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瑾瑀没有争辩,眸底泛着红色的血丝,只是冷冷盯着面前的人。
厉王被他看得心底一阵惊怒,猛地又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不知是在驳斥面前的青年,还是在说服自己,
“她没有死!告诉本王,你娘,本王的厉王妃,究竟藏哪了?!她胆敢假死离开还与旁人生下你这样的野种,难道还怕来见本王吗?!说!”
司瑾瑀被掐得无法呼吸,却依旧冷眼盯着面前的厉王,嘴角的鲜血因为他的动作再次溢出,顺着他的下颚一路滑落,最后滑入那人的手心。
厉王看着司瑾瑀那与她十足相似的眼神,感受手上沾染的温热血液,这一幕,仿佛让他想到了当年。
她被他掐着脖子,绝望地看着他,吐出来的鲜血浸染他的手心。
厉王恍惚看到了当年的场景,手心一颤,猛地将人松开。
司瑾瑀剧烈咳嗽了两声,却不等缓过起来,又死死瞪着面前的男人,声音冷彻如刀,一刀刀刮在对方耳里。
“她死了。”司瑾瑀恨得声音颤抖,“是你杀了她。”
五个字,震得厉王心神恍惚,也叫铁门外的赫连拓脸色发青。
他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的母妃,没有死?
不对,如今是死了。
只是当年没死,不仅没死,还嫁给了旁人,生下了其他的孩子……
怎么可能……
“你胡言!”
厉王仿若爆发的野兽,一巴掌又狠狠甩在司瑾瑀的脸上,一只手却捂住了自己受伤的伤处,脸色发青,咬牙道,
“本王若早知她还活着,你当你与宫里那个野种还能出世?!你们司家还能安稳这些年?!”
他根本不知道她还活着,又如何害死她?
甚至,他这么多年都不曾去过淮南……
忽的,他愣了一愣,想到了什么。
他调查到的司家当年是在淮水河一带,当年他奉旨出京治水,却是经过那一头的。
司瑾瑀看着他拧眉回想的样子,眼尾发红,却是不介意替他回忆。
“当年你对她做了什么,她若非被折磨得受不住又怎么可能假死逃离,哪怕逃出厉王府也依旧每夜做噩梦,就在她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以为此生再也不会见到你这个恶人时,你却出现了!”
当年厉王不过是路过淮水河,却偏偏被他娘撞见。
就因为害怕被他见到,就因为害怕自己重新回到厉王府那个地狱。
他娘害怕得慌不择路,跌落水中,却因为害怕路过的厉王发现落水的动静驻足,愣是没有挣扎。
等人被发现捞起来时,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
父亲四处搜寻,不惜花重金求了各种珍贵药材,总算把人救了回来。可人救回来了,她却疯了。
在她以为自己重生享受着幸福日子的时候,再次见到曾经的噩梦,然后生生的,被他吓疯了。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
不,甚至连照面都没有。
何其讽刺。
玲珑当年尚且年幼不知事,但他却是亲眼看着原本温柔善良的母亲被吓疯后的样子。
他眼睁睁看着她发疯害怕。
眼睁睁看着她不到一个月就变得形销骨立,最后撒手人寰。
那时他便想,母亲所受的委屈,身为人子,他总要替她讨回来的。
但区区商贾对上当朝厉王,无异于蚍蜉撼树,哪怕入朝为官,官阶再高也无法动对方分毫。
既如此,那就弃书从商,哪怕举司家财力,也要叫对方为母亲下跪,忏悔。
司瑾瑀说出了母亲去世的真相,不再去看厉王那令人作呕的反应,只是目光幽幽看向对方身后的那扇铁门。
铁门外,已无人影。
……
赫连拓跌跌撞撞出了密室,关上博古架后,整个人却跌坐在了地上。
他的脑子此刻回荡的尽是厉王与司瑾瑀的对话。
他的母妃,他的母妃竟是这样死去的?
如此可笑,却可悲?
