法还是百货铺传出来的,早在清明节时咸鸭蛋上市,那边便开始卖各种口味的粽子,门口炉上坐了一锅,淡淡的芦苇草香味吸引过往旅客,一个只要两文钱的粽子有人咬牙还是吃得起。
等到了端午节,市面上的粽子像是打开了奇怪开关,各种菜都往里面包。
蓝玉吃到梅干菜扣肉味的粽子是一言难尽,她就不应该尝鲜,粽子还是甜味的正常。
翻了翻收到的信,来信不少吐槽咸肉粽说是异端,圣旨吐槽京城的豆汁儿根本不是正常人喝的。
这一点蓝玉很认同,不是本地人大概喝不惯这种魔鬼口味。
将吐槽的信件归类,她抽出一张信封上抹了一抹红的信件。
这类信件是线人专用,有重要信息传递时才在信封上抹红。
打开扫了一眼,蓝玉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
忙着整改内务府的宝音接到了蓝玉传递的信息,她要入宫有要事来报。
宝音意外还是让人传了信,让她进宫。
蓝玉脸色凝重揣着信入了宫,一见到主子就将信递了上去。
宝音翻开看了一眼,信的内容倒是简单,就是纳兰佟桂收了一商人送的女人,然后帮商人摆平了一场官司。
“奴婢查过了,那商人去年冬日放印子,开春逼人还钱闹得好些户人家家破人亡,后来被官府查到,怕被抓才找老爷求了情。”
宝音是又惊又怒,“他包揽诉讼了?”
蓝玉没说话,摆平了官司肯定用了手段。
宝音大怒,他让他占着内务府大臣的位置是她不方便接手,不是让他乱来的!
蓝玉继续道:“去年冬日比往年要冷,不少人家都是借钱买炭买米,本来指望今年开春还上,谁料利钱翻倍涨,努力赚钱却连利息都还不上,京城已经闹出好几桩命案了,银行那边想做这业务,提供低利息借贷,想在报纸上宣传一下印子钱的恶劣,昨日已经上报了。”
从古到今高利贷都受到国家打击,可是没用,百姓需要钱周转,放钱的那都是有权有势人家,这高利息朝廷不认,百姓面对高门大户的打手也不敢不还。
宝音明白了蓝玉话里的意思,继续宣传下去,高利贷肯定是要受到舆论导向,到时闹出人命的官司也会进入朝廷和皇帝视线,深查下去纳兰佟桂跑不掉。
只是这个时间点拿掉纳兰佟桂,时机有点过于巧合。
“那个商人查了吗?”
没有势力的外地人怎么敢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放钱?
不怕人家不还不认吗?告到衙门可又是一场官司。
蓝玉语气沉重:“查了,这商人摆平官司后人就离京了,没查到下落。”
宝音气笑了,呵呵,这还看不出这里面有鬼她就是眼瞎了。
“报,往闹大的报。”
她没有保纳兰佟桂的意思,之前就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小心为上,他还是中了人家的美人计。
既然掉进人家陷阱里就干脆不要出来了。
主子发了话,蓝玉也松了一口气。
她是巴不得主子放弃老爷,她还记得老爷逼迫主子入宫时的那副凶狠嘴脸。
她可是记仇的狠,凭什么主子被困在宫里,老爷却能享受牺牲主子得来的荣华富贵?
隔日小报开始大量报道印子钱引起的悲惨之事,许多都是耳熟能详从身边找到例子,很快引起了京城百姓的愤怒。
因为放印子钱的都是旗人老爷居多,被逼得卖儿卖女的是民人,民族矛盾直接被放在了明面上。
其他小报最先是看《世界新闻报》引起了巨大反响才跟着报道,这种例子很好找,民间高利贷普遍,随便一找就是新闻。
可谁能想到这印子钱相关的新闻一出来莫名其妙变成旗人欺压民人?
南书房气氛很凝重,皇帝一张一张扫视着报纸,上面主人公不同却都是指名道姓写着那些权贵做那放印子钱的生意。
皇帝看看明珠又看看索额图,最后又看向诸多勋贵们。
他脸上露出嘲讽,“怎么朝廷是亏待了你们,明文规定不允许放钱还不当一回事是吧?”
不少大臣抹了一把冷汗,“皇上,此事臣不知晓,定然是家中女眷不知轻重……”
皇帝打断,他将报纸在桌面上摔得噼啪作响,“现在推到女眷头上了?那得来染上百姓的血泪银子你们没花不成?”
他扫了一圈文武大臣,冷笑一声,“都说齐家治国平天下,家都不齐凭何平天下,今日能被区区女眷瞒骗,明日是不是也被底下人哄过去?”
“留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之辈在朝中有何用?嫌我大清不够稳吗?”
“先帝和朕下的旨意尔等都不当一回事,朕给旗人种种优待,高于民人的优待,八旗子弟还是一日比一日糜烂,打仗靠绿营兵,八旗子弟呢,骑射没一个行,我大清的危机尔等看不见吗?”
“还是说都沉浸在祖上的遗德上准备坐吃等死?”
皇帝的话语狠辣没有留丝毫情面,很快他面前跪倒一片。
“奴才/臣等罪该万死!”
第84章
“该死, 呵,卿等只会说这一句吗?”皇帝先看向了明珠。
“明珠,你来说, 你的家奴仗着大学士府的势在外放钱,作为主人你是怎么个看法?”
明珠面色苍白,他跪地道:“是奴才没能管教好下面奴才, 才让他们对朝廷律法没有敬畏。”
皇帝漫不经心略过他,目光放在索额图身上。
“明珠对下人失察还情有可原,赫舍里家呢?”
皇帝嘴角带着不经意的笑恭喜索额图, “听闻赫舍里府上生意做得极大, 都快垄断外城的印子生意,放出去一千两能收回五千两, 可真是一笔好买卖!”
索额图大声道:“奴才不知此事, 奴才嫡母还在, 府里还未分家, 是长房当家, 若长房真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奴才愿请皇上秉公处理!”
皇帝冷哼一声, “秉公处理, 你是想让天下知道太子有个放印子钱的母家吗?你们府连这种带着血泪的钱都敢收, 朕的太子可不想连带着污了名声!”
索额图心里松了一口气, “奴才不敢。”
既然都提到了太子, 哪怕看在太子的面子上这次对赫舍里氏的惩罚想来也是轻拿轻放。
皇帝这次也没打算就这般轻飘飘放过,三藩平定后,他就察觉旗人苗头不对,开始沉迷享乐,旗人不善经商, 来钱最快不怕蚀本的就是放印子。
之前只是察觉,现在他得了贵妃从她那里套来不少消息,八旗子弟后来连弓都拉不开。
他冷眼扫视明显放松了许多的臣子,下了旨意。
“着顺天府查京城放印子钱一事,凡是涉案人员均不能放过,放出去未收回的印子钱超过衙门定下的利息金额均不作数,另着重处置闹出人命的官司!”
张吉午从众人身后走出来,单膝跪下,“臣领旨。”
皇帝又扫向一众脸上露出庆幸觉得自己逃过一劫的王公贵族。
“旗人查出放印子钱性质恶劣者编入辛者库籍,有爵位在身者爵位均降一等。”
庆幸之色僵在脸上,谁都没有料到皇帝的处罚会这般严重。
大清的爵位发放可是很严格,没有军功没有功绩哪怕是皇子也屁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