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跟你怎么一样?”赤松子奇道,“你出身尊贵,锦衣玉食,一个人出行也就算了,那么大的风浪你说跳就跳,这么烂的逆旅说住就住,稻草潮气那么重,屋顶还往下滴水,木板硌得人骨头疼,被子上还有补丁,半夜有老鼠乱窜,这粟米都是陈的……都没听你抱怨一句。”
邓陵憋不住了:“哪有你说的那么烂?这不是天天下雨,贵客来得匆忙,我们没来得及收拾吗?”
“有什么可抱怨的?”李世民无所谓道,“我要是怕吃苦,就没必要出门。咸阳宫享福不好吗,我出来干什么?”
【秦王征战那几年什么苦没吃过?昭陵六骏全死光了,马尚且如此,人呢?】
【后来二凤死那么早,多少跟年轻时战场消耗太大有关系,动不动就昼夜奔袭不吃不喝,身体哪吃得消】
【那时候仗着年轻可劲造,老了什么病都来了】
“你真是个有趣的人,哪怕不是秦君,也很有趣。”赤松子乐呵呵道。
李世民也觉得赤松子很有意思,尤其他能提前算到自己会路过风陵渡,就很神奇。
这雨一直没停,他就又问起这件事。
“算这种事是看天赋的,子房都算不出来。”赤松子认真端详他,“你也不行,你也不适合干这个。你的命格太贵重,太显眼,只要略懂相面的人,一看到你就知道你贵不可言。所以你其实不应该一个人出来,危险会自动奔你而来。”
李世民似懂非懂:“相面之术,很多人都会吗?”
“天下这么大,总有几个会的吧?子房只懂一点皮毛,所以我说他笨。”赤松子恨铁不成钢,“我说世间的道理不是一样的吗?你一看到一个人,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那他的命途也就一目了然了。若是日后对上他,也能得知对方的弱点,专攻弱点,那不是百战百胜吗?”
李世民恍然大悟,兴奋道:“就跟打仗是一个道理,是不是?”
赤松子来了兴趣:“哦?怎么说?”
“两军交战,只要看一眼敌军的阵势,就能知道他主力在哪,薄弱处又在哪,那么只要以强攻弱,以弱试强,破敌军弱点,军心自然溃散,强处也变成了弱处,就好收拾了。”李世民轻描淡写道。
【说得好简单】
【田忌赛马?】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一眼看出敌人的弱点呢?】
【二凤表示这不是有眼睛就行?】
赤松子听得眉开眼笑,两眼放光,凑过去问道:“那你以弱试强的时候,被敌军破了怎么办?己方不就崩溃了吗?”
“我比他更快就行了呀。”李世民理所当然道,“我有最强的骑兵,最精锐的铠甲和战马,最悍不畏死的士气,而我带头冲锋,只要我所到之处,我的玄甲军无不所向披靡,从来不会被敌军冲垮。只要我比敌军更快,就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避实就虚,擒贼先擒王,那么剩下的敌军哪怕有十万,其实也不过一帮乌合之众,根本行不成有效的抵抗,也来不及列阵……”
【我想到了窦建德,他就是这么输的】
【二凤打仗是真的干脆利落,就跟手术刀似的,没那么多花样】
【其实花样也挺多的,只是玄甲军的威风盖过了前期的情报工作和等待战机的耐心准备。】
【还有粮草,二凤从来不会让自己缺粮草,都是抢先占领方便运粮的河道关口】
【关键是训练有素,秋毫无犯,因为猪队友而导致缺粮的时候只要敕令一下,说秦王来了,被祸祸过的百姓都愿意相信秦王,纷纷带着粮食来投奔,马上就不缺粮了】
【总之就是很周到,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很妥帖,看似很莽,其实稳如老狗】
赤松子越听越欢喜,忍不住和李世民讨论起兵法来:“那你这如何让将士与你一心呢?”
“这还不简单?”李世民笑道,“无非赏罚分明,因人而用。凡是能为我所用、于国有利的,无论是何等身份,何等性情,是囚犯、是庶民、是曾经的敌人,还是现在的俘虏……我都一视同仁,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如此,上下怎会不一心?”
“好!”赤松子击掌而笑,“这要是在稷下学宫,那些兵家的学子听了,必会为你大声喝彩。”
“何必要有门户之见?”李世民笑吟吟,“什么儒家道家兵家墨家的,凡是对我有用的,就拿来用好了,何苦拘泥于哪一家?”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时代已经过去啦,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最开放的大唐代表队!】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每次读到这两句我都无比向往】
【二凤表示什么诸子百家,都来给我打工,谁干得好谁有奖励】
【下雨天聊兵法,闲着也是闲着】
赤松子和李世民越聊越投机,不知不觉就聊到排兵布阵,控制战略要地的方面,兴头上来老酒鬼还蘸着酒在桌上乱涂乱画,虽水渍消失得很快,但丝毫不影响他们的讨论。
“函谷关已经不行了,失去了以前的战略地位了,如果要占,应该占荥阳……”李世民随口道。
“荥阳的地势可不好攻……”赤松子顺口接话。
“荥阳守军才两万五,断他粮道,围城两个月,不就好攻了?”李世民兴致勃勃。
“荥阳被围,周围秦军岂能不来救援?”