司瑾瑀没有明说母妃当年究竟受了怎样的折磨,但他猜到了。
想到那第一间密室里摆满的各种“刑具”,那大约便是,母妃当年在自己父王手中遭受过的“折磨”。
他的母妃,哪怕自己已无太多记忆,却也听说过,那是京中有名的,最是温婉知礼的贵女……
骨节分明的大掌颤抖着捂上自己的双眼,赫连拓闭上眼,表情痛苦而克制。
好半晌,那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缓缓握紧。
那凸起的骨节,紧得仿若下一秒就要撑破皮肤。
不知过了多久,赫连拓终于重新站起身来,走出房间时,面上已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只那素来含笑风流的眉眼渗着些冷意。
直到一个小太监匆匆走来,恭敬道,
“世子,皇上召您即刻进宫。”
赫连拓眉心微动,张口,才发现声音已经嘶哑,
“……好。”
第746章 赫连越的陷阱
赫连拓一路乘马车进宫,却没心思去想赫连越为什么特意召自己进宫。
毕竟哪怕他不派人来召,晚些时候宫宴开始他也会进宫。
独自坐在马车之中,哪怕面上已恢复如常,脑海中依旧思绪翻涌着,直到马车入了宫中,他在宫人的引领下,进了一处殿宇。
“这位公公,皇上有事宣召,为何不是在宣政殿?”
那小太监是福泰手下机灵的,早就得了交代,这会儿只道,“是皇上吩咐,有人想见世子,故而带世子来此处。”
赫连拓因母妃去世真相而纷乱的心绪,因着小太监的这话顿时警惕了起来。
“谁要见我?”
这宫里头,有谁会想要见他?
还劳动赫连越专门将他召进宫来?
若不是知道认得眼前的小太监确实也是赫连越跟前的,赫连拓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在等他。
小太监垂着脑袋,面上依旧不露半分表情,只道,“人就在里头,请世子进去便是。”
说罢,也不再多言,径自转身离开。
赫连拓心头莫名,只抬步入内,却见冬月的天气,院子左右却插满了梅枝,点点粉色氤氲,叫他心中愈发莫名,再往前时,却见殿中已走出一道身影。
一身靛蓝毛领的宫装,衬得那身姿高挑而婀娜。
用脂粉精心点缀过的眉眼衬出她气色极佳,叫那张本就美丽的脸上更添色彩。
那如画的眉眼朝他看来时明显含着笑,眼神中尽是眷恋与缱绻,张口,声音清丽婉转,笑着唤他,“阿拓,你来啦。”
赫连拓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甚至脸色有些难看。
在看到殿里走出的白芊芊的身影时,他的心便是狠狠一沉。
他就说,赫连越为何突然着急唤他进宫来,感情是要搞他!
赫连越是知道了他和芊芊之事,所以特意设下这样的陷阱?
安排他和莲妃见面,届时再带人过来,以他私会宫妃的罪名将他拿下!
当真阴险。
又或者,是他心有怀疑却并无证据,所以私下安排了这样的见面机会,想确定他和莲妃是否有私情。
若是后者,眼下赫连越必定在暗处偷听。
呵,这样明摆着的陷阱,他岂会给他拿住把柄的机会。
当下后退一步,很是干脆的与白芊芊保持距离,随后十分恭敬守礼地拜了一礼,“臣,见过莲妃娘娘。”
泉先朝他翩翩走来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再次朝他走来,语气亲昵,“阿拓,这里没有旁人,你不用这样喊我。”
赫连拓见状又是狠狠后退两大步,神色严肃又正色,“臣奉皇上宣召而来,并不知娘娘在此,想来是有误会,臣告辞。”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端的那叫一个正人君子。
泉先满心欢喜精心装扮来见人,对上他这反应愣是傻了一下。
眼见着人说走就走,转眼就要出了殿门,泉先顿时急了,忙不迭出声,又用了些鲛人力量,下意识就脱口命令,
“站住。”
赫连拓便觉脑中轰的一声,脚下顿时无法动弹。
那种奇异的感觉也只维持了一瞬,还未等他从惊疑中回神,身后的泉先已提裙快步朝他走了过来,此时也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是在顾忌什么,顿时柔声道,
“阿拓,赫连越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你无须再顾忌那些,是我让他安排我们见面,你看这院子里的梅枝,都是我让人特意插上的,你喜欢吗?”
泉先自以为的解释,听在赫连拓耳中,却仿佛惊雷一般,只觉得她莫不是疯了不成。
赫连越若是知道他和她之间的事,还能叫人安排见面布置院子,那只能是一种可能。
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