“既然知道会有救援,那就提前埋伏在救援路上……”
“嗯嗯……有道理……你觉得……”
“要是我的话我会绕到敌人后方去……”
“你也觉得宛城很重要是吧?”
“那是自然,宛城可是……”
两人聊着聊着越靠越近,眉飞色舞,兴高采烈,不时还比比划划,滔滔不绝,大有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感觉。
张良本来只是安静听着,不知道从哪一句的末尾接上的,莫名其妙就加入了进去。
“……关中地势险要,土地肥沃,乃是天府之国,其实比咸阳更适合做都城吧?”张良这样道。
“我也这么觉得!子房兄真是我的知己啊!”李世民马上抓住了他没受伤的左手,殷殷切切道,“以后我打算迁都关中,改名长安,你们觉得这么样?”
“长安,长治久安,很中正的名字。”张良微笑。
“那太好了!子房兄,以后这迁都的奏就由你上,我们朝会上过两遍,你放心,我一定会力挺这个建议的!”李世民握着他的手晃啊晃,非常期待。
【就这么决定迁都长安了?】
【三公能同意?】
【老大!雨都停了!别聊了!赤松子激动得快收你为徒了!】
李世民这才发现雨已经小了很多,毛毛细雨,不影响出行了。
他连忙松开张良的手,起身道:“我得走了。赈灾事宜耽搁不得,两位先生有缘再见。”
“这就走啦?”赤松子恋恋不舍,一改初见的倨傲无礼,“你回来的时候还路过风陵渡吗?我在这喝酒等你,等你回来我们再接着聊。要不要带点酒、算了,带点肉脯上路,船上都是鱼,吃多了生厌……”
他从邓陵手里抢过一把伞和两包吃食,在对方的愕然和破口大骂里,送李世民到门外,一边走一边碎碎念,比亲师父还亲。
张良:“……”
邓陵:“你这老匹夫!抢我的东西献殷勤!呸!不要脸!”
李世民忍俊不禁,接过来连声道谢,拉着张良上船了。
“你师父真是个妙人。”
“他也觉得你是个妙人。”
张良难得轻松地一笑,向岸上的两位老者挥了挥手。
船只在绵绵细雨中顺流而下,刚开出不久,就听到有人在岸边大喊:“诶——我们要渡河!老翁!老翁带我们一程吧!”
“他们怎么不在渡口等?”李世民奇道。
“他们衣着朴素,行色匆匆,像是赶了很久的路。”张良蹙眉道,“这领头的人面相非凡……”
“有多非凡?”李世民让船家靠岸。
“奇怪……”张良抬头看了看天,转头看了看李世民,又看向岸边的那几个人,喃喃道,“我刚刚明明看到那人头顶有云气聚集……但是现在不见了……”
“云聚云散都是常理,不足为奇。”李世民好奇地看着岸上的人,“不知诸位乘船,是要往哪里去?”
“我等要往沛县去。”领头的中年男子爽快道,“可方便搭我们一程?”
【沛县?】
【沛县!!!】
“往沛县可不是这个方向。”船夫摇头,“老朽的客人是要往荥阳的,不顺路。”
“顺路。”李世民马上道,“我们可以稍微绕一点路。”
“好极了,想不到今天运气这么好,能遇到好心人。”男子自然而然地跳上了船,招呼身后的人也一起上来。
李世民拉着张良向后退,给这几人让出地方。
“在下太原李世民,不知长者如何称呼?”
“沛县刘季,谢过李郎援手。”来人笑道,“李郎一看就是个大方人,不知道方不方便帮我们付个船钱呢?”
第22章 刘邦vs李世民vs张良
转瞬之间,弹幕多得盖住了整个屏幕,多半都是无意义的【啊啊啊】和惊叹的【刘邦!】
【我的妈呀,真是刘邦!这么巧的吗?】
【二凤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刘邦这时候还叫刘季是吧?】
【对啊,刘老三】
【伯仲叔季,不应该是刘老四吗?】
【不知道啊,就是刘季刘老三】
【季也有年纪最小的意思】
【但刘邦底下还有弟弟啊,他也不是最小的呀】
【鬼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最小那个是意外吧】
【好神奇,汉高祖和唐太宗在一艘船上】
【要是这船翻了……】
李世民悠然笑道:“刘先生是要回乡吗?从这里往沛县,水路只能走一段,更多的还是要靠脚走,船钱要不了多少,我可以替先生付。”
“李郎真是个仗义的人。”刘季感叹道。
【翻译一下:你真是个有钱的冤大头】
【不愧是老流氓,骗吃骗喝骗钱】
【我有理由怀疑他是看见二凤贵气,所以临时起意决定蹭船的。】